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其自然(2 / 2)

李幼儂相信了他是皇兄派來找自己的人,聲音軟綿無力的道:「我、我腳好軟,走不動路……」

聞言,靳琛把她拉開,目不斜視地轉過身,然後半蹲了下來:「屬下背公主出去。」

李幼儂看著那寬闊的背,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慢慢地趴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後,趴在他的肩頭,小聲說:「我會讓父皇賞你的。」

靳琛「嗯」了一聲,試圖轉移她恐懼的情緒,應道:「屬下便謝過公主殿下。」

從山洞出來,不可避免的又被瀑布淋得全身濕透。

小心翼翼地從瀑布底下的大石頭朝岸上走去。才到岸上,便有人發現了他們,高聲喊來了人。

靳琛驀地想起了身後公主的穿著,放下了人之後,便嚴嚴實實的把人擋在身後,低聲道:「公主現在不便出去,暫且躲在屬下的身後。」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不能出去,小公主還是軟軟的應了一聲「好」。

因站得不穩,從身後抱住男人結實粗壯的手臂。

太子聞聲尋來,看到靳琛渾身濕了大半,身後似乎有一個嬌小的女子,一雙白皙小巧的手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雖被遮擋得嚴實,幾乎什么都看不到,但清楚那女子也是和靳琛一樣濕透了。

太子驚愕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了,連忙脫下了身上的外衫,讓一旁公主的婢女拿過去。

婢女快步的走了過去,走到了靳琛的身後,把像是從水里邊撈起來的公主裹得嚴嚴實實的。

李幼儂被裹得嚴實,被婢女扶著走了出來。走了幾步之後腳步一頓,轉回頭眼巴巴的看向靳琛。

見她不肯走了,身旁的婢女輕聲勸道:「公主,太子殿下在等公主。」

李幼儂這才遲遲收回目光,向自己的皇兄走了過去。

太子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靳琛,時候才收回目光,安撫受了驚嚇的幼儂。

天色暗下來後,太子與七公主都回來了,大家伙也都松了一口氣。

聽說太子回來了,劉語馨便坐不住了,思來想去還是支開了婢女,一個人出了帳篷,往太子的帳篷而去。

可就快到太子帳篷的時候,卻被一個侍衛攔了去路。

「你是何……」人字還未出來,抬起頭看到了熟悉的臉,話語戛然而止,臉色也隨之一白。

「沈、沈三郎,你怎么會在這!?」劉語馨低聲驚道。

沈寒霽面色深沉,壓低聲警告道:「閉緊你的嘴巴,什么都不要說。你若說了,你與那吳珂書生的事情便會立刻傳遍全金都。」

聽到吳珂這個名字,劉語馨臉色一變,瞬間沒了任何血色,寒意從腳底上升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知道她和吳珂的事情?!

他知道她和吳珂的事情,他還知道什么!?

會不會連她重生的事情都知道了?!

雖有將士巡邏,但沒有過多注意他們。

沈寒霽向前幾步,停在她的身旁,繼而低聲意有所指的道:「別妄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太子,就能保住你自己,保住劉家。可等你的利用價值全沒了之後,皇家又會留你到幾時?」

「只要你今天去說了那些話,我便會想盡辦法把你和整個劉家從現在這個位置狠狠地扯下來,再而把你的丑事公之於眾,讓你在金都無地可容。你若是能閉緊你的嘴巴,我便會想方設法的保住整個劉家。」

說完這話之後,沈寒霽從她的身旁徑自走開。留下一臉驚駭的劉語馨。

沈寒霽像是什么都沒有說,可好像什么都知道。

話里話外好似知道她重活一世的事情,更知道上一輩子中都發生過什么事情。

他很有可能也和她是一樣的,一樣重活了一輩子的人。

他上一輩子是那城府深,心計深不可測的宰相。她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他想要算計的東西和人,輕而易舉。

他若是要對付整個劉家,也是輕而易舉的。

在這一瞬間,從上輩子帶到這輩子的各種情愫,都在這會變成了恐懼。

且讓她害怕的還有他方才那句「等你的利用價值沒有了之後,皇家會留你和劉家到幾時?」

她所知道的只有往後八年的事情,若是八年之後,再發生的事情她皆預料不到了,她還有什么用處?

沈寒霽離開之後,劉語馨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了許久,直到婢女出來尋到她,她才回過神來。

「姑娘你要去哪?」婢女關心的詢問。

劉語馨面色呆滯的搖了搖頭,喃喃自語的道:「我哪也不去,不去了……我們回去吧。」

*

溫盈今日是來葵水的第一日,小腹下墜,更是一陣陣的疼,又因為驚嚇,更是疼得厲害,但都忍了下來。

喝了些熱水後,沈寒霽也回了帳篷。

溫盈忙上前,與他道:「夫君先坐下,讓我看看傷勢。」

沈寒霽轉過了身,脫下身上的衣服,歲而慢慢解下那被血染紅的紗布。

溫盈看到了傷口。

雖然箭傷不深,可也是傷了皮肉的,血肉模糊了一塊。

原本傷口可能沒有這么猙獰的,但因他這半日下來隨著太醫給受傷的將士包扎醫治,所以這傷口嚴重了許多。

看到傷口,溫盈心里發堵得厲害,難受得很。

她轉身去拿從太醫那處尋來的紗布和金瘡葯。

轉回身後,嗓音中有一絲絲的啞:「夫君且先坐下來,我給你重新清理傷口。」

沈寒霽順從的在矮杌子前坐了下來,背對著她。

溫盈洗了帕子,放輕動作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污。

昏黃的燭光,很是寧靜。

沈寒霽沒有說話,溫盈也沒有說話,只專心地處理著沈寒霽肩胛處的傷口。

時間滿滿的流逝,沒人在意過去了多久。

直到溫盈撒了金瘡葯,要用紗布包扎的時候,沈寒霽才抬著手臂,與她低聲說道:「方才我在太子帳前攔下了劉家女。」

溫盈動作微微一頓,但隨即繼續細心包扎。

「她去,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太子嗎?」溫盈低聲詢問。

沈寒霽微微點頭,繼而道:「今日一事,有太多我無法預料到的變數。她若是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太子,太子那邊或許納她為側妃,從而知道更多的事情,但有一些禍端也會隨之而來。」

溫盈包扎好了傷口後,坐到了他的面前,面色蒼白的道:「我有些不懂,或許在話本中,她救過太子,也暗中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了太子,所以才得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可如今她並未救過太子,就算是當上了側妃,和話本里邊的發展也大同小異,為何會說有更多的禍端?」

沈寒霽未急著回答她,看到了她蒼白的臉,問她:「可是肚子疼?」

溫盈溫聲應:「有些。」

沈寒霽拉著杌子坐到她的身旁,隨而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邊,輕輕的揉著。

溫盈心弦微顫。目光從腹部的手掌往上抬,與他那溫柔似水的眸子對上了視線。

在這個時候,心里邊的冰山似乎有一個小角落已經融化了些許。

沈寒霽邊撫著她的小腹,便解釋道:「原本若是一切都按照話本中進行,她拿捏著調香閣的把柄,開鋪子,賺得盆盈缽滿,日進斗金,再而救下太子,立下了大功一件。因鋪子的銀錢能充盈國庫,而她也是為太子豁出去過命的,在這二者的前提之下,她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太子,太子依舊會看重她,是覺得她可交心。可現下她是有鋪子,還是救過太子?她兩樣都沒有,談何與太子交心?」

溫盈思索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聲道:「夫君的意思是,如今她沒有財源不斷的鋪子,也沒有救過太子一命,於太子而言,她於旁的世家貴女其實是沒有任何區別的。她若是說了自己被上天眷顧的事情,沒准還會成為她和劉家的災禍?」

當一些事情中途發生了變數,那就不可能再是原來的結果了。

沈寒霽點頭,細聲道:「這皇家疑心重,也忌諱荒誕詭異之事。太子會利用劉家女知道一些將來發生的事情也無可厚非,但同時也會提防著劉家女和整個劉家,甚至會在處理完裕王之後,下一個便是劉家。」

「我警告過她,若她能想明白,便能救下她和劉家。若想不明白,我便只能在保住你我,保住永寧侯府之下,與整個劉家為敵。」

她知道溫盈會早死,那么她告訴了太子,可過了兩年後溫盈依舊活著,太子會怎么想?

她與太子說上輩子沒有聽到過李清寧出事的事情。

可這輩子李清寧又是流放皇陵,又是自盡的,且與永寧侯府,與溫盈都相關。如此,太子又該如何去想這些事情?

或者太子會多做聯想,從而懷疑他,或者是懷疑溫盈,懷疑他們和劉家女是的一樣。

他現在就像是在冰上行走一般,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得萬分小心。

沈寒霽嘆息了一口氣,收回了她腹上的手,伸臂把她納入了懷中。

今日趕回來的時候,沈寒霽才知曉自己真真切切的不能沒有溫盈。

這小半年下來,他逐漸縱容自己越來越在意,越來越接近她,感情深了也是自然的。

因為感情深了,所以他被夢魘住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

以前卧榻之側若是溫盈睡在一旁,便會被夢境所魘。可是如今,卧榻之側若是沒了溫盈,一樣的輾轉難眠。

擁著她睡,才能睡得半夜安穩。

他上半身未著衣物,溫盈貼在他散發著熱息緊實胸膛上,能清楚的聽到他穩健跳動的心跳聲。

他低聲道:「阿盈,我們誰都不知道往後會發生什么事情,我也不用勉強你現在就完完全全的接納我。但可否給我個機會,讓我們兩人重新開始的機會,可好?」

溫盈在他的懷中沉默不語,半晌後,才溫聲回應:「就讓那些事順其自然吧。」

她不知道該如何應他。或許往後會有感動,會有溫情,但她不知道能否在這些基礎上邊再傾注男女的那種感情。

所以,她只能回他一句「順其自然。」

沈寒霽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好,依你,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雖順其自然,但無論往後會發生什么事情,他皆會握緊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