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三月(2 / 2)

溫盈驀地一怔,有些僵硬地低頭看向躺到了她腿上的人:「夫君,你怎么……」

沈寒霽「噓」了一聲,閉上眼眸,輕聲道:「我有些累,先睡一會,到府的時候你再喊醒我。」

溫盈:……

想睡覺,回去睡呀,為何偏偏要躺在她的腿上睡。

溫盈極其的不自在。她其實並不想與他在床下,也就是人後還表現得這么親密。

她清楚沈寒霽是冷到骨子里邊的人,可他現在的表現,卻好像是對她有感情似的。

可溫盈卻不想要這感情。在她最期待這感情的時候,等來的是絕望,她從他的感情由喜歡到怨念,再到現在的淡然。

情情愛愛的這些東西她放下了,便不想再繼續碰了。他給她該有的尊敬,往後的日子,彼此相敬如賓便好了,可他卻一而再的反常,讓她有些抗拒。

「夫君,這馬車顛簸,不如回到侯府再睡吧。」

話音剛落,沈寒霽突然睜開了眼眸,猝不及防地與他的一雙黑眸對上,溫盈心底顫了一下。

沈寒霽的一雙眼,當真是太招桃花了。若是不知他性子的,被他這么看著,還以為自己被他重視著。

沈寒霽微微一笑,道:「今日,幫阿盈你省下兩百兩銀子,還不讓我躺一躺,阿盈你是想過河拆橋?」

溫盈看了眼一旁的木匣子,里邊的契書還熱乎著呢。

二百兩給他躺一躺,也成。

思索了一下,溫盈還是點了頭:「夫君若是累,便躺一會吧。」

沈寒霽笑了笑,隨即閉上了雙眼。

馬車不算顛簸,當時外邊是街道,吵得很,溫盈也不信他能睡得著。

可低下頭看向腿上的人,卻感覺他好像是真的睡了過去。

溫盈從沒有仔仔細細的打量過沈寒霽,如今這般近的觀察,似乎還是第一回。

沈寒霽樣貌俊美,五官沒有任何的瑕疵。可他的眼底下邊有著非常淡,不細看也不會在意的青色。

溫盈微微低頭仔細看了一眼,他一雙眼的下眼瞼下邊都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像是沒睡好而有的青色。

溫盈微微皺眉。

從碼頭鎮回來,他嗜好越發奇怪,她熟睡前也就是牽著她的手,可等夜半被熱醒的時候,便會發現他是緊緊地擁著她的,抱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沈寒霽,總覺得不像他。不像他那種遇上生死都能穩若泰山、鎮定自若的性子。

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溫盈思索了好半晌,都沒有半點的頭緒。

低頭看了眼似乎真的睡著了的沈寒霽,溫盈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深究這個自己也琢磨不出答案來的疑惑。

東街到永寧侯府,大概是半個時辰左右。

回到府中,沈寒霽去尋了父親。

當日沈五郎才回到侯府,便被他父親院子的人喊了過去。

不僅又被罰關兩個月的禁閉,更是被他父親自己杖打了十板子腚。雖然只是十板子,可那是他那親爹親自打的!

雖然是親生的,可手上卻是一點都沒留情,整個院子都能聽見他的哀嚎聲。

等打完後,走都走不動了,還是兩個小廝一人一胳膊給扶回去的。

沈五郎回去了,三娘卻是被留在了福臨苑問責。

沈五郎回了院子,沈明霏聽說她五哥被父親打了,便匆匆地跑了過來。

一進屋便聽到聲聲哀嚎聲,聽得她臉色都白了。

「五哥,你、你又犯什么錯了?」

沈五郎看見了自己的妹妹,忍住了疼痛,把其他下人屏退了下去,咬著恨道:「七妹,以後你別和那個劉五姑娘往來了。」

沈明霏一怔:「怎么了,怎么扯到語馨姐姐那里去了?」

沈五郎冷笑道:「你可記得她昨日托我去幫忙的事?」

沈明霏點頭,又問:「鋪子的事情弄好了?」

「好個屁!你知道那間鋪子最先要租的人是誰嗎?是三哥三嫂!」

沈明霏一驚:「五哥你確定?」

「我都在鋪子里邊見到三哥三嫂了,我能不確定?你知道與三哥三嫂搶鋪子的人又是誰嗎?」

沈明霏吶吶道:「難道不是語馨姐……劉家姑娘的好友嗎?」

「放他娘的狗屁,分明就是她想要那鋪子。且分明就是想要利用我去幫她搶鋪子!」

沈明霏「啊」了一聲:「不至於吧?」

「怎么不至於了,不然她怎么就趁著五妹不在的時候來了侯府?不然怎么就在偏在我的面前提起鋪子的事情,還滿面愁容?不然明明是她想要,可又為什么謊稱是別人的,還說她想幫忙,可礙於是閨閣女子,不便幫忙?」想起自己被三哥敲著腦袋說是傻子,他的恥辱感從所未有的這么強烈。

他這么一分析,沈明霏也反應了過來。

背後一涼,隨即喃喃自語的道:「天呀,這么說的話,她就是想要利用五哥幫她仗勢欺人搶鋪子,若是五哥真的搶了鋪子,問到她那里,她豈不是會說她又沒求著五哥幫忙,全都是五哥自己要求幫忙的?」

兄妹二人相視了一眼,都覺得背脊又是一陣涼意。

*

劉語馨等了兩日,都沒有等到沈五郎的消息。

想要去永寧侯府詢問,可又要進宮去赴八公主的及笄宴,也只能把這件事給先壓了下去,等明日再去詢問了。

進了宮,在宮中遇上了溫氏。

想起那日離開永寧侯府時,婢女轉述沈寒霽的那句話,臉色微微轉青。

「娘子體弱,不適應對閑雜人等,劉五姑娘往後還是莫要再來打擾。」

話語中的閑雜人等,不就是指桑罵槐,罵的她嗎?

劉語馨覺得那話根本就不是沈寒霽說的。而是那溫氏擅作主張說的,畢竟那個丫鬟是溫氏的丫鬟。

她原先還好心的想要給她改變命數來著,如今瞧來,完全沒有必要。

溫氏此人不值當她三番兩次屈尊降貴的去討好她,若真要報恩,還不如抱在沈家三郎的身上。

她或許可以把夢中知道的一些信息暗中指點一下,助他早些升官,早些位極人臣。

正在思索間,她似乎看到了沈家三郎的身影,也不確定是不是。

思索了一晌之後,她左右看了一眼,見沒有人留意她,她便追了過去。

可走到了池塘邊上,卻是沒有看到半個影子,正要失望回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說話聲。

「臣女不夠賢良淑德,恐不能勝任太子妃,還望太子殿下與皇後娘娘多說幾句。」

劉語馨一怔,這不是明國公府三姑娘的聲音嗎?

她想起來了,上一輩子,太子妃便是這明國公府的三姑娘!

「芙華,你與本宮一同長大,本宮了解你,你是最適合做太子妃的人選。」

隨即是一道清朗溫潤的嗓音,毋庸置疑,這是太子。

此地不能久留,劉語馨慢慢的退下,卻不想絆倒了地上的小石頭,發出了細微的聲響,驚得她一怔。

「誰在那里,出來!」太子的聲音從樹後傳了出來。

劉語馨咬了咬牙,從樹後走了出來,朝著太子跪了下來:「臣女見過太子殿下。臣女不是有心要偷聽的,只是剛巧從這里路過……」

太子眯眸看了眼她,道:「本宮記得你,你是劉尚書家的千金。」

「正是臣女。」

被偷聽了,太子的臉色不大好:「方才……」

「方才臣女什么都沒聽到,從這里出去後,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如此,太子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且退下吧。」

*

八公主及笄,有誥命敕命在身的婦人,還有貴女都可進宮赴宴,也宴請了百官。

溫盈入了女眷所在的內殿,可現下殿上坐的不僅有皇後,還有太後。

未進宮前,溫盈便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

被太後為難的心理准備。

沈寒霽與她說過,他在宮中見過太後,太後態度不喜,應當是因李清寧被流放皇陵而遷怒了他們。

一個是自小疼愛的孫女,一個是不大寵愛的孫女,哪怕李清寧害得七公主痴傻,在太後的眼中,七公主不及李青寧重要。

至親之人極少有長久的責怪,隨之時間的推移,責怪會越來越淡,反倒會責怪起受害的人來。

溫盈心里明白,但依舊很是鎮定的給太後皇後行禮。

太後原本是笑著的,看到了溫盈,笑意斂去,淡淡道:「八丫頭的及笄禮怎什么人都邀進宮來了?」

這一陰陽怪氣,讓旁人不敢隨意說話,都紛紛的看向溫盈。

溫盈表情得宜,並沒有露出任何的局促。

皇後連忙打圓場道:「也不知八公主跑哪去了,明明她才是主角,卻跑得沒了人影。」

太後面色冷淡,似乎想起了什么,隨即在殿中道:「下個月,哀家要到金月庵吃齋念佛為皇上祈福,為期三個月,年前回來。哀家會讓皇後安排,選一行人隨哀家而去。」

說著,目光落在了溫盈的身上,淡淡道:「沈娘子前不久被封敕命,便一同前去吧。」

太後親點,誰能拒絕?

溫盈心底一沉,但面上還是不顯,微微一行禮謝了恩。

為期三個月……

她的鋪子,又該怎么辦?

且太後本就不喜她,三個月都要待在金月庵,怎么可能會好過?

溫盈的心是真的沉了下去。

待出宮的時候,溫盈心事重重的把這事與沈寒霽說了?

原本溫潤的臉色一沉,微微眯眸:「太後要你隨行去金月庵?而且還是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