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2 / 2)

說話之間,哪怕是荊戎也聽到了從西方傳來的轟轟聲。

晏北歸雖然對西荒是怎么湊出能夠形成妖獸潮的妖獸數量這件事趕到好奇,但他對季蒔除開在某些方面的話從來都是相信的,因此他沒有把注意力放到轟鳴聲上,而是回過頭。

在三人身後,是豎立了數百個帳篷的營地。

他們三個人就站在營地外不遠,不少對上仙感到好奇的凡人們裝作在營地里走來走去,偷偷打量他們。

他們一雙雙眼睛明凈若西荒碧藍的天空,鮮活無比,可想而知的是,妖獸潮過後,這些人眼珠會變成怎樣的死寂。

「你想做什么?」季蒔問。

晏北歸思考片刻,道:「西荒一地,修士聚集之處,有萬星泊,天山,和荒涼鎮,中原動亂,有不少散修離開中原,來到這三個地方。」

「此地已經接近極西,這片營地應該是第一批迎接妖獸潮的營地……」

一直聽著妖獸潮接近的荊戎道:「我有朝廷金令,出示可調動凡間官府,你若要去召集人手,我把這個給你。」

季蒔聞言搖頭,晏北歸也是一樣:「凡人官兵在妖獸鐵蹄之下能阻擋上多久,還不如讓官府主持百姓撤離,你以天劍道弟子的身份去更好。」

地平線上已經遠遠能看到黑影。

「凡人官兵有上司命令,一開始並不會臨陣脫逃,」季蒔對晏北歸道,「你想讓萬星泊的散修出來對抗妖獸潮?不是我說——」

「——散修珍惜自己性命,聽到妖獸潮直接會一散而空,還不如去向三仙宗在西荒的駐守人求助。」

荊戎接口道。

他也多次離開宗門游歷,對散修有幾分了解。

晏北歸搖搖頭,「自然是要向駐守人求助,但這幾年三仙宗的力量往中原收縮,留在四地的弟子不多,能抽出那幾個人手也不過車薪杯水,而要三仙宗從中原派人過來,中間的時間差足夠西荒一半的凡人喪命在妖獸之口。」

更別說,三仙宗如今既要對付魔道又要對付邪神,能抽出多少人手還是未知數。

晏北歸倒不擔心三仙宗不派人來,作為仙道代表,守護人族是三仙宗的責任,這一千年,三仙宗從來都把這個職責履行的很好。

這一些話晏北歸沒有說出來,他略一思考,又道:「我亦是散修,說不定能說動萬星泊的一些人來幫忙,雖然不知道能說動多少,但至少要努力一次才行。」

季蒔輕哼一聲。

聖母白毛渾身簡直要閃閃發光了。

「那么,」季蒔拖長尾音,聽上去懶洋洋的,「你們一個人要去通知官府和三仙宗,一個要去說動散修,留在這里對抗妖獸潮的,只有我一個嘍?」

三人之間頓時靜默。

季蒔說的沒錯,按照這樣分配的話,會被單獨留在這里的人就只有季蒔了。

季蒔又道:「如果不是知道……咳咳,我還以為白毛你打定主意要把我的性命留在這里了呢。」

晏北歸從季蒔的這句話聽出已經很久不曾出現過的惡意。

白發道人不得不沉默片刻。

他凝視著他所傾慕的人,雙眸中皆是眼前此人的倒影,然後,他一言不發拿出浩然劍,要把它給季蒔。

季蒔將這把滄瀾第一劍推開。

晏北歸身體僵硬,好像花費了很多力氣才能說話。

他道:「我……很快就會回來。」

司掌土地的神靈笑起來,笑容冰冷卻帶著一點別的意味。

「這里不過是一具身外化身罷了,你一副死了爹的表情給誰看?難不成是覺得我守不住這里嗎?晏北歸——」

晏北歸突然上前一步,將季蒔抱住,然後低下頭。

他把自己的唇印上懷中人的唇。

站在一邊的荊戎:「……」

季蒔猛地推開他,腳下沙丘隨著山神大人的意志活動,化為一只巨大手掌,將晏北歸順帶荊戎一起狠狠拍飛。

他氣急敗壞用袖子使勁擦嘴唇,怒吼:「給我滾!」

瞬間被拍飛十幾丈的晏北歸差點吐血,他顫抖著喘了一口氣,哪怕是旁觀的荊戎也能看出白發的道人在被拍走的一剎那神情像死了一樣,但落回地面的晏北歸只是僵硬著回過頭,和手還沒有從嘴唇放下的季蒔對望一眼。

那一瞬間,仿佛斗轉星移,過去萬載時光。

然後風卷起亮晶晶的砂礫吹過,阻擋他們的視線。

晏北歸猛地回過頭:「通知官府組織百姓撤離以及三仙宗的事情,就拜托荊戎道友了。」

荊戎點點頭,靈劍往天邊一指,整個人化作一道劍光遁去。

在他之後,晏北歸不做猶豫,浩然劍的劍鋒指向萬星泊的方向,真元灌注——

——抬起頭的季蒔,只看到一道遠去的劍光。

而地平線上的黑影逐漸靠近,萬獸奔騰,揚起硝煙,領頭的巨禽拍打翅膀,鮮紅的尖喙在日光下,如同凝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