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皇甫真曾說:「阿容要是再有氣質一些就好了。」

皇甫容聽見皇甫華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低頭又轉過來,淡淡的道了句:「皇兄早。」

還是要打招呼的,但沒了笑容。

聞人雪全身上下幾不可見的發顫,眉頭青筋暴跳了一下,牙齒都要開始打架。

皇甫華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和他年紀相仿的伴讀和另一名太監。

聽見皇甫容打的招呼後,錦衣少年笑了。

笑得真好看,竟不帶一點邪氣。

他就這么笑著走到了皇甫容的面前,不急不緩,步履優雅,看上去那么像個溫柔友愛的兄長。

他輕柔的伸出手,手指修長美好。

下一刻,「砰」的一聲響,皇甫容的腦袋被他一巴掌按在桌上。

「我允許你叫皇兄了?」皇甫華臉上的笑容沒了,側顏冰冷如同雕塑,稚澀聲音冷漠無情。

所有人心頭同時「咯噔」了一下。

皇甫為依然在看著他的書,皇甫聰皺了下眉,皇甫智揚了下嘴角。

「殿下!」聞人雪驚叫一聲撲上去要護住皇甫容。

皇甫華一抬腳把他踢飛,身體撞在牆上,又是「砰」的一聲。

魏允中瞪大了雙眼,剛要說「你干什么!」,嘴一張開還沒發出聲音就迅速的抬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竇宸抬起了眼睛。

血,從皇甫容貼在桌子上的額頭沁出,一點一點往外擴大,緩緩的流動,洇濕了一大片。

皇甫容有一瞬間的腦震,耳朵嗡嗡亂鳴。

疼。

頭骨炸裂一般的疼。

上一世,他在皇甫真的罩護下真是過得太久了。

久到他連這種疼都全忘了。

皇甫容只覺得眼眶一酸,差點要哭出來。

皇甫華拿開手,往旁邊一伸,跟著他來的兩個太監之一立刻恭順的遞上一塊擦手布巾。

他接過來,慢條廝理的擦掉他手上濺到的血漬,冷冷的俯視皇甫容,吐出兩個字:「廢物。」

聞人雪摔在地上,眼睛里全是皇甫容腦袋貼在桌上生死未知的樣子,腦子里全是皇甫容今天早上來這里之前和他說過的話。

——「小聞子,我今天去讀書,肯定會碰到十三皇兄。你要是不願意去,就別去了。」

十三皇子,皇甫華,那天一時興起糟蹋過他的人。

小主子怕他因為恨和懼怕,過不去心里那道牆,無法面對那個人,所以和他說了這番話。

——「殿下去,奴才就去。」

他那時這樣回答。

——「你也不用太怕他。我這個皇兄向來風流無度,喜新厭舊,又有怪癖,只要他碰過一次的宮人就絕不會再碰第二次。今日你跟我去,不管發生什么,你都要記住,別輕舉妄動,別和他對著干,你就不會有事。」

瘦小的十六皇子如是說。

——「十三皇子總是針對殿下,殿下不害怕嗎?」

皇甫華不只打罵皇甫容,還打罵他身邊的宮人。

宮里的太監們私下里都在傳,之前伺候十六皇子的宮人全都是被十三皇子活活打死的。

——「怕有什么用?難道他會因為我怕他,他就不打我不罵我了嗎?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心慈手軟的人。」

——「那要怎么辦?」

——「受著唄。我現在拿他沒辦法,不代表以後也拿他沒辦法。小聞子,你看著,總有一天,我會強大起來,強大到沒有人敢欺負咱們。到那天,我要叫他再也不敢打我罵我。」

這一刻,言猶在耳,說話的人卻滿面鮮血。

聞人雪只覺得那鮮紅的血跡如此的刺目。

他有多恨。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護不了皇甫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一雙鞋從他眼簾走過。

黑色的厚底布鞋。

衣擺劃過一道弧度,揚起又落,也是黑色。

「他死了,對你有什么好處?」一道淡淡清亮的聲音響起,微微泛著不耐煩,「煮豆燃萁,虐殺幼弟,心胸狹窄,刻薄狠毒,除了這些美好的史書落筆詞,你還會得到皇上的厭棄,替皇後娘娘添一筆德行的污點,好方便她被別人從後位上拉下來,再為市井百姓茶余飯後提供一點談資,除此之外,你還能得到什么?」

這話一落,幾個皇子的眼神都變了。

皇甫華尤是。

他猛地抬頭看向說話的人,目光凌厲,眼若鷹隼。

但在下一刻又蹙起了眉頭。

「竇宸?」皇甫華道:「你怎么在這里?」

竇家是他外家,他自然認得竇宸。

「表哥。」竇宸向他行禮。

皇甫華眯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扶著桌子重新站直身體的皇甫容,後者小小的臉上,染了半張臉的血。

滴答,滴答,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你給他當伴讀了?」這句話不是置疑而是肯定。

「是。」竇宸回答。

「六郎知道嗎?」皇甫華緊接著又問了一句,「他同意了嗎?」

「這難道不正是他的緣故嗎?」竇宸反問。

騙他進宮參加十六皇子的伴讀挑選的人就是竇六郎。

皇甫華啞然,但更多的是惱怒和說不出的煩躁,「你是竇家的人。」

竇家的人怎么可以給小癆病鬼當伴讀!

竇宸怎么敢!

竇宸答道:「表哥忘了,十六皇子挑選伴讀的那天,正是皇後娘娘的口諭宣我進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