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出了大山,手機的信號立刻就有了,趁著趕路的時候,瞿城緊急聯系阿四去調查了一下刀疤臉的底細。

「城哥,對不起,這次都是我的疏忽才捅了這么大簍子,如果我早點察覺y城的動向,說什么也得宰了刀疤臉那傻逼!」阿四懊惱的聲音在電話里想起,聽說瞿城遇險到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瞿城知道這件事不能完全怪阿四,也有自己的疏忽大意,所以一口打斷他,單刀直入的問道,「行了,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查到刀疤臉到底是什么來頭了嗎?」

「據咱們的線人匯報,一年前他出獄之後就投靠了坤幫,因為作風狠辣,手段殘忍一直很受幫派重用,如今在幫里算得上個小頭目。」

「坤幫?」瞿城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剛冒頭的新幫派?以前沒聽說過。」

「對,是最近兩三年才剛成立的,不過發展很快,據說跟緬甸、老撾那邊的毒販都有勾結,現在控制著整個y城的黑市,就連當地的警方都拿他們沒辦法。」

瞿城的眉頭越皺越緊,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行了,我知道了,這種殺人越貨的幫派跟我們不是一路,你看好豪庭的場子,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說。」

「城哥,用不用我帶幾個兄弟去找你?現在整個y城都是坤幫的地盤,你和徐先生的處境很危險。」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這是刀疤臉和我的私人恩怨,他智商雖然低,但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出動整個幫派的力量跟我挑事兒,更何況你們一來肯定會驚動他們,到時候鬧大了更麻煩,你不用擔心我,繼續查幫里的內奸,找到之後留著一命等我回去處理。」

說著他毫不猶豫的扣上了電話,直接摳掉手機電池,防止自己的電話被人定位跟蹤。

這時候坐在小驢車上跟老鄉閑聊的徐辭年回過頭來,「電話打完了?」

瞿城「嗯」了一聲,挪過身子坐在徐辭年身邊,「現在咱們已經出了y城,也算是離開了刀疤臉的地盤,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估計還得靠這驢車來跑路。」

兩個人從山里的老爺子家告辭之後就一路北行,避開所有現代的交通工具,專門走偏僻的小道,反正他們兩個穿著是當地的衣服,臉上也抹的烏漆墨黑,一路出城,根本沒人認得出他們是誰。

徐辭年笑著伸了個懶腰,把兩條腿懸在車子外面,悠哉的晃來晃去,抬頭望著不斷後退的山間小路說,「唉……我後悔死了,本來只是想來買點種子,結果跟你一摻和就成了逃命游擊隊,早知道就不跟你來了。」

「怎么著,嫌棄我啊?」

徐辭年瞥他一眼,壓下笑意,「嗯,確實有那么點。」

「嫌棄我也晚了,一會兒這驢車跑到你家,我就算登堂入室了,售出概不退回。」

「懶得搭理你。」徐辭年啐他一口,平躺在車里,手背搭在眼皮子上遮太陽,「唉……我就當是領著只黑瞎子出門體驗生活了,不過你別說,這么晃盪著往前走還挺有閑雲野鶴四海為家的感覺。」

瞿城嗤笑著看他一眼,「嘿,怎么說話的?我要是黑瞎子,那跟我打|炮的你是什么?虧你還有心思說這個,我可是心里忐忑的要命,一會兒到了你老家就要見到丈母娘了,我這心喲,緊張的不行。」

「我呸。」徐辭年笑著踹了他一腳,「我願意把你這丑媳婦領回家就不錯了,你還矯情起來了。」

瞿城哈哈笑了起來,這會兒才終於找到了點度蜜月感覺,「其實應該把窩窩一起帶來的,不是說山城的東西很好吃嗎?那小兔崽子一定喜歡,到時候咱們三個一起去見老人家,窩窩再替我說說好話,撒個嬌什么的,我這東床快婿保准就定下來了。」

徐辭年嗤笑一聲,「窩窩可是我兒子,憑什么幫你說話?」

「我也把窩窩當兒子不行嗎?反正小家伙是你收養的,又沒血緣關系,多一個人疼他,你還吃醋啊?」

「誰說我倆沒血……」

徐辭年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等說出來之後才猛然頓住,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吞進肚子里,一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怎么說一半就不說了?」

瞿城隱約覺得徐辭年有什么秘密瞞著自己,可是剛才最後一個字閃的太快,他根本沒聽清楚就被徐辭年死死地咽了下去。

「沒什么,我是說我倆沒血緣關系也是父子,你再疼他也是白搭。」徐辭年面無表情地瞥了瞿城一眼,接著挪開視線,好像他的反應很大驚小怪的一般。

實際上他此刻的心情一點也不像表面這么鎮定,一顆心怦怦怦的在胸腔里打鼓,聲音大的他自己都覺得刺耳,生怕被旁邊的瞿城也聽了去。

好在瞿城皺著眉盯著他看了片刻之後,就大喇喇的轉移了話題,得救的徐辭年在心里長舒一口氣,手心都冒出了汗珠。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好像窩窩身世這個天大的秘密再也瞞不了多久一般,讓他坐立不安。

兩個坐著小驢車晃晃悠悠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在天黑之前到了徐辭年的老家。

這是一個三線小城市,經濟不發達但是風光很美,路上的街道,兩旁的房子……一切都跟以前沒有什么區別,依舊寧靜又安詳,路上沒有多少行人,整個城市都靜悄悄的,讓人連呼吸都仿佛慢了下來。

徐辭年七年沒有回來過了,如今看著熟悉的街道,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

這里有他童年時太多的記憶,無論走到哪里都好像能想起跟母親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時間竟然連明天都等不到,拉著瞿城直接去了埋葬母親的墓園。

傍晚的墓園根本沒有人,空盪盪的墓地異常肅穆,徐辭年買了一束鮮花拿在手里,慢慢的順著石板路往前走。

以前每年的清明和忌日他都會來,買點元寶和紙錢,做一點母親愛吃的小菜,跟老太太嘮嘮嗑,好像母親從沒有離開一樣。可是自從入獄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來掃墓,這一耽擱就是七年,這么多年也不知道老太太在酒泉下有沒有惦念過他。

瞿城看他臉色不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高興一點,別哭喪個臉,知道的是你心里愧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逼著你來跟老太太提親呢。」

徐辭年被他逗笑了,「你一會兒給我正經一點,別丟我的臉,否則我媽看到你肯定在心里琢磨我兒子這是帶回來個什么玩意兒。」

瞿城把手里買的紙錢和一大堆祭品、補品在他面前晃了晃,「瞧見沒,這些都是用來賄賂伯母的,一會兒東西一送,嘴巴一甜,老太太保准承認我。」

「我媽連徐家都不稀罕,還在乎你買的這點東西?」

徐辭年笑著擠兌他一句,沒想到瞿城也正好想問這個,「說起來,為什么你會把伯母葬在這里?我以為憑你家的財力,至少要把伯母葬在徐家祖墳的。」

「這是我媽自己要求的。」

徐辭年冷笑一聲,臉上帶著諷刺,「徐建國在我媽臨死前還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媽不願意死了還要跟他見面,所以就回了老家。」

瞿城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一下子被噎住了,過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抱歉」。

「沒事兒,你不問其實我也想找個人說說,省得一會兒見到我媽心里就更難受。」

徐辭年笑著揮了揮手,一邊順著台階往上走一邊開口,「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媽以前是徐家的廚子?」

瞿城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媽叫趙嵐,沒嫁給我爸之前就已經是鼎鼎有名的大廚了,但是好多酒店都要高薪把她挖走,但是她心里喜歡徐建國,所以願意留在徐家繼續打工。那時候徐家的財力也就是開幾個路邊小館子,飯店里加上我媽一共不到三個廚子,叫好又叫座的招牌菜全都是我媽主動提供的家傳秘方,可以說沒有我媽就沒有現在的徐家。」

瞿城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不由得問道,「既然你媽媽是徐家的頂梁柱,為什么後來還帶著你回了老家?你之前說小時候在這里住過又是什么意思?」

「因為我是未婚先孕出生的啊,小時候在這里長大,連徐家是什么都不知道。」

徐辭年諷刺的笑出了聲,「我媽從小在山里長大,家境也算富裕,老實巴交的沒什么心眼,懷了我之後害怕徐建國不承認,就干脆帶著我就回了老家。」

「徐家沒了我媽幾乎一下子就垮了,因為那些秘方沒人知道,同樣的材料和配比,其他人就做不出我媽的味道,搞得徐建國焦頭爛額,既想把我媽騙回來又不願意娶她過門。直到我爺爺知道這件事,親自把我和我媽接回家,逼著徐建國負責任,我這才算是得到了徐家的承認。」

瞿城聽完很久說不出話來,盯著徐辭年談笑風生的臉,他的心都寧成了一團。這只孔雀到底經歷了多少打擊,才能蛻變成現在刀槍不入的性格,但凡有一點軟弱的人,經歷這么多事情也早就撐不住了。

「後來呢?徐建國總不能因為不愛你媽,所以寧願選擇留下徐新年這個私生子,也不要你這個大兒子吧?」

「還能有什么後來?徐建國天天花天酒地,我媽沒幾年就氣得病死了,他好不容易擺脫了我媽高興還來不及,又知道自己有徐新年這個正常的兒子,當然就得趕快炮灰掉我這個畸形的絆腳石了。」

說完這話徐辭年就往前走了,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瞿城站在原地眉頭緊鎖,緊接著追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等一下,什么叫徐新年是正常的,你是畸形的?這話是什么意思?」

徐辭年愣了一下,當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只顧著說當年的事情,卻忘了眼前這個聽眾不是羅小茂,不是媽媽,是無論如何都要瞞著的瞿城。

「畸形就是我面癱不會討好別人,比不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徐新年唄。」

他試圖偷換概念,瞿城卻根本沒這么好騙,緊緊攥著他不放手,「不對,你剛才肯定不是這個意思,辭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你沒事兒胡思亂些想什么啊,我有什么好騙你的?」徐辭年面色坦然的對他笑了笑,指著不遠處一塊墓碑說,「就是那里了,我們快走幾步,一會兒天要黑了。」

說著他抽回胳膊,根本不等瞿城捕捉到他的眼睛,就徑直往上爬了幾個台階,停在了墓碑跟前。

瞿城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架在空中,上不去下不來,心里難受的厲害卻不知道是為什么,看著徐辭年冷靜的臉,一時也泛起了嘀咕。

難道真是他想多了?

天色越來越暗,晚霞滿天,西邊的落日把天空染上了紅彤彤的顏色。

徐辭年把花束放在墓碑跟前,蹲下來用袖子擦了擦碑上的照片。黑白照片上是個跟他長得七八分像的女人,穿著一件高領毛衣,一雙狹長的眼睛彎起,嘴角抿著笑,溫婉端庄。

「媽,我來看你了。」

徐辭年摸了摸照片上媽媽的臉,勾著嘴角笑,「這么多年您還是這么年輕啊,我都三十歲了,您現在已經快成我姐姐了,哈哈。」

他強顏歡笑著,一肚子的話憋在心里卻不知道怎么開口,「你過得好不好?錢夠花嗎,之前我想著跟您買件毛衣結果也沒來得及回來,你放心,我挺好的,這七年在外面發財來著,您不用替我擔心。」

「哦對了,我現在已經離開徐家了,您別問我原因,反正離開我覺得過得反而舒坦,我知道您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也別在夢里總問東問西的。」

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擺在墓碑跟前的花束跟著搖擺,瞿城站在他身後不說話,默默的點燃兩柱香擺在碑前,又默默地退到一邊。

「你別走。」

徐辭年一把抓住他的手,吸了吸鼻涕自顧自的對著墓碑說,「媽,我這次回來特意帶了個朋友來見您,您也知道我喜歡男的,所以他是誰我也不介紹了,你看著他還順眼嗎?要是順眼以後可就是咱家的媳婦了。」

風繼續的吹,花束搖擺的越來越厲害,幾片花瓣被吹下來撲到瞿城身上,仿佛是老人家在跟他打招呼。

瞿城的爸媽死得也早,自小跟著龍哥混社會,從沒經歷過見家長這一出,如今看到徐辭年摟著墓碑說話的樣子,心里既酸楚又隱隱帶著高興。

走過去慢慢的蹲下,他牽住徐辭年的手,十指交纏,「伯母,我叫瞿城,雙目瞿,城池的城。」

「之前聽辭年提過您很多次,這次終於見面了,希望您老人家看我還順眼吧,雖然我長得沒你家兒子帥,但至少不算丑,不仔細看我倆其實還挺配的,不信我湊近點您仔細瞧瞧。」

瞿城說著真的往前湊了幾分,臉上還掛著標志性的痞笑,大喇喇的緩和著氣氛。

他不想讓氣氛搞得太過悲傷,也不願意徐辭年掉淚,多年不見,又何必再讓老人家為兒女傷心落淚,為人子女就要讓父母享福,只有看著兒女好,父母才會真正安心。

徐辭年被他的態度搞得哭笑不得,抬手敲他的腦袋,「你這家伙怎么回事?都說讓你正經點了,有這么跟家長打招呼的嗎?」

「嘶……疼疼疼!辭年,在伯母面前你的給我留點面子,好歹也是第一次見面,一定要留個好印象啊!」

「屁的好印象,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徐辭年擦了擦眼睛里的水汽,笑著繼續敲他的腦袋,瞿城裝腔作勢的哀叫,一邊挨打一邊笑。

晚霞染透天邊,映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在老太太溫婉的臉上投下一層紅紗,仿佛是她在笑著默默祝福眼前的兩個人。

就在這個時候,空盪盪的墓園里傳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徐辭年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一眼看到了脊背佝僂的老人,手里駐扎拐杖,慢慢的向這邊走來。

黃昏的光線太暗,兩人都看不清楚這人是誰,只能看到老人的一個大體輪廓。

這時候老人也看到了他們,他先是一愣,盯著墓碑的位置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晃晃悠悠的拄著拐杖快步向這邊走來。

「你認識他?」瞿城偏過頭問徐辭年。

「應該不認識吧……也許他不是來找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