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2)

重生之盛世凌華 墨崽 3229 字 2023-02-25

許久,少年才直起身子,從凌奕頸中抬起頭來。凌奕側頭看過去,嘴唇輕輕擦著少年的鬢角而過,兩人同時一愣,華歆登時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般,猛地退了開去。

「你……」還沒開口,臉上便紅成了一片。

這廂,凌奕雖是面上不露分毫,心卻如擂鼓一般,一聲響過一聲。

兩人就這樣一站一坐地對立著,也不去看彼此的眼睛,仿若對面站著的不是自小便交好的知己友人,而是什么吃人的凶獸一般。

「回來了?」最後還是凌奕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看著連耳朵都紅得能滴出血來的少年,柔聲道:「玩得開心么?」

他對於早些時候兩人之間的沖突絕口不提,仿若什么都沒發生的模樣,讓華歆無端覺得有些煩躁,他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凌奕,按下不耐,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是什么?」凌奕像是起了興致一般,站起身來,看著華歆問道。

「在外面的桌子上。」華歆見他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卻是終於肯抬頭看他了。

凌奕輕笑一聲,說道:「同我一起出去吧?」說著就要伸手去拉華歆,卻在半空中堪堪停了下來,然後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華歆站在原地,皺眉盯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追了上去。

盛夏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遲,此時的天還沒有全然黑下來,凌奕借著最後一縷陽光看到了桌上擺放著的油紙包。他走過去用修長漂亮的手指將紙包剝開,便看到其中一顆一顆裹著糖粉的棕黃色糖果。

凌奕垂目一笑,轉頭看向身後的少年,問道:「松子糖?」說著伸手拿了一顆送進嘴里,清甜的味道馬上在嘴中化了開來,他反手將紙包放下,卻看到華歆依然緊皺的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凌奕便看到了桌上擺放的酒壺。

「你喝酒了?」華歆挑眉問道。

「嗯。」凌奕點了點頭,看著華歆難看的臉色,終於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輕聲道:「我今日不該……」

「是我的錯,你本是為我好。」華歆抿了抿嘴說道,卻垂眼不肯看凌奕,「我不該同你發脾氣。」

凌奕見他如此,也不說話,只是無奈地低頭看著他。

華歆不高興,他自是知道的,自他說出讓華歆不要再刺探這些事情的時候,便知道了。華歆雖然聰慧,卻因為從小不愛走動,知交甚少。因此,對於和他交好七年的自己甚為看重,他知曉華歆的性子,所以才會設計早早遇到他。就如同華顧所說,即使無意,但靜安寺中的相遇未必就是無心。這些年,他同華歆相交,在華歆心中,自己的分量自然不一般。雖然不說,凌奕卻是清楚,他對自己是很看重的。

然而隨著自己的一點點長大,離著那個位置越來越近,他卻徒然害怕了起來。

這些年,因為有著滕三的財力,他在暗中發展了不少勢力,不說其他,現下的他要不要這個世子之位其實都不打緊了。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憂心,華歆越看重他,他就越是寢食難安。

七年之前,那華家禁地之中華顧的話,猶言在耳。

「只要你還要那條路,就免不得滿手血腥,不報在你身上,便要報在旁人身上……你自是不會心存猜忌,卻難保旁人不會,有你的榮華,才有他們的富貴。」

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如同跗骨的毒葯,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曾經立誓,此生定不讓華歆沾染這些。華歆想要的盛世江山,他會雙手奉上,只是他再不要華歆的手,沾上一絲半點的血腥。

為此,他一邊慶幸著自己在華歆心中的分量,一邊不安著。他太清楚華歆的性子,他看重的人,哪怕傾盡所有,華歆也會護得周全。當年的自己,便是在他這樣近乎決絕的付出之中沉淪下去的——這世上,沒有人能拒絕華歆全心的回護,那仿若天地都不重要,只有你一人是珍寶的珍視,沒有人無動於衷,縱使凌奕也不能。

凌奕看著華歆緊皺的眉頭,開始懷疑當初他繞道清和鎮是對是錯。

就在此時,華歆突然動了,他抬起眼,看著凌奕道:「讓裕德進來掌燈,傳晚膳吧。」他看著桌上被打開的油紙包內露出的松子糖,笑著說道:「我餓了。」

「好。」凌奕點了點頭,松開了他的手,推門走了出去。

華歆抬頭看著他的一點一點走遠,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像是努力在抑制著什么一般,眸中閃爍著意義不明的光芒。

他想起當年初見時,隔著人潮同自己對望的凌奕眼中那似懷念又似驚喜的目光,想起靜安寺中自己一回頭看到的那個繁花似錦的笑容,想起當年華府門口的那個擁抱和那包千里送達的松子糖。

再後來,便是那些相處的時光,說起來,他們相交七年,大多數時候卻是天各一方,只有書信從不間斷。

七年的相交,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陪伴了他大半個人生的時光。他喜歡的,厭惡的,那個人都知曉。那人想要的,不屑一顧的,他也清楚。他們在這並不漫長的時光之中,就如同兩棵交纏的藤蔓,互相攀附著,互相支撐著,一路成長,枝葉糾纏。或許是朝著不同的方向延伸,而根系卻緊緊地纏在一起。

等他發現的時候,凌奕這個名字,仿佛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當年靜安寺中,他們曾約定,有朝一日要攜手踏遍這萬里江山,看遍這山河日落,人間盛景。

然而當他終於能夠實現這個約定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那個人,早就在不知不覺之中離他越來越遠。十六歲的年紀,不大不小,在大齊卻是要定親了。

他與自己不同,他是侯府的世子,這便注定了,他不能同自己一般,閑雲野鶴,浪盪江湖。他必須在適合的年紀定親、成婚、誕下繼承人。自凌奕十二歲開始,便陸陸續續地有媒婆出入侯府,為他說親,凌奕偶爾同自己提起,卻是意興闌珊,不感興趣的樣子,見他如此,華歆也就不提。

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相交了七年,自己也就這樣,讓那人一點點,占滿整個心緒。

他總想著,自己同凌奕還有許多時間,自己出府尋他也好,為他打探消息也好,甚至他留下的暗探,父親都默許了下來。他以為他過了父親這一關,便能守著那人溫柔的笑容,長長久久。然而當看到瑤光閣中消息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自欺著,如同那掩耳盜鈴的蠢人一般,以為捂住耳朵不去聽,旁人就聽不到,不去想,該發生的就不會發生。

瑤光閣中的消息,只有一句話。

「公主陽朔,尚未婚配,急招世子入京賜婚。」

陽朔公主的生母,是當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後,陽朔是當今聖上即位以來的第一個公主,雖然在東宮之時,太子便早已有子嗣,女兒也有兩三個,然而陽朔卻是皇後的第一個女兒,公主陽朔,嫡長公主,身份自是不同一般。

雖是只有六歲,但是皇家公主的婚事,向來不是由著情投意合來決定的,皇帝和皇家的利益,便是她們婚姻的價值,身份越高,籌碼就越大,能換取的東西也就更多。一般來說,嫡長公主不會這么早婚配,然而如今的皇室,如同強弩之末,能用一個六歲的公主換得一方諸侯支持,為自己爭取一絲喘息之機,怕是沒有帝王會拒絕。

而放眼天下,在適婚年紀又尚未婚配的世子,寥寥數人。能讓皇帝將心思動到六歲的嫡長公主身上的,也要籠絡的世子,卻只有凌奕一人。

然而當他將那字條遞予凌奕之時,卻只換來了一句:「你別管。」

這真真是,最諷刺的事情了。

院中傳來的人聲和腳步聲讓華歆回了神,他抬起頭便看到凌奕朝自己走來,在他身後,是帶著一干婢子的裕德。

凌奕走至華歆面前,低頭看他,低聲問道:「晚膳在院中用還是在房里用?」

凌奕本就生的漂亮,華歆當年會注意他也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那么漂亮的孩子,他每次低頭同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會極其專注地看著自己,給人他眼中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華歆定了定心神,轉過頭去措過凌奕的目光,低聲說道:「院中吧。」

見他興致不高,凌奕也沒說話,只是點頭應了,轉頭吩咐裕德將晚膳傳至院中,然後便拉著華歆朝院中走去。

華歆被凌奕拉著,低著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發起了呆,鬼使神差地開口道:「阿奕,你還記得靜安寺中我送你的桂花釀么?」

「嗯?」沒想到他會突然出聲的凌奕回過頭來看著他,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然是記得的。」

「你……你今晚陪我喝酒吧。」華歆抬起頭,露出今夜第一個笑容,看著凌奕的眼睛說道:「阿奕不是說過要陪我喝一杯么?」

凌奕看著華歆,半響,點頭笑道:「好。」

語氣之中的寵溺和溫柔,即便不去細探也能聽出來,華歆聞言露出一絲微笑,越過凌奕快步走向院中的石桌,朗聲喚道:「裕德,快些上菜,我要餓死了。」

說完,便收斂了笑容,垂目不語。

在他身後的凌奕,望著他的背影,神色擔憂。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補上了!!!qaq

對不起大家!我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