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徐辭年回過頭,繼續用手去擦拭墓碑上的灰塵,這時候那老人已經走到了跟前,盯著徐辭年的背影,拐棍一顫,再張嘴的時候聲音都啞了,「辭……辭年?是不是你回來了?」

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出來,徐辭年轉過頭,盯著面前瘦削的老頭,一時反應不過來,「您是……?」

「我是鍾叔啊!年年,你還記不記得我?」

老頭急步走上來,一把抓住徐辭年的肩膀,激動地眼睛都紅了。

「鍾叔……?」徐辭年默念了一遍,半響突然睜大了眼睛,「您是鍾叔!?您,你怎么會在這里?」

***

「鍾叔是我們家的老主廚了,這么多年一直跟著我媽,既當仆人又當副手,從小看著我長大,後來我媽大了肚子,他就跟著一起回了山城老家,直到我回到徐家,就再也沒見過他老人家了,我以為他已經……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

坐在鍾叔家的客廳里,徐辭年給瞿城說起當年的事情仍然一臉的驚喜。

瞿城忍不住低笑,挑著眉看他一眼,「現在還後悔跟我一起出門嗎?要不是我,你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鍾叔他老人家呢。」

徐辭年這時候也不嘴硬了,笑著點了點頭,「說起來人和人的相遇還真挺奇妙,之前遇上山里的老爺子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沒想到還能再遇上鍾叔。他可以算的上除了爺爺、我媽以外跟我最親近的人了,如果不是因為入獄,我也不會跟他失去聯系。」

瞿城嗤笑,「要這么說的話,你要是不入獄,還碰上我呢,是吧年、年。」

聽到「年年」這個小名,徐辭年的耳朵瞬間漲紅了,撲上去薅他的耳朵,「你他媽不許叫我這么惡心巴拉的名字!」

「喂喂!憑什么人家能叫,我不能叫,我可是被伯母親封的東床快婿,你不讓我叫我偏叫,年年,年年,年年……」

瞿城越叫越樂呵,整個人笑的樂不可支,一邊笑一邊擠兌徐辭年,「說起來這名字起的真不錯,窩窩以後可以改名叫『糊糊』,這樣你們父子倆就可以湊成『黏糊』組合,聽著就好萌啊,哈哈哈……」

「都說了是小時候的乳名了,你小時候難道就沒有?說不定還不如我呢,什么狗蛋,瞿黑熊,二王八最適合你了!」

徐辭年伸腳踹他,瞿城抓著他的腳腕用力一扯,把人拉倒在沙發上,接著整個人壓上去,低頭湊到他的鼻尖壞笑著說,「其實我小時候叫黑驢,你知道為什么嗎?」

徐辭年一聽當即笑噴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應該最清楚了,昨天你還親身體驗過呢。因為……我小時候下面就比其他人都黑都大,驢鞭你懂不懂?」

徐辭年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是這個「驢鞭」是什么意思,當即臉就綠了,「操!你他媽還要不要臉!」

說著他一腳上去,秒殺某人腿間的大鳥,某人嘻嘻哈哈的左右躲閃,趁機還不忘吃豆腐。

就在兩個人胡鬧的時候,鍾叔突然從廚房出來了,一看這情形,想都沒想直接抄起牆角的掃帚就往瞿城腦袋上打。

「你個混賬東西!你干什么呢!」

瞿城被打的突然,一時間都打懵了,不是他不能還手,也不是打不過,是不明白他怎么惹著這老頭了,上來就對他下這么狠的手。

「鍾叔鍾叔,您別動手啊,有事好好說。」

徐辭年見狀趕緊上前攔住氣的臉紅脖子粗的鍾叔,結果卻被老頭一下子掙開,「年年你別攔著我,你這樣的最容易被欺負了,現在的流氓這么多,你別被他騙了!」

我全手全腳的怎么就最容易被欺負了,我又不是娘們!?

徐辭年忍不住就想回嘴,可是等這話到了嘴邊,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鍾叔從小看著他長大,又是老媽忠心耿耿,那會不會也知道他身體的秘密!?

站在原地任憑鍾叔抽了好幾下的瞿城,這時候也沒這么好脾氣了,一把攥住掃帚,沉聲道,「鍾叔,我敬您是長輩不還手,但我也不是平白無故被打的主。我跟辭年的事情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您只是他媽媽的朋友,管這么多不覺得多余嗎?」

「你在我家欺負年年還有理了!?萬一搞出什么事情你擔待的起嗎你!」

鍾叔一把年紀了仍舊聲如洪鍾,一想到剛才看到瞿城對徐辭年上下其手的樣子就火冒三丈,他家的年年跟別的男孩子能一樣嗎?自己可是從小把他當小姑娘似的護著,憑什么讓臭流氓亂碰?

「老爺子,您搞清楚情況再說行嗎?辭年都帶我去見他媽了,我能把他搞出什么情況!?」

瞿城也火了,他心疼徐辭年還來不及,怎么到了這老家伙嘴里就成了人見人打的衣冠禽獸。

徐辭年一看他們兩個人越說越過火,頭皮當即都炸了,生怕鍾叔嘴巴一快把這件事抖出來,趕忙沖過去攔住,使勁對老爺子使眼色,「鍾叔您聽我說,這真是個誤會,他是我朋友,我們……呃,不是您想的那樣,您明白我的意思吧?這次也是他一直陪我回的老家,我這才能見到您的。」

鍾叔停下手里的掃帚,疑惑的在徐辭年和瞿城之間看了看,最終還是不放心的小聲問他,「確定他不知道?」

「嗯嗯,絕對不知道。」徐辭年使勁點了點頭,就怕他說出什么。

鍾叔哼了一聲,這會兒看瞿城才順眼了很多。

徐辭年趁熱打鐵,趕緊對瞿城作了個安撫的動作,接著笑眯眯的轉過頭說,「鍾叔,我好餓啊,我們有什么吃完飯再說行嗎?我都想你做的飯了。」

他一向哄老人家很有一套,幾句話就把鍾叔哄的眉開眼笑,回身進廚房做飯去了。

回身看著胳膊都被打青的瞿城,他小聲道歉,「對不起……老爺子見到我太激動了,保護欲過剩,你別介意。」

瞿城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不說話。

他不是傻子,他已經很確定徐辭年百分之百有事情瞞著他,但是他突然又不想問了。因為他太了解這孔雀的脾氣,只要他不願意說誰逼迫他也沒用,他不說也許真的有不能說的理由,與其一次次的逼迫,還不如等他真正的跟自己敞開心扉。

壓下心里的所有疑惑,他最終吸了一口氣,扯開嘴角笑了笑,「沒事兒,老爺子看著凶其實沒用多少力氣,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徐辭年在心里長舒一口氣,連哄帶騙的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嘴唇,「傻蛋。」

***

開飯的時候,徐辭年被一桌子的好菜給驚到了。

他在徐家當了二十多年大少爺,什么山珍海味都見過了,但是第一次把「趙家宴」的所有菜色都見一個遍。

所謂的「趙家宴」就是母親家里祖傳的六道菜,竹筍煨老鴨、芙蓉豬蹄煲、泡椒鰱魚頭,三味折耳根、酸辣蕨根粉和紅油肉抄手

倒不是說這六道菜有多么稀罕,別的餐館里吃不到,而是用地道的本地食材配上趙家自己秘制的調料和辣子,做出來的味道比別地方要好很多,這種滋味很稀罕,別人模仿不來。

他和瞿城趕了一天路,這會兒早就飢腸轆轆,吃了一會兒之後,徐辭年才有功夫停下來說話,「鍾叔,你的手藝還是不減當年啊,原來我爺爺都誇您是徐家的金字招牌。」

「哎呀比不上大小姐,大小姐才是真的好手藝,我就是跟她學徒的,到現在也才學了一點皮毛。」

鍾叔喝了一口酒,吧唧了一下嘴,一臉的感慨,「要是大小姐還活著,哪兒還有徐家什么事,可惜了……可惜了啊!」

「鍾叔,憑您這手藝就沒想過也開一家飯店?」瞿城問出這話的時候,徐辭年偷偷地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鍾叔愣了一下,沒想到瞿城會主動跟他說話,這會兒小酒一喝火氣也沒這么大了,搖著頭一臉苦悶,「當初我跟著大小姐離開徐家之後,就沒打算再干這一行。干了能有什么用呢,靠的也是大小姐給的本事,讓我靠著趙家的秘方給自己賺錢,這么缺德的事兒我干不出來。」

徐辭年給鍾叔夾了一塊豬蹄,又添上一盅好酒,「那您現在在做什么?無兒無女的,總得找個依靠吧?」

「老胳膊老腿兒了,我還能干什么?仗著年紀大,對那些野山椒、折耳根之類的東西有點研究,我就幫著一個老伙計打理養殖場,每天去菜地里轉悠幾圈,交給那些小朋友們怎么栽種、培植,然後到了下午去墓園看看大小姐,晚上回家睡覺,日子就這么湊合著過唄。」

聽了這話,徐辭年的眼睛都亮了,他回頭看了瞿城一眼,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說——鍾叔是個技術人才啊!

瞿城忍笑,對他挑了挑眉毛,意思是——趕緊下手挖過來。

就在兩個人「眉來眼去」的時候,考慮著如何開這個口的時候,鍾叔已經連續灌進肚里好幾杯酒,兩頰通紅的拍了拍徐辭年的肩膀說,「年年啊,你給鍾叔說實話,這七年你到底去哪兒了?為什么不來看看你媽媽?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是那種有錢就忘本的人,可你為什么不回來,啊?」

「你知不知道鍾叔手里拿著你媽的日記和趙家的秘方心里多難受……我都一把歲數了,說不准哪天就走了,可是手里還拿著大小姐的東西沒物歸原主,到時候趙家宴就真的失傳了,就真的葬送在我手里了!那我怎么對得起你和你媽啊!」

這話一出,徐辭年和瞿城都愣住了。

「鍾叔,您這話我怎么聽不懂?我媽走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她沒說有東西要留給我啊。」

「你從小到大都被當成接班人培養,學的都是工商管理那一套,哪兒跟你媽媽正經學過做飯的手藝,她有心讓你學,又覺得你以後是做大事的人,學了也是浪費時間,所以一直沒跟你提這件事兒。

「後來她臨死的時候才後悔了,想把東西給你,可是當時你還很小,給了你就等於便宜了徐家,大小姐一輩子在徐家受氣,不願意死了自己的兒子還被丈夫利用,這才偷偷地把秘方和日記塞給了我,叮囑我等到你大學畢業能獨當一邊之後再給你。」

徐辭年聽完這話直接懵了,一時都不知道怎么反應。

倒是瞿城比他冷靜,直接單刀直入的問道,「您從小看著他長大,應該很清楚他幾歲大學畢業,為什么等到現在才說?」

提到這件事,鍾叔更傷心了,擦了擦眼淚迷迷瞪瞪的開口,「我也是後悔啊……當年天天算著日子等著你長大,沒想到就在你二十三歲那一年我的心臟病突然犯了,在醫院里躺了大半年才出院。後來千里迢迢去s市找你,結果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徐家那邊更是大門緊閉,一聽我找你連門都沒讓我進,就把我轟了出來。」

「當時我就想你總會來看大小姐的,我就每天去墓園等著你,這一等就是七年啊……我真怕我等不到你回來,自己就先死了。」

說著他自己受不住,兩眼通紅,一邊喝酒一邊哭,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

徐辭年這次真的忍不住了,眼圈紅彤彤的,一滴淚砸在手背上。

他一向不落淚,哪怕再苦再難也熬過來了,如今想起七年前那一場噩夢,卻是險些恨出了血。

徐新年不僅僅是毀掉了他一個人,還平白無故的讓這么多人受到牽累。

他、爺爺、鍾叔……所有事情都跟蝴蝶效應一般串聯在一起,一人作惡,所有人都要跟著倒霉,還真是徐新年的做事風格。

他深吸一口氣,想了一會兒主動開口,「鍾叔,您願不願意跟我走?我這七年的事情一時沒法跟您解釋清楚,但我的確不是真心丟下您和媽媽不管,您也說了不願意讓媽媽的手藝失傳,所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干一番大的,讓徐家也知道,拿走的遲早要還回來。」

鍾叔愣了一下,「你不就是徐家人嗎?說得這叫什么胡話,你放心,我老頭子的確恨徐建國,但是跟你和徐老爺子無關。」

徐辭年聽了這話苦笑了一下,瞿城更是直接諷刺道,「徐建國搞出個私生子把辭年擠走,這個私生子害死了徐老爺子之後還要害死辭年,這種人還算得上家人嗎?」

「年年,他說真的?」

徐辭年點了點頭,認真的說,「我現在已經離開了徐家,自己搞了個養殖場,還准備再開個小飯館,如果鍾叔您願意的話,我真的很希望您能給我一起來,把徐家從那個私生子手里搶回來。」

鍾叔一下子傻眼了,愣了很久之後倏地站起來,「徐建國真的把你給趕出家門了!?媽的,他到底把大小姐的臉面放到哪里了!」

「我他媽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當初拿趙家的配方打著徐家的牌子掙黑錢,現在還他媽敢這么對你!?早知道我就應該拿菜刀剁了這個龜孫子!年年,你等著,鍾叔給你撐腰!」

說著他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拄著拐杖跑進屋里,翻箱倒櫃找出個密封的嚴嚴實實的小盒子遞給徐辭年,「大小姐的東西我現在物歸原主,我老鍾的心願也了了,這輩子一共沒剩下多少年,我豁出去這把老骨頭了!鍾叔跟你走!」

這一句承諾,千金之重。

徐辭年捧著盒子,高興地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里激動地不停翻騰,一時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趟旅行不僅讓他找到了母親留下的遺物,還挖到了鍾叔這塊徐家當年的「金字招牌」,簡直好運到了極點,甚至現在他已經能想象到「趙家宴」重回s市會引起怎么樣的熱潮!

想到這里他回過頭對瞿城笑了笑,似乎在說這趟蜜月之旅沒白來。

瞿城對他眨了眨眼,意思簡單直接

——既然這么感謝我,不如以身肉償吧。

作者有話要說:孔雀!帶著你家城哥果斷的踏上逆襲發家的康庄大道吧!進擊の騷年!

這章零碎的伏筆不願意拖個好幾章,所以干脆一章粗長解決完,大家看著也不累=w=

下章不出意外,大概就是父子相認的節奏了……吧?【喂,作者菌你敢不敢靠譜一點啊!←_←】城哥會不會嚇尿啊……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