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平平淡淡(2 / 2)

一品農家妻 古幸鈴 5003 字 2023-02-27

兩雙手,一雙成年男子的大手,大手掌下滿是透明的小水泡,一雙是發育中的少年的手,還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了,至少比寒初藍的手要大上很多。

碰到一起的兩雙手,大手不客氣地一拍,發育中的那雙少年手就默默地退開去。

夜千澤瞪了懷真一眼,懷真無辜地眨著眼,他只是不想讓姐姐那么累,他又不是和主子爭風吃醋,他也沒有那個膽子。

主子真是越來越小家子氣了。

「那里還有兩擔,你們倆一人挑一擔,還搶什么搶?」寒初藍拍開夜千澤長著水泡的大手。

見她不肯讓自己挑最重的那擔柴,夜千澤心疼地說道:「藍兒,這擔讓給我挑吧,太重了。」

寒初藍挑著柴就走,懶得理他。

沒有內力護底的話,他能挑著這擔柴回到家里嗎?

見媳婦兒不理自己就走了,夜千澤也顧不得了那么多,趕緊挑起一擔柴就追著寒初藍身後回家去。

平陽村。

顏氏坐在屋門口的門檻上發呆。

從清水縣回來,得知銀兩和糧食都沒有了之後,她就一直坐在這里發呆,不知道該怎么辦。

寒大川知道木子拿走了家里的所有糧食後,沒有說話,只是長嘆一聲,也不管顏氏,獨自下地去干活了。

家里沒糧了,狗仔和阿牛餓得直摸肚皮,可憐兮兮地看著顏氏,又不敢吵著讓顏氏給他們弄吃的,他們知道娘親現在很難過,也很生氣。

兄弟倆蹲在顏氏的身邊,小心地看著她。

怎么辦?

錢沒有了,糧沒有了,田里的庄稼還要兩個月才能有收成呢,這兩個月他們一家四口吃什么呀?

扭頭,顏氏看到兩個寶貝兒子,她心又一揪,不行,她得弄些糧食回來,不能讓兩個兒子餓肚子。

猛地站起來,顏氏扭身就回屋里尋來了一只布袋,拿著布袋出來,她一邊吩咐著兩個兒子:「狗仔,阿牛,你倆在家里呆著,哪里都不要去,娘去你姐姐們家里借些糧回來。」

兄弟倆猛點頭,就知道娘親一定會給他們弄吃的。

顏氏拿著布袋出門了。

她還不敢去找寒初藍,昨天已經撕破臉了,就算她去找寒初藍,寒初藍估計也不會給她糧食的。不找寒初藍,她自己還有三個女兒,都嫁了人家,雖說生活也苦,不過三個女婿都老實能干,她這個丈母娘親自上門討糧,總不至於讓她空手而回吧?

顏氏想得美滋滋的,沒想到她跑了三個女兒的家,只有大女兒給了她幾條紅薯,二女兒和小女兒吝嗇得很,只給她一條煮熟了的紅薯,還假裝孝順地說,那是她們家里最後一點糧食了,她們都舍不得吃,讓給她吃,就把她打發回家。

「賤蹄子,跟了男人,連老娘都不認了。」

顏氏被自己的女兒氣得臉都綠了,布袋里就裝著大女兒給的幾條紅薯,一邊往家里走,一邊不停地咒罵著。

她以為自己是老娘,女兒就得給她糧食,忽略了三個女兒小小年紀便被她賤嫁,嫁的夫家又不是好條件的那種,等於是從一個窮坑跳進了另一個窮坑,三個女兒心里都怨著她這個老娘,為了養活兩個兒子,不把女兒當人看。

就算她們現在有吃的,也不想給糧食顏氏,誰叫她心里只有兒子。更何況顏氏的胃口就是一個無底洞,今天給了她糧食,明天她還會再來。她們的丈夫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除了種田種地,就再無任何的收入,收成要是不好,自己一家子都得勒緊褲頭過日子,收成好,也要精打細算度日,哪能承受得了顏氏無底洞的索取?還不如在顏氏初次登門討糧的時候,狠著心腸不給,斷了顏氏意欲天天來討糧的念頭。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娘也別怪她們心狠。要不是老娘不管她們的意願,為了兩個弟弟的肚子著想,就把她們賤嫁,她們也不會如此的狠心腸對待老娘。

這個也是老天爺給顏氏的報應了。

她為人母,做不好榜樣,心眼壞,心腸狠,養出來的女兒也和她一樣的貨色,算是自作自受。

「都是寒初藍那個賤人害的!」

顏氏覺得自己遭受到三個親生女兒如此的對待,都是因為寒初藍不願意離開夜家給楊家當妾室,害她得不到一百兩銀,到手的十兩銀又被楊庭軒命人奪回去了,害得家里如今家徒四壁,一點吃的都沒有,才要承受三個女兒無情的對待。

「賤人,賤人!」

寒初藍要是在顏氏面前,憤恨的顏氏說不定會撲過來掐死她。

太陽西沉入海。

明月升起,星星相隨。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人們,踏著星星明月往家里而回。

懷雲和李氏回來了,還給寒初藍帶回來一個新的八卦消息,有福嫂在昨天晚上又見到鬼了,這一次連張有福都見到了,那個鬼還是個厲鬼,差點就把夫妻倆掐死,把夫妻倆嚇得夠嗆的,可等到驚動了他人的時候,那個鬼又不見了,只有夫妻倆的脖子留下了黑色的掐印,老人家說,被鬼掐過的地方便是黑色的,張有福夫妻倆當場就嚇暈了過去。

今天,張有福夫妻倆都沒有出門,據說有福嫂被嚇得神智不清的,亂說糊話,張有福稍微好一點,但心有余悸,也沒有心思出門做事。

村長張有財又去找法師回來驅鬼。

「這世間上哪有神鬼之說,要真有神鬼之說,那么多的壞人怎么沒有受到懲罰。」寒初藍是不相信鬧鬼一事的,認為那是人為扮鬼嚇有福嫂的。

有福嫂可惡,被人這樣嚇兩次,倒是報應,看她以後還敢橫行霸道否?

李氏看一眼夜千澤,夜千澤若無其事地喝著他的粥。

他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

李氏想替他再盛一碗,他拒絕,「娘,我不要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一個胃口很大,平時最少也能吃下三碗粥的人,忽然間只吃一碗了,誰都覺得他不正常,懷疑他生病了。

兩雙手一前一後就欺上他的額。

李氏探過了,寒初藍又探過了,婆媳倆對視一眼,沒有發燒呀。

「澤兒,是不是不舒服?」李氏關心地問著。

「千澤,奶奶知道你胃口大,多煮了些粥的,鍋里還有兩碗粥呢,我去給你盛來,你要是不吃,便是浪費掉了。」寒初藍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去端起他的碗。

夜千澤看著她,欲言又止的,不過聽到說會浪費掉,到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勉強地吃完了鍋里的兩碗粥。

等到回到房里,只有夫妻倆的時候,寒初藍拿來針,讓他坐在油燈前,她細心地替他挑著水泡,一邊挑,寒初藍一邊問他:「奶奶煮的粥不好吃嗎?」

夜千澤閃眼,她知道他吃了一碗就不想再吃的原因?

「藍兒,我更喜歡吃你做的。」今天一天的紅薯粥都是寒奶奶做的。

夜千澤說道,間接地回答了寒初藍的問題。

瞟他一眼,就知道他是這個心思。

故意地用針頭刺他一下,他吃痛,低叫起來,「藍兒,痛。」

「痛死你活該,天天砍柴,還天天長水泡,你好意思呀你。」

「水泡又不是我管著的,它要冒出來,我能怎么著。」

音落,寒初藍又刺了他一下。

夜千澤再次低叫起來:「藍兒,痛。」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幫不了我們什么,唯有做飯輕松一點,要是不讓他們幫著做飯,他們心里會覺得自己在這個家里就是吃閑飯的,是給我加重負擔,住在這里也無法安心,所以,我由著他們幫忙做飯。其實,奶奶做的也不算難吃呀。」

夜千澤神色一整,「藍兒,我以後都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了。」

寒初藍笑,摸他的臉一把,「真乖。」

夜千澤臉色一紅,她把他當成孩子……把他當成孩子就算了,還要順手占一下他的便宜。

「要不是遇著你,我都不知道男人的皮膚也能像雞蛋一樣光滑。」寒初藍說著又摸了夜千澤的俊臉一把,眼里的戲弄涌現,在夜千澤紅著臉想學著她摸她的臉一把時,她手里的針一刺,一挑,又挑了他手掌的水泡一下,有意無意地用針尖刮過他的手掌,讓他吃痛,只顧著低叫,忘記了占她的便宜。

嘻嘻,向來只有她寒初藍占他便宜的。

把他掌手里的水泡全都挑完了,寒初藍又用帕子替他輕輕地擦拭一下掌心,說道:「明天就會好轉的了。」

「明天還會再長新的。」

夜千澤音落,寒初藍就鄙夷地撇他一眼,夜千澤靦腆地笑著。

寒初藍懶得理這個有時候像個白痴一樣的相公,拿著針轉身走開。

夜千澤的視線跟著她嬌俏的小身影轉動著,直到她爬上了床上,倒頭便睡,他才低低地笑著斂回視線,拿過自己經常看著的書,就著油燈細細地翻閱起來。

寒初藍不知道他看的什么書,趁他不在,她也翻看過,很多字都是她不認識的,她便懶得去研究那是什么書了。

大星王朝不存在於中國古代歷史,寒初藍覺得這個朝代的文字她不認識也很正常。

偷偷地翻過身來爬在床上,寒初藍偷看著那個坐在油燈下認真地翻閱著書本的美男子,想著和夜千澤關系漸漸融洽,還親吻過了,她的臉瓜兒悄悄地紅了,以前的淡冷在夜千澤面前不再復現。

看著看著,寒初藍的眼皮直打架,她只得閉上眼睛,跟著周公走了。

等她睡著了,夜千澤才放下手里的書本,起身走到床前,看到爬著睡的寒初藍,他低笑一下,伸手輕柔地抱起寒初藍,把她平放躺在床上,不用爬著那么辛苦。撫著她的小臉,他低喃著:「想看我,我可以坐在你面前,讓你看個夠的,何必偷偷地看。」

「媽……」

寒初藍估計在做著夢,忽然呢喃著叫了一聲。

夜千澤撫著她小臉的手輕輕地縮了回來。

「媽……我回不去了……媽……」

寒初藍再次呢喃,神情似是痛苦不堪,讓夜千澤一僵,想起了她那次和他提到非洲黑人的時候,她的眼里也有過痛苦及思念。

媽,應該是對母親的稱呼吧。

她的親娘是誰,她不是不知道嗎?

她怎么會在夢中叫著娘?還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要回到哪里去?

夜千澤神色幽深,伏下身,在她的耳邊輕喃著:「藍兒,回不去就不要回去了,這里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親人。」

不知道是他的輕喃起了作用,還是寒初藍的夢結束了,寒初藍沒有再呢喃,臉上的痛苦也慢慢地消失。

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夜千澤站正身子,沉吟片刻,扭身便走。

還是在河中的木橋上,一身粗布衣裳的夜千澤迎著夜風立於橋中央,不像昨天晚上那般俯瞰河底,而是望著遠方的黑色天際,渾身上下散發出沉凝氣息。

小半個時辰後,代青從後山里走出來,走到他的身邊,溫沉地問著:「澤兒,怎么了?」

「非洲在哪里?」

夜千澤扭頭,炯炯地盯著代青,沉聲問道。

代青凝眉說著:「非洲?聽著好像是個地名,但大星王朝沒有這個地名,大歷國也沒有,東辰國亦沒有,軒轅王朝我不太熟悉,不知道有沒有,大周也沒有這個地名。」

「讓人查探一下,非洲在哪里?」夜千澤吩咐著。

不管非洲在哪里,他都要查到,他想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地方,為什么他說要帶著藍兒去那里玩的時候,藍兒眼里會掠過思念及痛苦。

夜千澤並不知道寒初藍思念的不是非洲,而是思念二十一世紀的親人。

「好。」

代青沒有多問,應允下來。

「澤兒,你媳婦兒要種什么?」代青忽然問著,指的是寒初藍請人犁的六畝荒田。

撇他一眼,夜千澤淡冷地應著:「與你何干?」

代青被他的話塞得只能干瞪眼,半響才訕訕地說:「師父不過是想關心關心你們。」

「謝了。你還是管好你的寵物們,再讓它們出來嚇著我家藍兒,我可不客氣了!」

代青又是一塞,這個無情的徒兒!

「讓猛兒給我捕獵些小動物,我每天上山砍柴時帶下山來,連著柴一起拎到市集上去賣。」夜千澤忽然吩咐著。

代青不依了,「猛兒不是獵人!」

陰陰地睨著他,夜千澤冷笑著:「它不是獵人,你平時吃什么?」

「澤兒,你已經變成了樵夫了。」

「再由樵夫變獵人,不是挺好的嗎?現在什么身份對我來說重要嗎?」

代青啞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