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哥哥等等我。」
久違而熟悉的叫喚聲伴著馬蹄聲傳進了寒初藍的耳里。
她立即扭頭望向身後那條路,迎面跑來兩匹馬,為首的是一位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有著清俊的外表,頎長的身子顯得很結實。寒初藍僅是一眼就認出了為首的少年正是傅懷真。
將近半年不見,小她兩歲的懷真都比她高出一個頭了吧。
追著懷真的便是阿牛。
懷真和阿牛遠遠地就瞧見了寒初藍和彩月,一開始懷真並沒有留意,等到距離近了,他從寒初藍身上看到了熟悉,雖然面容不是寒初藍的,他還是生出了一股好感。馬兒奔到了寒初藍的身邊,懷真立即勒住了馬,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睨著寒初藍,烏黑的眸透著深沉。
寒初藍在心里欣慰地想著,將近半年不見,懷真顯得更加成熟了,此刻的他,稚氣完全脫離,流露出沉穩。
「請問大嫂要找誰?」
懷真客氣地問著寒初藍,寒初藍是婦人打扮,懷真才會稱她為大嫂。
寒初藍忽閃了一下眼,懷真沒有認出她來,也是她化了妝,易了容的。再者,離開張家村那么長時間了,她的身高也長了些許,以前稚子的清澀也不見了,被夜千澤滋潤無數回的她,整個人都被少婦的成熟風韻包圍著,雖然看不到她的真面目,從她的眉眼間也可以看到她的光彩照人。
「我找人。」
寒初藍答著,視線又掃向了奔來的阿牛,多月不見,她這個大弟弟也長高了不少,雖然還是稚氣未脫,比起以前,感覺也是進步很大的。看來,懷真兄妹替她把弟弟調教得很好。
「大嫂要找誰?或許我知道,可以帶大嫂去找他。」
懷真飛身躍下馬來,阿牛也跟著躍下馬。
他盯著寒初藍看,對懷真說道:「懷真哥哥,我怎么覺得這位大嫂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懷真扭頭看一眼阿牛,似笑非笑地說道:「難道大嫂是來找你的?」
阿牛臉一紅,說道:「怎么可能是找我的。不過,懷真哥哥,你不覺得這位大嫂的身形很像我大姐嗎?不過比我大姐高了點。」
懷真又深沉地盯著寒初藍看,就連跟著寒初藍的彩月,他也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
「大嫂,請問你要找誰,說出來,我帶你去見他。」懷真重復了一次。
寒初藍笑著朝他道謝,答著:「謝謝,我口渴,我想先討口水喝了再說。」
懷真黑眸閃爍著,又細細地打量了寒初藍一遍,寒初藍想到自己戴著人皮面具,又分別了數個月,懷真鐵定分辨不出來,放任懷真的視線如刀一般,在她的臉上一寸一寸地刮過。
下一刻,懷真伸手而來,就想撕寒初藍臉上的人皮面具。
寒初藍身子一錯,錯開了他伸來的大手,再一閃身,她已經掠出了數米遠。
懷真一愣,他的姐姐不會武功,而那個少婦身手敏捷,輕功了得,一閃便能閃出數米遠,不可能是他的姐姐。姐姐是可以學武,可就那么幾個月的時間,姐姐就算學武,也不可能有此修為。
但,少婦的身形,說話的口吻,就連聲音都像極了姐姐。
彩月撇了懷真一眼,板著臉淡冷地說了一句:「休得對夫人無禮!」
說著,她身形一閃,便追上了寒初藍。
夫人?
用這樣平板的口吻和他說話……
懷真恍然,臉一喜,就把馬的韁繩往阿牛手里扔過去,撒腿就追著寒初藍而去。
是姐姐!
姐姐回來了!
阿牛愣在當場。
那兩個女的是人是鬼還是武林高手?一閃身就掠出數米遠。
他還懷疑少婦是自己的大姐呢,現在他不懷疑了,因為他大姐再厲害,也不會武功的。
但懷真哥哥樂個什么勁兒?連馬都不騎了,撒腿就追。
難道真是他的大姐回來了?
大姐的容顏變了?
想到大姐在帝都里飽受欺凌及逼迫,阿牛的臉色一變,以為寒初藍被人逼害毀了容顏,立即拉著兩匹馬追趕而去。
夜家那棟泥磚屋出現在眼前。
寒初藍放緩了腳步。
四嫂剛好從屋里出來,寒初藍本能地沖四嫂笑了笑,友好地叫著:「四嫂。」
「嗯。」
四嫂嗯了一聲,正想回屋里去,像是想起了什么的,倏地頓住腳步,錯愕地看著寒初藍從自己的眼前走過,回過神來後,她便追上前去與寒初藍一起走著,一邊走著還一邊看著寒初藍,好奇地問著:「你是誰呀?你怎么認識我?」
寒初藍笑著停下了腳步,望著四嫂,笑道:「四嫂大名鼎鼎的,我怎么會不認識四嫂。」
四嫂訕笑著,「我什么時候那么出名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好名傳天下,還是丑名遠播?」
寒初藍笑得更歡了,忍不住就給了四嫂一個擁抱,四嫂立即怔在當場,愣愣地看著她,雖說寒初藍女人,可四嫂也不習慣被人這樣擁抱。
「四嫂,自然是好名揚天下。」
「你,怎么有點像藍兒?可是臉又不像。」
寒初藍呵呵地笑著。
寒奶奶腳步蹣跚地從屋里走出來,她一出來,滿院子的雞鴨全都朝她奔跑而來,圍著她打轉,寒奶奶沒有留意到站在院子外面和四嫂說著話的寒初藍,對圍著她打轉的雞鴨說著話:「知道你們都餓了,馬上就喂,先別急,別急。」
「老婆子,你小心點,別被那些畜牧絆倒了。」
寒爺爺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接著便看到他的身影出現。
「寒爺爺,寒奶奶,你們都回屋里休息吧,那些事情就讓奴婢們去做。」
楊府的兩名丫環並沒有撤走,楊庭軒對懷雲說,二老年紀大了,又在憂慮著寒初藍的處境,身體漸差,懷雲兄妹又不能時刻跟著二老,留下丫環,懷雲也能安心一點。懷雲同意了他的安排,不過堅持要由她給兩名丫環例錢,楊庭軒知道她就像寒初藍一樣,根本不想占他的便宜,也沒有拒絕,說是楊府的丫環,等於是懷雲請來照顧二老的丫環。
不過在二老的眼里,兩名丫環還是楊府的人,他們覺得承受楊庭軒的恩情太多了,不好意思再使喚楊府的丫環,盡可能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沒事,不用休息。」寒爺爺說道,在不經意間扭頭看到了院子外面的寒初藍等人。他老眼昏花,寒初藍又易了容,他沒有馬上認出寒初藍來,只認出四嫂,便笑著揚聲和四嫂打著招呼。
聽到爺爺的聲音,寒初藍撇下了四嫂,走回到自己的家門前,推開了圍牆門,走進院子里。寒爺爺愣愣地看著她進來,愣愣地問著:「這位夫人,請問你找誰?」
寒初藍走過來,在寒爺爺的面前站定,寒奶奶看到她,也折回到寒爺爺的身邊,與寒爺爺一起,傻傻地看著寒初藍。抬手,寒初藍把自己戴著的人皮面具輕輕地撕了下來,露出了那張絕美的容顏。
「藍兒!」
二老低叫起來。
「爺爺,奶奶,藍兒回來了。」
寒初藍輕輕地說道。
寒奶奶想笑,卻哭了起來,顫巍巍的雙手伸出,摸到了寒初藍的臉,細細地摸著,哽咽著:「藍兒,是你嗎?奶奶沒有做夢吧。」
捉住奶奶的手,寒初藍歉意地說:「奶奶,是藍兒,藍兒不孝,現在才回來看望奶奶。」
「藍兒。」
寒奶奶激動地抽回自己的手,拭著眼角的淚,激動地又哭又笑,「藍兒,奶奶以為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你了,奶奶知道你在帝都的事,奶奶擔心死了,奶奶……」
寒初藍擁住了寒奶奶,寒奶奶擔心的話便咽回了肚里。
寒爺爺也是很激動,不停地抬手拭著自己眼角的淚花。
懷真走進院子里,站在不遠處,深深地看著擁住寒奶奶的寒初藍。
他猜得沒有錯,果真是他的姐姐,姐姐回來了!
四嫂則揉揉自己的眼睛,確定看到的真是寒初藍,便歡笑著嚷了起來:「藍兒,原來真的是你,我就說嘛,怎么越看越眼熟的。藍兒,你還活著,活著就好,你爺爺奶奶為你的事都擔心出病來了,瞧,二老的身體都差了很多,可把懷雲急壞了,楊公子隔兩天就會帶著大夫來給二老瞧瞧。」
松開奶奶,寒初藍扭頭望向了也跟著走進院子里的四嫂,笑道:「四嫂,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快人快言。」
四嫂笑著走過前來,細細地把寒初藍打量了一番,說道:「比以前更俏了,也長高了些,身子更顯豐腴了,藍兒,是不是懷上了?」
寒初藍臉一紅,搖頭。
她還沒有懷上呢。
「姐姐。」
懷真走過來,溫沉地叫了寒初藍一聲。
四嫂把懷真擠到一邊去,嘴里說道:「懷真,你一會兒再和藍兒聚舊,先讓我好好地瞧瞧。」說話的同時,四嫂的雙眼還是上下打量著寒初藍,「藍兒,我瞧著你,就像是懷上了。」
寒初藍笑,她也想替夜千澤生個孩子,不過如今,還不適合生孩子。
寒奶奶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看著寒初藍,關切地問著:「藍兒,你真沒有懷上?都成親一年了。」
「奶奶,我真沒有……嘔——」
寒初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反胃,接著她就忍不住想嘔吐。
所有人都神色一緊,只有四嫂得意洋洋的。
「夫人。」
彩月最先擠過來,擔心地就要替寒初藍把脈。
懷真和阿牛也是心急地擠過來,寒奶奶更是擔憂地問著:「藍兒,你是不是病了?」
四嫂笑著:「寒奶奶,藍兒還年輕,沒有經驗,你老也瞧不出來嗎?我一瞧著藍兒,就覺得她像是懷上了。瞧,這不讓我說中了,都會吐了,還說沒有懷上,怕是藍兒自己也不知道懷上了吧。」
懷上了?
寒初藍捂住嘴,她是真的覺得反胃,想吐。
對了,她這個月的月事沒有來。
因為急著趕路,她都忽略了每個月必來的老朋友了。
難道她真的懷上了?
在夜千澤帶軍北上的那天清晨懷上的?
她那時候月事剛結束不久,按理說應該是安全期,不是說月事結束後一個星期才會進入危險期嗎?寒初藍有點驚也有點喜,在心里默默地計算著自己與夜千澤清晨的纏綿,她是處於安全期還是危險期,好像屬於安全期過渡到危險期之間,也就是同房也有可能懷孕的。
「屋里說。」
寒奶奶喜滋滋地拉著寒初藍進屋。
大家也都跟著往屋里涌。
進了屋,寒奶奶連忙把寒初藍拉進房里,只讓四嫂跟著進房,其他人,包括彩月都一並攔在房外。
「藍兒,你月事來了嗎?」
寒奶奶進了房後,就眯眯地笑問著寒初藍。
剛才見到寒初藍時的激動,還殘留在她老人家的臉上,眯眯的笑容已經搶占了地盤,占據了她滿是皺紋的五官。
在寒奶奶的心里,寒初藍在帝都里會遭到太皇太後的逼迫,被逼著出京,就因為她與夜千澤成親一載還無所出。寒奶奶很清楚女子無所出的下場是什么,哪怕知道寒初藍還活著,她也在擔憂著寒初藍的未來。如今知道寒初藍可能懷上了,她老人家在高興之余,也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只要孫女能懷上,也就不用擔心皇家再以無所出為借口逼著姑爺休妻了。
「這個月的月事沒有來。」
寒初藍答著。
從冰河鎮回清水縣,她在路上花了一個多月,如果真是那天清晨與夜千澤纏綿時懷上的,那肚里的小包子便有一個多月了。據她那點不算健全的孕婦知識介紹,懷孕六周也就是一個半月就會有妊娠反應。她要是真的懷上了,算算時間,也有六周了,會有嘔吐便屬於正常反應。
她真的懷上了嗎?
「寒奶奶,聽到了沒,藍兒說她這個月的月事沒有來,十有八九是懷上了。」四嫂笑著,「咱們都是過來人,哪有瞧不出來的?我一瞧著藍兒豐腴了,就覺得藍兒懷上了。」
寒初藍的臉紅了紅,她的身子變得豐腴並不是最近才變的,是和夜千澤圓房後,慢慢地,就變得豐腴起來,散發著少婦的成熟風韻,為她更添幾分的風采,也就把那幾個想謀奪她的男人迷得更加神魂顛倒了。
「藍兒,你沒有記錯吧,你這個月的月事沒有來?」寒奶奶樂壞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但還是再次問著寒初藍。
寒初藍點頭。
寒奶奶這才放下心來,「那就肯定懷上了,太好了,總算懷上了。藍兒,快,你回床上躺著,你的房間,奶奶天天都幫你打掃一遍的,很干凈,奶奶給你殺只雞,給你補補。」
寒奶奶歡笑著,就要寒初藍回她自己的房里休息,寒奶奶則打開房門出去,剛才還是蹣跚的步伐變得特別的有勁了,一出去就招呼著寒爺爺和阿牛,歡笑著:「老頭子,阿牛,快來幫忙,抓只雞來殺了,給藍兒補補,藍兒懷上了。」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滿臉喜悅。
彩月在歡喜之余又白了臉,低叫著:「夫人一直趕路,肯定累壞了,會不會傷著小主子?天哪,夫人懷著身孕還跑這么遠!」
主子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立即撇下戰事,瘋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