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情人相見,如敵!(2 / 2)

一品農家妻 古幸鈴 5042 字 2023-02-27

元缺在心里說過,那種葯丹吃一顆都能讓寒初藍受用無窮,而他一下子就給她吃了兩顆,寒初藍要是沒有一點驚人的速度,就太對不起他的一番苦心了。

這帝都,處處都是陷阱,她一個無根無底的世子妃,隨時都會被人捏死,而夜千澤……元缺還有很多人都不會容許夜千澤長期留在帝都的,就算夜千澤會安排人保護她,有什么比她自己自衛更好的?

她不喜歡學其他武功都無所謂,只要她會輕功,內力又深厚,至少她還能逃命。

元缺很想把寒初藍納入他的翼下保護起來,卻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有著自我,是個不喜歡依賴任何人而活的自信女人。

他能為她做的,便是借著她求他救李公公,以交易的方式讓她吃下內功葯丹,讓她下子就擁有一股內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成一流的輕功。

這樣的做法其實等同拔苗助長,可她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慢慢地生長,必須走捷徑。

如今的寒初藍只要再苦練一年半載的,她的輕功就可以追上夜千澤。

對於逃命來說綽綽有余了。

這一次寒初藍不像第一次那般無措,自己會飄落回瓦面上。

再一次站在瓦面上,面對著兩個定定地望著她,眼里有著驚嘆也有著羨慕的暗衛,她笑笑,但笑意中卻有著無奈。

因為她欠元缺越來越多了。

望向被她撞穿了一個大洞的屋頂,兩名暗衛馬上就說道:「世子妃今天晚上換間房間吧,屬下會在天亮之前把這個洞補好。」

寒初藍點點頭,躍下地面,回到房里抱著她的棉被和長枕,換一間房夢周公去。

但這個夜晚,寒初藍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想到元缺默默地為她付出的,她就忍不住嘆氣。對元缺,她沒好感,那個男人很壞,別看他老是笑眯眯的,實際上就是個笑面虎,初次見面,她就知道了。可他對她的好,她對他再沒好感,也是無法抹掉,無法忽略的。

「唉!」

寒初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抱著長枕,長枕上面殘留有夜千澤的氣息,她把臉貼在長枕上,低喃著:「千澤,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千澤,你的皇祖母給你賜了一名貴妾,我無奈地替你接收了,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相公,我說過了,於婚姻,我要求絕對的忠誠,你也許諾過,一生一世一生人,那么真摯,那般美妙的愛情,怎么能容許第三者插足?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地調教你的貴妾,等到你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休回家了。你肯定會刮著我的鼻子,寵溺地說道:『我家藍兒聰明』,千澤……」

寒初藍把長枕當成夜千澤,喃喃地對著長枕說著她的心里話。

……

高城

高城是大星王朝較為接近東辰國的一座城池,因為這里的山高,地勢也高,其他州縣的城門前都是平坦的空地,高高的城牆建在平地上,而高城的城門口就是山坡,還是很陡的那種,整座城就等於建在一座平頂的山上似的。城里的地面倒是平坦,就是四座城門前都是山坡,誰要是推著車來高城,進城的時候累死人,出城的時候,依舊是累死人,因為要緊緊地控制著車子的速度,不讓車子直滾下坡,就要花很大的力氣,所以同樣累死人。

但這樣的城池對於軍事來說卻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

敵人攻來的時候,高城的守城將士只需要往城下扔石頭,那些石頭就會沿著城門口的山坡一直往下滾,阻止敵人爬坡,就算敵人成功地躲過了石頭,爬上來後也會累,再攻起城來,威力就大減了。

東辰國大軍連奪大星數座城池,前面那幾座城池的守城將領守不住城池,全都戰死了,失去的城池落入東辰國手里後,全城的百姓倒是沒有受到傷害,東辰國的大軍沿著路線一直攻到了高城,被高城易守難攻的地勢擋住了,也為戰神玉鈴蘭爭取了時間。

得知玉鈴蘭率領著大軍已經到了距離高城還有三十里的地方了,東辰國的大軍才在高城外五十里的地方扎了營,等著和玉鈴蘭正面交鋒。

兩軍的仇恨都在折磨著彼此十幾年了,如今可以再次在戰場上正面交鋒,兩軍將士都在心里發著誓,一定要把敵軍打得落花流水。

玉鈴蘭的大軍要從高城的西城門而入,而高城的東城門前的那條官道才是連著通往已經失守了的名州,如今東辰國的大軍便是駐扎在那條官道附近的一大塊草地上,既可以遙望著名州,又可以遙望高高在上的高城。

夜已深,大地上一片沉寂。

在距離高城三十里外的那座山腳下的大片空地上,扎了無數的帳營,鑲著「玉」字的軍旗隨著夜風飄揚著,還會發出呼呼的聲響。

主帥的大營里還亮著燭火,一名大約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女子站在案台前,她有著美麗的容顏,兩道秀眉英挺如劍,眉宇間英氣逼人,那抿緊的紅唇泛著冷冽的氣息,一雙明亮卻沉冷的美眸,正盯著被她鋪擺在案台上的一幅地圖,地圖上按照實際地形標畫著每一處的路線及地位。

她身上還著著厚重的鎧甲,為她更添幾分的英氣。

她便是被大星王朝帝君封為戰神的玉鈴蘭,如今玉家軍的掌權人。

四周圍都安安靜靜的,帥營前的士兵如同雕像一般,站在那里,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其他帳營里的人都沉入了夢鄉。

沒日沒夜,馬不停蹄地趕路,僅是花了十幾天的時間,就從帝都趕到了高城境內,這種行軍速度也只有玉鈴蘭才會有。

其他人的軍隊沒有花上一個月的時間,都無法從帝都趕到高城。

玉鈴蘭在看的那幅地圖是高城境內的,以及與高城相鄰的那數座已經失守的城池,她的目的不僅僅是打退東辰國的大軍,還要把失去的那幾座城池奪回來。

高城易守難攻,在這里和東辰國可以僵持下去,看誰的糧草充足,誰就贏了。但她不能在這里僵著,她必須要把東辰大軍逼回到名州,然後由她主動出擊,攻打名州,奪回名州,名州城內的百姓還是大星王朝的,對她有利。不過以她對他的了解,她敢說如今的名州城內,兩國的百姓是各占一半人數的。他很清楚看似手無寸鐵的百姓其實有著強大的力量,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手無寸鐵的百姓給他背後致命一擊的。以前,他就教過她,如果攻下了別人的城池,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本國的百姓遷到那座奪來的城池里暫時住下來,是為了防止敵人的百姓會反起來抗拒他們的進駐,兩國百姓人數各戰一半的話,百姓制衡著百姓,就不會影響到軍隊,城池依舊由自己操縱著。

她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自此她攻城掠池後,都會那樣做。

想到他,玉鈴蘭的眼神倏地變得更加的森冷,心底里涌起的全是濃烈的恨意,隱隱中還夾著錐心之痛。

十七個年頭了吧。

不知不覺間,竟然晃過了十七個年頭。

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能忘記他帶給她的背叛及傷痛,此刻想到他,才知道,他的背叛,他給她造成的傷害,今生今世都無法撫平!

她也不能讓時間去撫平。

她幾萬名將士,慘死在他的大軍下,她要是忘記了那一場血戰,她還有何顏面統領三軍?還有何顏面面對九泉之下的那些慘死在他大軍下的英靈?

恨恨地握緊了拳頭,玉鈴蘭告訴自己,這一次出征,她要揮軍北上,直攻他的京師!

營外似是有人影閃動。

就算營外有人守著,玉鈴蘭還是低冷地喝了一聲:「誰!」

隨即以最快的速度卷起了那幅地圖,往案台內一塞,人就跟著掠出了帥營,一出帥營,就發現了守在帥營外的士兵被人點倒了。還有一把鋒利的長劍朝她直直地刺來,逼得她不得先退回營里,咣一聲,迅速地掠到不遠處抽出自己的長劍,緊接著又一個飛身撲來,對方那把長劍不過才剛剛穿過簾布,她的劍已經刺到。

對方似乎對她的身手了如指掌,劍尖忽然一錯身,兩把劍擦身而過,兩道人影也是擦身而過。

玉鈴蘭滑到了營門口,對方滑入了營內。

倏地轉身,玉鈴蘭又是一劍刺去。

對方這一次並沒有迎過來,僅是站在那里等著她的長劍刺至跟前了,他才用自己的長劍擋住了她氣勢洶洶的長劍。兩個人長劍相架,彼此也面對面了。

那是一個瘦削也掩不住他的貴氣及英俊的中年男人,他雖然瘦削,卻身材高大,玉鈴蘭長年馳騁沙場,身高已經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了,但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她還是矮了一點兒。

看清楚中年男人的面容時,玉鈴蘭眼里的殺氣陡生,宛如從地獄里冒出來的聲音擠出來,夾著一聲冷笑:「歐陽烈,是你,你竟然敢孤身闖入我的營中!真是來得好呀!」最後那幾個字,玉鈴蘭是咬牙切齒地擠出牙縫的。

歐陽烈深深地看著她,這個他日夜思念,用一生的孤獨來向她道歉的女子,依舊如同十七年前那般美艷,歲月這把殺豬刀對她似乎特別的眷戀,他都成了大叔了,她還如同少女一般。

只是,她的眼里再無柔情。

她的唇邊再無如春風一般的笑容了。

她的臉也瘦削了。

她的眼底還有著掩不盡的滄桑,從她眼底的滄桑,他才敢肯定眼前這個女子是他的蘭兒。

森冷剜人心的冰冷眼神,森冷帶著殺氣的話里,沒有半點情人相見時的喜悅,有的是濃濃的恨,濃濃的怨。

歐陽烈心底在痛。

她本來是外冷內熱之人,如今卻被他逼成了外冷內也冷的人了。

輕嘆一聲,苦笑一下,歐陽烈輕輕地問著:「蘭兒,你還好嗎?」

知道她率軍出戰了,他在大年初一就撇下了所有人和事,僅帶著身邊幾名高手悄悄地趕到兩國的邊境,只為了能看她一眼。

哪怕兩人相見,是敵人,他也甘願奔跑數千里,只為了見他這位一生中的勁敵,也是他一生中的摯愛一面。

「不要叫我蘭兒,你沒有那個資格!」

玉鈴蘭用力地架退他的長劍,手腕一抖,一招凌厲的殺招直取歐陽烈的心臟位置。

「蘭兒,告訴我,女兒在哪里?」

歐陽烈忽然輕輕地問了一句。

玉鈴蘭快要刺到他心口的長劍倏地停了下來。

女兒?

女兒……

玉鈴蘭用力地咬緊了下唇,冷冷地瞪著他,片刻才冷冷地掀唇說道:「死了!早在十七年前就被我掐死了!」

歐陽烈心疼地看著她,心疼地說道:「蘭兒,你可以恨我,女兒也是你的,你是她的娘呀,親娘,你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掐死她?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她今年也該有十七歲了吧,是不是長得很像我?」

「死了,死了,早就被我掐死了,就因為她長得像你,一生下來就被我掐死了!」玉鈴蘭低吼著,吼聲也夾著不易察覺的凄楚。停下來的長劍用力地一刺,歐陽烈竟然像十七年前那般,不再躲不再避,玉鈴蘭不知道是被他問及女兒,勾起了那點柔情,還是其他原因,在劍尖要刺入他心臟的時候,手一偏,劍尖往上一劃,卻是刺入了他的左肩上。

但恨意太深,在鮮血飛濺而出時,她狠心地一抽劍,再一刺,又往他的右肩上補了一劍。

如同十七年前那般,他的鮮血濺在她的臉上,也染紅了他身上的衣服,卻不知道痛在誰的身上。

「帝君!」

察覺有異,外面迅速地竄入了兩條人影,其中一條人影撲向玉鈴蘭,一條人影撲去扶住歐陽烈,先是出手如風封住歐陽烈兩邊肩頭上傷口周圍的穴位,然後扶住歐陽烈就朝營外掠去。

「蘭兒,我們的女兒……十七歲了……你真的沒有想起過她嗎?」

歐陽烈的問話從外面飄回來。

「亦凡,撤,不要傷了她!」

最後一句話帶著不可抗拒的命令,這是對那道撲向玉鈴蘭,已經和玉鈴蘭交起手來的人影說的。

十七年前,他傷了她,十七年後,他不會再傷她,哪怕她要他的命,只要她狠心拿得去,他就雙手奉上。

那道人影恨恨地收招,一掠,人便掠出了帥營。

等到玉鈴蘭的屬下趕來時,歐陽烈三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玉鈴蘭喝令不用追去,只說是東辰國的刺客,已經被她重傷。

等到軍營中回復寂靜後,玉鈴蘭重新卻是站在那濺落著鮮血的地方,黑眸盯著地面上的已經凝結的血跡,不由自主地又咬緊了下唇。

半響,她回到案台前,默默地坐下。

腦里回盪著歐陽烈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我們的女兒,十七歲了,你真的沒有想起過她嗎?

玉鈴蘭笑,十七年了,她忘記了怎么笑了,此刻笑的時候,比哭還要難看,她其實是想哭的,是倔強的性子讓她不願意哭,所以她笑了。

她懷胎十月,差一點因為分娩而要了她性命的女兒,教她怎么不去想?

只是……

那個像極了歐陽烈的孩子會觸及她的痛,觸及她的恨,饒是她的女兒,她也數次地想掐死,但每次在掐著女兒小小的脖子時,她卻無法真的狠下心去掐死女兒。

在養了數天之後,她身邊的親兵,害怕她真的掐死自己的孩子,在她的沉默當中,那名親兵帶著孩子走了,走時,她默默地幫孩子穿上了她親手買來的衣服,以及她親手編織的虎頭帽。

那名親兵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她不知道那名親兵在走的時候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險,她也不知道那名親兵會跑往何方,更不知道她與歐陽烈的女兒會被送往何方。

十七年的午夜夢回,想到當年那個漂亮可愛的女娃兒,她的心就像刀割一般,但她卻不後悔送走了女兒。當年的她還年輕,當年的她對歐陽烈的恨如同烈酒一般,如果不把女兒送走,女兒在她的身邊成長,必定會承受著仇恨的陰影,從而害了女兒的一生。

如今,歐陽烈不怕死地尋來,忽然開口問她女兒在哪里,她的心陡地一痛。

當年她並沒有告訴他,她生的是兒是女,他一直不知道的。剛才他卻問出了:女兒在哪里?

他是查到了,還是見過了那孩子?

那孩子活著?那孩子長大成人了?那孩子是否還像剛出生時那般像極了她的父皇歐陽烈?

她的女兒呀……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