第十九章 前世陰霾(2 / 2)

與狄毅分別後,秦湛看了看天色,語意閑適輕松:「這里要見的人都見過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你還想再在四處走走么?」

「嗯。」傅鈞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不必。」

秦湛於是一面起步往回路走,一面淺笑道:「算起來,明日才是你我正式謁見師父之日,可得養足精神,不能讓師父認為你我是懶惰之人。否則,第一面印象壞了,以後想再矯正,便困難許多。」

「嗯。」傅鈞又只是隨意一應。

秦湛卻似毫不介意傅鈞這樣看似敷衍的態度,繼續談論著明日開始正式修煉內門功法後,會是怎么樣的情形。

傅鈞口中雖然只是隨意應答,看上去神情淡漠,但心底卻忍不住覺得,也許只有在這種時刻,自己才會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秦湛,真的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再怎么冷靜自持,在面對人生大事時,也仍會掩藏不住一點少年人慣有的興奮和激動。

這樣……其實是前世十年後的那個秦湛,絕對不會露出的情緒。

但這種差異……卻並不是壞事。

回到甲子居後,已是申時,再用過晚膳,便已近黃昏。秦湛倒是沒打算再出去了,只在附近轉悠了片刻,當作消食,之後便返回甲子居。

傅鈞本在房間里靜靜調息,忽然抬頭見到秦湛,便隨口問了一句,秦湛卻只笑道:「也沒見到幾個人,只跟六位師兄打了聲招呼。」

「這樣還不夠?」傅鈞反問了一句,心里卻十分清楚,丹霄派內門弟子大多時候身上都有職務使命,此時山上恐怕只有一半弟子,另一半則是已經下山執行任務去了。

所實行的任務,一般都是簡單的懲惡揚善,積攢功德,畢竟丹霄派最重要的門規其一,便是斬妖除魔、濟世救人。

一般的弟子雖然可以依靠不斷修煉來提升修為,卻最高只能達到五重境界最末的天一境界,亦是身為丹霄派道修所能達到的極限。

想要更上一層樓,便只有在功德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才能夠突破天一境界,再成功渡過天劫,便可以脫胎成仙,得到真正的長生不老。

只不過一般人在有生之年,根本無法達到天一境界,因此就算積攢再多的功德,也無緣成仙。

但不可否認,修道之人以善行為本,除魔衛道也是大多門派的宗旨,若為追求力量而滋生惡念,便不再是道修,而是魔修了。而這條規則,也是丹霄派祖師應昭華所定下的鐵律之一。

至於除了行善積德以外的任務,還有去深山密林采集靈草,煉制丹葯等等諸多不同的任務,也多半都是以提升修為作為目標。

不過,就算是在山上的弟子,也大多數都身懷職責,許多人不到深夜不會回歸,並且還有不少人喜歡徹夜在星月谷里靜坐修煉,慢慢吸收天地靈氣。秦湛能在短短一刻之內遇見六個人,其實已經不算少了。

秦湛聽到傅鈞的問話,眼珠一轉,突然笑了:「也是,來日方長。」

隨後秦湛便回自己房間去歇息了。傅鈞也沒有再調息太久,很快便也上床入睡,以保證明日精神充足。

一夜安然無夢,然而次日清晨,在傅鈞和秦湛房間外面等候的人卻不是蕭雲暉,而是一個長相憨厚、身材敦實的青年,一身褐色道袍,裝飾簡朴,渾身上下卻自有一股端正之氣,一看便讓人覺得是一個淳朴的好人。

秦湛面上還有一點疑惑之意,傅鈞因為擁有前世的記憶,卻在第一眼便認了出來——眼前「素未謀面」的青年,姓趙名致一,是陸淮風的第二名親傳弟子,也是他與秦湛的師兄。

趙致一的性格與面相一致,確實溫柔敦厚,真誠質朴,待人也十分和善可親,特別好說話,是丹霄派有名的老好人。

不過也許是太好說話了,眾師弟對他的敬畏似乎不多,遠遠不如大師兄蕭雲暉也就罷了,甚至還不如另外幾個身份上雖是趙致一的師弟,卻面相嚴肅,更有威儀。

不過性格上的差異,不會阻遏傅鈞對趙致一的尊重之心。一是因為趙致一是他的師兄,二是因為趙致一對他實在很不錯。

……也正因如此,前世傅鈞被秦湛誣陷為殺害陸淮風的凶手,趙致一最後選擇站在了秦湛這一邊,讓傅鈞面上雖然壓抑著情緒不外露,卻著實暗自傷懷了許久。

傅鈞至今仍記得很清楚,一向只會和聲悅色地說人好話、從來不會高聲跟人爭吵的趙致一,在那時認為是他殺害了恩師之後,頭一次對他破口大罵:「惡魔!豬狗不如的孽畜!你怎么能夠那么狠毒心腸!怎么敢去謀殺師父!」

當時傅鈞冤屈莫名,怎么努力辯解都沒有人相信他的清白。

而趙致一平生最為敬仰陸淮風,勝過神祗,因此也是最悲憤填膺的一個人。

傅鈞記憶猶深,當時趙致一不肯聽信他的辯白,狠狠一拳打斷了他三根肋骨後,又將天清觀長老靈和子請來,以禁制封印了他的所有靈力,讓他十年苦修所得一夕化為烏有,從此再也無法使用一星半點的法術。

然而此時,相隔一世,再度見到趙致一後,傅鈞的心境卻已變得淡然了——他不恨趙致一,一點也不恨,因為當時換作是他自己,面對一個弒殺了最敬愛的師尊的逆徒,他也很可能會做出趙致一對他所做的一切。

只不過……他也無法再像前世那樣親近趙致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