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眼看著春節就快到了,大街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不管什么單位都開始緊鑼密鼓的趕進度、湊指標,忙忙活活的就為了在年跟前把一年的工作給了結了。

這機關單位、商界大款一忙起來,豪庭的生意也跟著紅火的不行,天天包廂滿員,單就是每天的酒水營業額就上百萬,這還不加那些唱k、按摩和娛樂城的大頭收入。每天這個時候都是豪庭上下最忙碌的時候,瞿城自然也脫不開身子,天天忙的昏天黑地,應酬不斷。

他忙也就算了,徐辭年比他還忙。

年關將近,各大葯廠、葯鋪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大型采買,徐辭年的清源養殖場已經在業界創出了名聲,之前提供的葯材也質優價好,再加上北方市場做魚腥草生意的他一家獨大,所以最近接單接到手抽筋,硬生生把魚腥草搶斷了貨,利潤也跟著翻了好幾翻。

徐辭年不僅要忙活養殖場的事情,還在為新餐館開張做准備,這段時間他選房子、搞裝修、買材料、培養廚師……在清源和s市之間兩頭跑,連跟瞿城見面的時間也沒有,搞得瞿城苦不堪言,想的抓心撓肝,就是逮不住這只翅膀硬了的大孔雀。

就在兩口子最忙的時候,徐新年的案子也有了進展。

他從手術蘇醒之後,整個人就有些瘋瘋癲癲,一看到自己空盪盪的右腿,就會崩潰的又哭又鬧,天天縮在病床上像個木偶一樣不吃不喝,也不敢照鏡子,嘴里嘟嘟噥噥一直說有人要害他。

這年頭,社會上仇富的人都得是,雖然案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但是「富二代」「醉駕」這兩個噱頭就足夠讓人罵個狗血淋頭,一時間徐新年又成了眾矢之的,他跟董鋒之前的丑聞視頻也被人挖了出來,徐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聲譽危機,徐建國也因為這件事又一次心臟病復發,在醫院里躺了兩天才救了回來,整個人變得迷迷糊糊,拿著徐辭年小時候的一張照片,天天念叨著大兒子要是還在就好了,可惜沒人能幫他把徐辭年找回來。

管家看完徐建國,拿著熱飯去醫院找照顧徐新年,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整個人瘦成了一把骨頭。

「小少爺,我給您送飯來了,趁熱您就吃一點吧。」

管家抹著眼淚走過來,想要給徐新年往上拉拉被子,這時候徐新年突然抖了一下,抬手狠狠地推開他,「你別碰我!」

「少爺,您這個樣子不行的,總歸要吃上一點,只要您能好起來,老爺也就好了。」

徐新年聽到「老爺」這個詞的時候眼睛突然有了神采,那張原本光鮮可人的臉此刻被一條丑陋的褐色疤痕橫貫,配上他突然狂熱的眼神,顯得格外猙獰,「張伯你說的對,爸爸呢?他一定能救我,你跟他說我是被人害成這樣的,讓他幫幫我啊!」

管家被他嚇了一跳,手指哆嗦一下搖頭說,「……老爺他……老爺他剛搶救回來,現在還沒醒呢,少爺您……您這次做的太過了,喝酒了怎么還能開車?您是想氣死他老人家嗎?等您好起來跟老爺認個錯,他……他不會不管你的。」

徐新年猛地甩開他的手,歇斯底里的吼,「連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沒有醉駕!是有人故意撞的我!」

他的表情太過瘋狂,讓老管家嚇的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徐新年沉了一下,低著頭沒說話,再抬起腦袋的時候眼眶通紅,眼淚砸在被單上,肩膀委屈的瑟瑟發抖,他少了一條腿,匍匐著爬到張伯身邊,絕望的哭訴,「張伯伯……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還怎么活下去?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在爸爸眼里始終是個私生子,可是我從來沒做過什么壞事,為什么要落得這個下場?張伯伯我求求你……讓爸爸來看看我,我只有他一個親人了,我除了爸爸和您以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啞了,整個人不停地顫抖,捂著毀掉的半張臉像個無路可走的孩子。

張伯一下子心軟了,抹了抹眼淚,哄著拍他的肩膀,「小少爺您別這樣,我回去跟老爺好好說。老爺是個念舊的人,這幾天躺在病床上還拿著大少爺的照片看,您是他唯一的孩子了,他怎么舍得扔下您不管呢,別哭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徹底點燃了徐新年的全部火氣,他死死地攥住床單,恨得咬牙切齒。

徐辭年!徐辭年!為什么到了現在他仍然還得活在他的陰影下面!?一定是他回來了,那輛車子會剎車失靈一定是他背後搗的鬼!這個陰魂不散的賤|人,一定是他,除了他不會有人會把他害到這個地步!

「張伯,就是他來找我了!肯定是他,他當初就要殺了我,現在知道爸爸疼我就故意回來弄死我!張伯你快告訴爸爸!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張伯年紀大了,哪里經得起他這樣一驚一乍,拍著胸口喃喃道,「小少爺您別胡說了,大少爺……大少爺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當初雖然鬼迷心竅了,但是我從小把他看到大,大少爺不是這樣的人,您是不是撞邪了,快別嚇唬我了。」

徐新年做賊心虛,聽到「徐辭年」三個字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聽到別人替他說話,一時間忘了自己少了一條腿,踉蹌的跳下床,狠狠地摔在地上,「張伯您相信我!我沒騙您……那天我還看見他滿臉是血的回來找我,那天我腦袋里亂成一團,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像鬼上身一樣,開著車就沖了出去……然後車子就失靈了,我控制不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他臉上陰沉的表情和膽戰心驚的口吻,嚇的張伯後背都發涼,越想越害怕,轉身就想走,結果這時病房門突然打開了,張伯嚇得差點驚叫出來。

進來的是兩個交通警察,手里拿著記錄本,之前因為徐新年的傷情嚴重,就沒把他帶進局里審問,如今打聽到徐新年的傷情已經穩定了,他們才來詳細的詢問那天車禍的情況,結果一看到屋里的景象,一下子也有點發蒙。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張伯猛地回過神來,趕緊上去把徐新年扶起來,抬手擦眼淚,「警察同志對不起啊,我家少爺剛做完手術,心里一時承受不住剛才跟我鬧了點情緒,請問您有什么事情嗎?」

前面的男警察點了點頭,公事公辦的打開本子說,「我們是來了解一下車禍當天現場的情況,不過看傷者這個樣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徐新年一聽到警察這么說,眼睛里立刻又透露出神采,乞求的往前爬了幾步,「警察大哥,我是冤枉的,肯定是大哥故意要害我!」

「大哥?」後面的女警察疑惑的皺起眉頭,「能詳細說說嗎,你的大哥叫什么,你為什么覺得是他陷害你?」

旁邊的張伯長嘆一口氣,擦著眼淚趕忙擺手,「警察同志,我家少爺他現在精神受了點打擊,你別聽他說啊,我們大少爺死了都好多年了,怎么會回來啊。」

徐新年狠狠地推開張伯,尖銳的吼,「我看出來了!你也跟徐辭年是一邊的!就算他要害我,你也護著他,我那天真的看到他滿臉是血的回來找我了……他不會放過我的。」

他越說越害怕,最後整個人都抖動了起來。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這徐新年瘋瘋癲癲的,的確有點不太正常,他說的話能信嗎?

「你既然說有人故意陷害你,那能具體說說車禍的當天的情況嗎?」

徐新年楞了一下,很久沒有說話,車禍當天的事情簡直就是個噩夢,他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來,但是他也不是傻子,那天車子好好的怎么會剎車突然失靈了,還有那輛突然撞上來的黑色轎車又是誰派來的,還有最後一腳把他揣進深溝的張婷,他一個都不能放過!

「那天我的車剎車壞了,我停不下來,後來不知道從哪里又竄出一輛車子堵住了我的路,逼得我一下子沖進了那個深坑,我當時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也不受我控制,我感覺那一刻一定是鬼上身了,是有人故意針對我,我沒說謊,警察同志您相信我!」

怎么又是鬼?

兩個警察這時候都無奈了,口口聲聲說有人陷害,可是全都推到鬼身上,醫生你確定他的酒已經醒了嗎?

旁邊的張伯也不認同的暗自搖了搖頭,警察都驗過徐新年的血了,他就是醉駕跑不了了,現在再強調理由,還把罪責都推到死去的大少爺身上,這叫什么事兒啊,就算是心里承受不住打擊,也不該在警察面前胡言亂語。

兩個警察又問了一些問題,還特意詳細的詢問那輛徐新年嘴里撞過他的黑色轎車,結果得到的答案仍然是瘋瘋癲癲,一會兒說他大哥,一會兒說他爺爺,總之全都是去世的人,這種精神狀況下說的口供實在沒什么價值,兩個人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回到局里,幾個交警特意調出車禍當天的監控視頻,的確發現了徐新年說的那輛黑色轎車,但是事情卻完全不像他說的那樣。

城北新開發區的監控本來少,案發當天在立交橋上的一排攝像頭還突然壞掉了,根本看不到完整的事發經過,唯一沒有出故障的監控記錄下來的畫面,還是徐新年的奔馳沒有任何征兆的撞上了那輛黑色無牌轎車,之後黑色轎車才緊咬著他不放追了上去,根本沒法證明黑車才是這起車禍的罪魁禍首。

為了尋找線索,警方緊鑼密鼓的搜查那輛無牌黑色轎車,與此同時,在豪庭忙的昏天黑地的瞿城也破天荒的抽出一個下午,去約見一位神秘客人。

坐在咖啡廳里,瞿城攪動著面前的咖啡,翻看著手里一沓房產資料,一副悠哉的樣子。

站在旁邊的阿四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笑著開口,「城哥,你還真沉得住氣,現在全城都在找你,你還有功夫看這些房產廣告。」

瞿城低笑,下意識的灌了一口咖啡當即咧了咧嘴,「這玩意兒真你媽難喝,我喝這么多次還是不習慣,要不是為了裝逼,我連碰都不想碰。」

「跟您說正事呢城哥,您能不能注意點形象,難怪徐大哥說您一副山大王的臭德行。」

「山大王怎么了,你徐大哥就愛咱這個范兒。」瞿城大喇喇的扯了扯嘴角,一邊翻手頭的廣告,一邊往四周看了一眼,「阿四,我知道你要問什么,不過你放心,我心里有數。那輛車你解決了嗎,有沒有故意給警方留下線索?」

阿四無奈的點頭,「留了,一切都是按您的意思辦的,不過我真不明白您咋想的。本來我們能悄無聲息的處理掉那輛車,讓警察一點把柄也抓不住,您非得留一手讓他知道您是車主是什么意思呢?」

「這一招叫以退為進。」瞿城勾著嘴角把廣告扔在桌子上,倚在靠背上慵懶的呼了口氣。

「雖然咱們弄壞了監控,酒吧那邊也封了嘴,但是徐新年車子上的撞擊痕跡去不掉,如果完全不露出一點痕跡反而顯得假。反正給警察留下的那個監控里面我才是受害者,只要咬住這個死理,警察也抓不到我其他把柄。」

「憑徐新年那性子,肯定會一口咬定是別人害他,我要是不留一點痕,口供和證據對不上反而會引起警方的懷疑,到時候再弄成刑事案子就更麻煩,還不如現在讓他們抓我進局子里問問話,到時候罰個幾千款錢,當成交通案件解決,皆大歡喜,也省了我們的後顧之憂。」

阿四點了點頭,不得不佩服瞿城的手腕就是厲害,真相和假相攙和在一起,遠比沒有瑕疵的謊話讓人信服。

「可是……您想沒想過那個叫張婷的女人怎么辦?她可是目睹了全程,萬一指認您是『殺人凶手』,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我今天特意約她出來聊一聊嘍,瞧,她來了。」瞿城揚起下巴,笑的頗為意味深長。

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車禍,張婷顯然是嚇壞了,連續幾天躺在醫院里打營養針,天天都會做噩夢,夢見徐新年像個瘋子一樣把她拖上車,在車毀人亡的最後剎那,攥住她的腳腕,陰狠的說,「我就算死也要拖你做墊背!」

大哭著驚醒之後,她害怕的整夜難眠,必須要靠大量的鎮定劑和安眠葯才能入睡。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星期,警察也來找過她幾次,但是她的精神狀況一直不穩定,提到「車禍」兩個字都會嚇得渾身發抖泣不成聲,警察問不出話來也拿她沒轍。

直到今天早上,那天救人的出租車司機來醫院看她,說起車禍當天自己並不是恰巧路過,而是聽從了他老大的指示,特意趕到現場救得她之後,張婷一下子懵了,直到司機離開的時候都沒有回過神來,手心里攥著司機臨走時留給她的時間地點,最終下定決心要見一見這個隱藏在背後的「救命恩人」。

她推門走進來,臉色還有些蒼白,瞿城主動幫她拉開椅子,率先開口,「張小姐,又見面了。」

「你……怎么會認識我?」她捋了捋頭發,面對眼前這個高大強悍的陌生人,緊張的手心都在出汗。

「這要多虧了徐新年,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輩子跟張小姐都打不上交道。」瞿城把菜單推到她跟前,紳士般開口,「張小姐別緊張,先喝點東西,我沒這么可怕吧?」

張婷現在聽到徐新年就緊張,一聽到眼前人跟他還有關系,就更加的驚慌,「難道你是徐新年的朋友?抱歉,我這輩子都不想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如果你跟他有交集,那恕我冒昧,我們沒什么可說的。」

說著她就慌亂的站起來,阿四一下子擋住她的去路,瞿城擺了擺手,收起了之前大喇喇的樣子,一張臉冷凝的沒有半分溫度,「張小姐你誤會了,我跟他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我跟他有交集,那天也不會出手救你,當然,對於這件事我要說聲抱歉,那天我不該貿然的去撞你們,連累你非常不好意思。」

張婷愣了一下,猛地大了眼睛,「那輛黑車是你開的!?」

瞿城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是不是我開的不重要,今天我也不是跟張小姐來談論這件事情的。」

張婷氣的倏地站起來,眼眶一下子紅了,「你這個凶手!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我差點送命了!」

說著她氣呼呼的就要拿東西往瞿城身上砸,旁邊的阿四冷著臉一把按住她,冷笑道,「是你自己不長眼看上了徐新年,要不是我大哥救你,你現在沒准跟徐新年一個下場,甚至比他更慘,哪兒還有閑工夫在這里撒你的大小姐脾氣?」

張婷一下語塞,用力掙開阿四,氣急敗壞的瞪了瞿城一眼,「我不用你假惺惺!我現在就去警局告發你!讓你們都進監獄!」

她從小被寵著長大,說來說去就這幾句,瞿城失笑一聲,挑眉看她,「好啊,張小姐你去吧,我等著你。」

「你去了警察局就告訴他們,是你自己主動跟徐新年約在酒吧見面,明明知道他喝多了,還讓他開車。哦對了,你還是他的准未婚妻吧?那就更好了,未婚妻不勸阻未婚夫的危險行為,反而跟他一起在路上狂奔,最後生死關頭為了自己保命,一腳把未婚夫踹下去,弄得他終身殘疾,還不報警,硬生生讓他在車里被困了三個小時,差一點沒命,真是一出好戲,趕快去告發,我忍不住要看了。」

「你——!」張婷氣的一下子哭了,委屈的擦眼淚,「不是這樣的!是他發瘋把我硬拖上車,最後還要拉我一起死……他是個同性戀,還要跟我談婚論嫁,我為什么還要陪這種要害死我的男人一起送命?」

瞿城等的就是這一句話,眯著眼睛玩味的笑了起來,「嗯,你也說他要害死你了,現在你為了一個要害死你的男人,轉頭去告發我這個救命恩人,張小姐,你還真有意思。」

「我……可是……明明是你害的我!」張婷無話可說,仍然死鴨子嘴硬。

瞿城冷下臉來,眼睛幽深如夜,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你錯了,害你的是徐新年不是我。」

「是我逼你跟徐新年談戀愛的嗎?是我逼你上了他的車子嗎?是我快死了也要拖著你作墊背嗎?張小姐,你好好動動你那矜貴的腦子,你差點送命的原因到底是因為徐新年還是因為我。」

張婷被他噎的啞口無言,她何嘗不清楚是自己識人不清,碰上徐新年這種瘋子,但是卻不想面對這個現實。

「就算是這樣又怎么樣?如果沒有你開車撞我們,我們也不會掉進溝里差點摔死!」

瞿城被逗笑了,英俊冷硬的臉瞬間柔和下來,「如果你的老婆孩子被他差點弄死,你還能跟我一樣鎮定的考慮這些就不是個正常人了。你還小,還沒結婚,所以大概沒法想象自己最在乎的人生死不明的被送進手術室,站在外面等待時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