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竇七郎!竇七郎沒死!我看到他的手指動了!」陌香驚喜道。

沒死?

肖沐西聞言也盯著竇七郎,等了一會兒,果然看見他又動了一下。

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人沒死就好。

要是出了人命,這事就難收場了。

坤寧宮的人來得很快,幾個小太監奉了皇後的命令,抬了副擔架把竇六郎抬走了。

皇甫容被肖沐西指揮著小宮女們抬進了屋里。

竇七郎和聞人雪被安置在了外廂房。

乾清宮那邊的旨意來得也快,三四個太醫聯袂而來,給皇甫容幾人療傷看診,內傷外傷,寫了病診,下了結論,開了葯方,葯童們替幾人清洗了傷口,上了葯,一一包扎起來。

因為家里出了點事請假而遲遲歸來的魏允中,回到榮和宮,看著躺在床上滿身綳帶的皇甫容聞人雪和竇宸,難得的沉默了。

竇六郎住的廂房早已人去樓空,他當初帶來的十口大箱子又和他一起回到了竇家。

這次的事情惹得萬順帝龍顏大怒,要不是竇皇後及時勸阻求情,竇六郎恐怕小命難保。

皇甫容縱然再不得寵,他始終是皇子,身份擺在那里,竇六郎以下犯上,毆打皇子,犯的是藐視皇族、不敬之罪。

為了平息聖怒,竇家只得把竇六郎匆匆送出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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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宮外,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發生,榮和宮里發生過的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快就被人們拋之腦後。

只有榮和宮里的人還記得那天,但又都晦莫如深,沒人肯輕易提起。

皇甫容傷的最重,全身上下十數道鞭痕,肋骨也斷了兩根,差點被活活打死,現在只能每日里躺在床上除了吃葯換葯,其他的事基本都做不了。

萬順帝已經免了他三個月的課,可以不用上學。

魏允中卻從符先生那里帶回了一長條的假期作業。

聞人雪的傷不是很重,挨了頓打,但好在沒有傷筋動骨,養上幾天就能下地。

傷最輕也最自責的人是竇宸。

太醫說他之所以會突然假死沒了呼吸,是因為練功出了岔子所致。

他去信給安上閑詢問,得到的回答是他剛習武,功底還淺,冒然與人交手,引起了體內的真氣竄流,堵塞了呼吸,造成了假死之症。

「習武切記狂妄自大。」

安上閑的話給了竇宸當頭一棒。

他和以前一樣,還是每天都在刻苦練武,不過性子卻比以前沉穩多了,不像以前那樣總覺得自己習武有多了不起,也沒有了那時腳不著地的飄忽感。

比武,是最好的鍛煉方式。

通過和竇六郎的比試,讓竇宸認識到了自己和竇六郎的差距。

竇六郎雖然看上去任性跋扈,在竇家是個小霸王,可他一手出神入化的竇家祖傳鞭法也是從小開始實打實自己練出來的。

竇宸覺得自己很好笑也很幼稚。

他憑什么認為自己才學了三個月的武功,就能跟竇六郎練了幾年的功夫比試?

因為安上閑使出來的功夫很厲害,所以他就覺得自己也很厲害了?

事實上,他連皮毛都沒學到。

狂妄自大,這四個字說的真是沒錯。

這一次的教訓對竇宸來說,是刻骨銘心的。

因為他的錯,連帶竇六郎發了瘋,害的皇甫容和聞人雪都受了傷,這讓他無比自責。

聞人雪的傷比較輕,鞭子也沒有打到臉上,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皇甫容就不同了,竇六郎打的那么狠,皇甫容臉上身上鞭痕交錯,幾乎算是毀容了。

這讓皇甫容很受打擊,連著半個月悶悶不樂,都不怎么開口說話,不管別人和他說什么,他都懶洋洋的愛搭不理。

他再怎么不在意自己的容貌長相,也接受不了這滿臉的疤痕,實在太丑了,丑的他自己看了都會嚇死。

沒臉見人了。

太醫給皇甫容留了一盒養顏去疤的葯膏,又開了一張活血化瘀的方子,但也不敢保證日後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聞人雪在宮里到處向人打聽調理養膚的方子。

魏允中每回休沐出宮,也在外面搜羅美容養顏的偏方和各種祛疤美膚的靈丹聖葯。

連皇甫真幾次來榮和宮看望皇甫容,都帶來了不同的護膚葯膏。

兩個月後,皇甫容臉上的道道厚痂脫落,留下了一條條粉紅色的淡痕,比他想像的好多了,但縱橫交錯,乍然見了,仍然丑的嚇人。

「別愁眉苦臉了,小聞子這樣一點都不漂亮了。」皇甫容心態還算好,慢慢的接受了現實,「反正我本來就不好看,像個小癆病鬼,皇甫玉還說我是丑八怪。現在只不過多了幾道粉痕,太醫都說了,以後會慢慢淡化掉的,不會很明顯。丑就丑吧,這也沒辦法。」

他這么說了,聞人雪和魏允中不想他再難過,也就略過不再提了。

三個月後,重新上學,冤家路窄,半路上就遇到了皇甫華。

皇甫華衣著錦佩,俊美明艷,迎面而來,見到皇甫容,不由唇角微翹,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當這是誰啊,原來是泱國鼎鼎大名的小神童。瞧瞧這臉上畫的什么,一道一道的,跟鬼童子似的,不好好在你那老鼠洞里呆著,出來做什么?嚇人啊?」

皇甫華溫柔的笑了笑,勾起皇甫容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遍,嘖嘖道:「廢物就是廢物,堂堂泱國的皇子,竟然給一個竇家的孩子打成了這副德性,皇甫家老祖宗的臉都給你丟光了,哈。」

他冷笑一聲,從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往聞人雪臉上一扔,諷道:「一個玩物,也有臉跟在他身邊,他心大,你心也大?半點本事沒有,連主子都護不住,要你何用?」

聞人雪身體一僵,臉色瞬間煞白。

皇甫容琉璃珠似的黑亮眼睛動了動,想說什么,看了聞人雪一眼,又忍了下去。

魏允中等到皇甫華一行人走遠,才拉著竇宸問道:「你今天怎么這么老實,你那個表哥說了這么多,你都一聲不吭?」

竇宸抬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吭?你沒看見他一直面色不善的盯著我?我只要敢張嘴,他就敢抽我嘴巴子。」

皇甫容和聞人雪吃了一驚,都看著竇宸。

魏允中也吃驚的道:「他敢?」

竇宸道:「他為什么不敢?」

「為什么?」魏允中不明白。

「你說呢?」竇宸反問。

魏允中不可置信的道:「不是吧?又是為了竇六郎?這都過去多久了,竇六郎不都出京了嗎?竇六郎姓竇,你也姓竇,他這心偏的可夠厲害的。」

「不是偏心。」竇宸道:「是護短。」

魏允中咋舌:「這短護的,可夠絕的。」

竇宸沒有理他,看了遠處快要消失的人影一眼,扭頭走到了皇甫容面前,單膝跪地,仰頭問道:「殿下願意信我嗎?」

這是他第一次改口稱呼皇甫容為殿下,以前,他一直是叫皇甫容十六皇子。

少年的眼睛清澈的像天空,深黑明亮,赤誠無偽。

「竇七郎?」皇甫容愣愣的看著他。

「殿下的傷都是因我而起,只要殿下信我,我就有十成的把握養好殿下臉上的傷,叫殿下再也不會因此而受到別人的冷嘲熱諷。」

竇宸覺得自己還是不夠沉穩,不然不會因為皇甫華的幾句話,就忘了自己下過的決定。

他曾告誡過自己,在學藝有成之前,要低調做人。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有點困難。

「殿下願意相信我嗎?」

他仰望進皇甫容俯視的雙眸,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