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之中,感覺違和的的確只有季蒔一個。
哪怕是那些百年前只是凡人的鬼神們,在無望的無憂鄉中度過百年之久,也對時間的流逝十分麻木。
於是季蒔面無表情槽多無口看著這群仙道修士竟然是半點也不提如今的危急事態,就接著一個七十五年前的結論,開始……哭窮。
沒錯,是哭窮。
雖然用辭文雅隱晦,用典更是用得季蒔十句里面有八句聽不懂,並且說話的人依然是拈胡子微笑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但這並不能改變這些人言語中的本質。
概括一下,便是:我家仙城太貧瘠了根本沒辦法支持撐天柱計劃啊玉衡道你們反正家大業大盡管試一試不用帶我。
好在這樣說話的人,只是幾個小宗門而已,作為玉衡道之外的三仙宗,天劍道和逍遙道並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開始季蒔覺得這代表滄瀾界還有救,結果枯坐三個時辰而討論沒有一點進展後,他覺得他相信這些人能救滄瀾界他就是個傻逼。
季蒔直接起身就要走。
他的動作讓無瑕閣中熱烈的討論為之一滯,那些論道時不忘觀察別人神色的修士們眉頭一皺,在沉寂中正要出聲。
「等等,幽冥小友,請留步。」
一直沒有出現的玉衡老祖姍姍來遲,從一旁長廊走進無瑕閣。
玉衡老祖依然是一身白衣,不染半點紅塵煙火,他的來到讓那些叫囂的小宗門直接默聲,而天劍道和逍遙道也終於有了動作。
「之前送一位小友離開,稍稍耽擱了一些時間,」玉衡老祖對大劍主和逍遙道掌門一心子點點頭,又安撫一般對季蒔笑了笑,抬腳的剎那出現在無瑕閣的中央,抬眼掃視一圈,才繼續道,「話不多言,之前爾等討論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季蒔眯著眼坐回去。
他皺眉打量玉衡老祖手上拿著的東西。
那是一根格外眼熟的干枯樹枝,就是當初晏北歸從秘境出來時,帶出來兩根樹枝之一。
兩根樹枝中的另外一根,如今已經栽種在玉鶴峰的山頭上,被葯翁以及一眾幸存下來的玉鶴峰弟子們小心呵護,而另一根樹枝因為沒有生機的緣故,被葯翁甚至洋吳都忽略了過去。
玉衡老祖伸手一拋,將樹枝懸浮在半空中,展示給眾人看:「撐天柱最重要基礎的材料已經尋到,這件事可以略過,歷仙劫之人是我,這件事可以略過,那么……」
「那么,」逍遙道掌門開口道,「如今滄瀾界天道的完好程度,到了允許仙劫的程度么?」
玉衡老祖回過頭,看向坐在蒲團上,臉色格外陰沉的季蒔。
「這種事,得問神道了。」
「要在時限內把滄瀾界這個漁網補成紗布,幾乎不可能,」頂著所有人的目光,季蒔看上去極為鎮定,「唯一能做到的辦法,卻不能問我,而是得問你們仙道。」
說著這句話的季蒔雙手抱在胸前,視線從玉衡老祖沒有半點破綻的表情上便宜開,極為冰冷地掃視無瑕閣內一圈。
那些修士面對他的目光,神色各異。
季蒔站起來,嘴角的笑容味道有些譏諷。
「把所有地盤讓出來,看能不能養出足夠修補這張漁網的千萬神靈吧。」
***
如果要季蒔用歷史課本的例子打比喻,這一天大概是神道歷史上十分重要的轉折點,神道終於從敵後戰場走上正面戰場,有了同仙道正面抗衡的實力。
但實際上,離開無瑕閣時,季蒔覺得自己如同加班一個月的白領,因為這三天三夜里,他不僅仙道打嘴仗爭奪利益,更是和一些吵不過就動手的人斗法好幾場,幽冥小滄瀾雖然無一敗績,他卻疲憊得根本沒心情開玩笑。
季蒔暈乎乎走到一顆花團如雲朵的玉蘭花樹下,被一個玉衡道弟子攔下。
玉衡道弟子送上一枚紙鶴後便告辭了。
和這枚紙鶴相似的紙鶴季蒔已經保存了一匣子,這回季蒔不用看也知道這是晏北歸給他的。
本來就因為晏北歸沒有出現在無瑕閣而格外暴躁的季蒔皺眉拆開。
掃過第一行字的他眉心一跳,視線直接跳到最後一行,對著那行字發愣半晌,手背上爆出一排活蹦亂跳的青筋。
一聲壓低的咆哮回盪在玉蘭花樹下。
「……晏北歸,有本事提合籍大典!有本事正面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