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2 / 2)

一招斃命 罪加罪 3231 字 2023-02-21

有人竟從千絲萬縷中發現了段懷清和袁故之間的關聯。

袁故被人檢舉入獄,竟是段懷清派人指使!袁故當年案件另有隱情!

段如碧甩開手機,吐出一口濁氣,在面前的玻璃窗上留下一團白霧。醫院邊上的便利店人來人往,她坐在高腳凳上,看著外頭華燈初上,窗戶上反射出自己疲憊的臉,呆了呆,又默默低頭把最後一口泡面吃掉,起身匆匆忙忙地走出店門。

她上午在股東大會上和那些老家伙們大吵一架,雖然知道他們會讓父親背所有的黑鍋,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更無法容忍他們這個時候開始打她手上股份的主意。下午,匆匆忙忙趕到墓地定好了墓碑,追悼會定在後天。然後,又趕來醫院,母親略有好轉,可以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一轉眼到了晚上,一個人,大冬天的站在路燈下凍得直縮脖子,就是想不好該回家,還是找個地方喝點什么。

她跟溫絨說過了,今天起就不再打擾他們一家子了,雖然林雋沒有說什么,但畢竟她是個外人,溫絨和她關系再好,她現在也是林太太。

或者干脆回去加個班干點活,讓自己冷靜下?

啊,突然,這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父親突然離世,留下一堆爛攤子,母親昏迷不醒,男朋友有史以來第一次發飆,隨後就不知所蹤。

呵呵,如果是電視劇的話,現在天空中應該突然傾盆大雨或是飄點雪,這才應景吧,笨蛋老天爺。

打了個車回到家里,段如碧還是打開電腦干了點活,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她家的事,她連請了半個月的假,很多項目直接壓在kate身上,她快要扛不住了,但她真的很體諒她,一直沒有因為工作上的事打擾她。但好像最近和「天際幻象」不太順利難得在朋友圈里發了一段負能量的話。

問題出在哪里呢,線上線下活動很順利,廣告投放效果也很好,現在游戲熱度排行也進到前三。

她立馬給彭銳打了個電話過去。

「段如碧?」

「接到我的電話很驚訝?」

彭銳下意識看了看表,22點43,這個點打電話來,感覺有點不妙。

「家里出事了?」

「我們家還能再出什么事?」段如碧半是自嘲地反問道。

彭銳在那一頭似乎稍微松了口氣:「我也沒能幫上什么。抱歉。」

「怎么會,你幫了很多,謝謝。我找你不是說這個的。」段如碧岔開話題,「最近的溝通會不太順利?」

彭銳立馬機關槍掃射:「嘖,你現在還關心工作?這個時間點,不應該趕緊睡覺么,快去睡覺,多休息,明天還有一堆事等著你處理呢。」

「彭老板,現在對我而言,工作就是休息。」

彭銳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你還真是……其實也沒什么,因為我們的大總監也翹班了,所以有些問題還是要等他回來才能定,確實麻煩呢。」

「少了他,你們公司就運作不下去了?」段如碧涼涼道。

「嘖,」彭銳被她冷不丁噎了下,訕訕道,「他是這個游戲的靈魂,我們只不過想盡可能保證靈魂的完整。可是,這小子一直聯系不上呢,他可不是對工作這么沒責任心的人,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吧。」

她其實也猜到了幾分,但還是沒忍住給彭銳打這個電話

「你也聯系不上他?」

「我沒聯系他。」

彭銳訝異道:「為什么?」

沒等段如碧回答,他立馬轉折道:「我明白了,你們吵架,都是袁召先低頭的吧?所以,這次,你也沒法服軟。」

被說中了。

「雖然我很能理解你的處境,但你有沒想過,其實袁召的處境也很不好?婚禮上他跟你發火,也是事出有因,在大家處境都艱難的時候,其實沒必要在意誰先低頭,誰先服軟,相互扶持渡過難關,才是最重要的。」

段如碧蜷在椅子里,把自己抱成一團。

彭銳說著說著,突然發現勢頭不對:「抱歉,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這種話。」

「不會,謝謝,你說得很對。」

「沒事的,就算你不聯系他,那小子總會回到你身邊。」

掛了電話,段如碧完全沒有睡意,她的神經一直處在緊綳到極致,稍微過頭點就會斷裂的狀態。手機還在手上,隨時都可以給他打電話過去,現在是23點,他應該還沒睡吧,如果打得通的話。

算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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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如期舉行,雖然段家二伯父、三伯父都有來幫忙,但最主要還是段如碧在張羅。出席葬禮的人並不多,段如碧也想低調處理,只有身邊知道的人通知了下,謝絕一切媒體采訪,公關部的人如臨大敵,安保部也加派了人手防止有記者潛入。

林雋和溫絨夫婦是最早到的,彭銳也來了,公司里的領導,一些原本關系還好的世交。雖然很多人避嫌,但這個時候,越避嫌反而顯得有些刻意,所以,連李望年都派人送來了花圈,李思代表父親出席葬禮。

2月份的天冷得讓人刻骨銘心,段如碧著一色黑衣黑裙,站在棺材邊,看上去單薄得厲害,面色冷得似冰雕。葬禮准時開始,哀樂悲戚悠長,殯儀館里很安靜,來送葬的人圍繞著棺材慢慢獻上花束,父親冰冷的屍體躺在棺材里,雖然重新上過妝,但還是無法掩飾車禍留下的傷疤。人們經過她的時候,他們低聲請她節哀順變,目光中也全是憐憫,仿佛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李思在她面前停留了一會,兩人握了握手,段如碧先一步抽出手,李思這才繼續朝前走去。

全體默哀的時候,底下有人輕輕抽泣,段如碧低頭盯著自己黑色鞋尖,頭腦中一片空白,致辭的時候,致辭的時候,總經理說了一堆場面話,但大多是在挽回公司的形象。輪到段如碧的時候,她對著公關部擬好的講稿麻木地念了一小段,後面還有兩段,根本念不下去了,什么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什么外面的謠言止於智者,啊,好煩啊。

「小碧?」身後的二伯母輕聲提醒了句,「怎么了?」

段如碧收起講稿,平靜地掃視了一圈,啞聲開口:「父親,雖然嚴厲,但是一位好父親,好丈夫,坦白說,對於他的離世,我們還沒有做好准備,我們只能慢慢消化,我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今天能到場的都是朋友,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家父的葬禮,不耽誤大家後面的時間了,謝謝!」

可能沒想到致辭那么短,大家遲疑了三秒,才陸續動起來。

不想冠冕堂皇,也不想迎合腳本里落淚獲取憐憫。人啊,為什么面臨生死的時候,還做不到坦率,為了達到目的,利用別人的心情,換取對自己有利的支持。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多顧及點自己的、家人的、朋友的心情嗎,還有對死者最後的一點尊重。

段如碧和眾人道別,溫絨眼睛都哭紅了,李思像是有話要說,她心不在焉地聽著,有些疲倦地望向門外,正想說怎么又下雨了,突然,視線里出現了一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身影。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靜靜地站在外頭院子里的枯樹下,像是死神的使者,默默注視這這里的一切,發現她的目光,沒有避開,雨水順著傘骨劃下,斷斷續續拉出一道道雨簾,讓他的面容不是那么清晰。

只是5天沒見,竟有種過了半生的漫長錯覺。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站在那里的,很久了嗎,因為寒冷、迷茫、疲憊而墜至谷底的心臟猛然劇烈跳動起來。

「如碧?」李思順著她一動不動的視線朝外看去,「啊,他竟然來了。」

段如碧連傘都沒拿,快步走出門外,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停下腳步,不知是冷還是激動,全身都在發抖。

第一句說什么好呢,千言萬語到嘴邊,卻換成這么一句吃驚的話:「你的臉怎么回事?」

站近了才發現,他的臉上貼著紗布,左眼也是腫的,眼中還帶著血絲,嘴角也裂了……簡直慘不忍睹。

袁召立馬朝她走近三步,為她撐起傘,好像想笑一下,但估計這一動立即牽扯到臉上的傷,只好停下:「對不起,那天,沖你發火了。」

彭銳說,沒事的,那小子總會回到你身邊。

啊,真的回來了。

「沒關系……是我沒做對。不說這個,你的臉怎么受的傷?」她抬起手隔著紗布,想碰不敢碰。

他輕輕擋開,反握住她的手:「小傷。」

「這還叫小傷?」

他歪過頭,有些遲疑地摸了摸臉頰:「不帥了是嗎?」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努力彎下眉眼,終於扯出一個微笑:「對不起。」

她的鼻尖酸到不行,別開眼,不斷深呼吸,勉強開口道:「不要跟我道歉。你是最不需要跟我道歉的人。」

「對不起,你最辛苦的時候,我沒陪在你身邊。」

「不要說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段如碧強忍著情緒,低聲道。

袁召的氣息忽然間鋪天蓋地籠罩下來,淡淡的,干爽的,心安的味道。他把她拉入懷中,用大衣外套緊緊包裹著她,想要將她跟外面冰冷的世界隔離開來,抱在懷里才真的感覺到她又瘦了,難怪黑色外套穿在她身上看起來空盪盪的。

「怎么穿那么少,嘴唇都凍紫了。」

她把頭悶在他懷里:「無所謂,怎樣都覺得冷。」真的很冷,她的身體比剛才抖得更厲害,壓抑得很小聲的哽咽還是細微地泄露出來,「我想給你打電話,但怕你不接,如果你不接怎么辦。對不起,我不該說不關你的事。」

她好後悔那天跟他倔強。她當然知道對他而言,今天站在這個地方,有多不容易,所以,她加倍的後悔。

袁召貼著她的耳廓,輕聲安慰:「噓,沒事了,是我不好,應該先給你打個電話。」

「爸爸走了,媽媽還在醫院。」

「我在,別怕,想哭就哭出來。」

不遠處,還有些未走的人時不時往這邊看過來,李思毫不避諱地就站在相隔50米的地方看著他們。

袁召靜靜地對上他的視線,慢慢把傘放下,直到遮去那道窺視的目光。

然後,在這一方小天地,只剩下他們,雨,和淚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