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來得正是時候(1 / 2)

一品農家妻 古幸鈴 4659 字 2023-02-27

攝政王府。

安安靜靜的夜,王府里再無往日的安祥,有著的都是不安及無助。

夜沐受傷將近兩個月了,人是醒轉了,可是身子並沒有好轉,每天都需要躺在床上,坐上一刻鍾,就覺得渾身發軟無力,走不了多遠,就要坐下休息,再加上雙手殘了,口不能言,曾經尊貴無比的攝政王便成了廢人一個。

讓府上極度不安的,不僅僅是夜沐的身體沒有較明顯的好轉,還有便是把整個攝政王府圍得泄不通的御林軍。少帝說擔心夜沐的安危,派遣御林軍全天候保護著攝政王府的安全,誰都知道那不過是好聽的借口,夜沐如今形同軟禁。

王府里的人雖然可以外出了,可去哪里,都有一名御林軍陪同著,就連周妃進宮,都會有御林軍跟隨著,美其名曰是保護周妃的安全。進了宮,馬上又有宮人跟隨,時刻都盯著周妃的一言一行,哪怕周妃進宮都是去見太皇太後,也甩不掉那些宮人的跟隨,讓周妃無法和太皇太後談論夜沐傷勢以外的話題。

較為自由的只有兩個人,便是夜君睿兄弟倆,因為年紀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少帝並沒有過份地留意著這兩位堂弟。

夜君睿自從父王出事,他依照父王的安排把外袍親自交給太皇太後,後來便發生了不少事情,他的楚王伯父原來不是他的伯父,楚王府已經徹底換了個天,君玉哥哥繼承了爵位。按照大星的律例,親王世子雖然可以繼承爵位,不過每一代都要降一級。夜君玉本應該降級為楚郡王,因為夜宸死得慘,又獨獨留下夜君玉一個正統血脈,所以夜無極破例讓夜君玉保留著親王爵位。夜君睿看著這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默默不語,每天除了到上書房讀書,就是到松院去陪著夜沐,還要想著他該如何執行父王叮囑過的下一個計劃,也就是帶著弟弟去找世子哥哥。

雖說他在人前都是沉默不語的,畢竟每天能進宮,多多少少也能聽到一些夜千澤的近況,知道夜千澤如今還帶兵打仗,他要是在這個時候帶著弟弟去找夜千澤,反而會拖了夜千澤的後腿。

夜沐不能言,不能寫,眼睛還能看,每天見到夜君睿的時候,他都會淡淡地掃一眼夜君睿,夜君睿聰明,知道父王用淡淡的眼神告訴他,暫時別動,未到要離府逃命的境地。

既然還不用逃命,夜君睿也就日復一日地重復著他每天的功課。

一大盆的熱水擺放在屏風後面,周妃拿著帕子,默默地又溫柔地幫夜沐洗著澡。兩個人夫妻數載,還是最近才會這般的親近。在過去的數年里,夜沐連個正眼都不曾給過周妃,更不用說讓周妃如此近身侍候了。

他受傷後,周妃難過不已,去元府求過,雖然元老爺答應了她,會試著聯系元缺的。她滿懷希望地回到府里,盼著元缺回來醫治夜沐。可是日起又日落,轉眼間她都等了快有兩個月,也沒有等到元缺的消息,她醒了,元缺是不可能會醫治夜沐的!

御醫們天天都會來給夜沐開葯,一劑劑的葯下去,御醫說夜沐的內傷在好轉,可瞧著夜沐的樣子,僅是比最初時稍微好一點。御醫安撫著周妃,說夜沐是受傷太重,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周妃不懂醫理,只能完全信任御醫,想著宮里還有個老太太坐鎮著,御醫們應該也不敢對夜沐的傷勢不盡心盡力的。

不過周妃不放心所有下人照顧夜沐,她開始親自照顧夜沐,夜沐還昏迷不醒的時候,她親自替夜沐擦身,換衣服,灌喂葯水。夜沐醒轉了,她依舊幫著夜沐洗澡,兩個人婚後只有過兩次的肌膚相親,第一次幫夜沐洗澡,她的臉都臊紅得像關公。夜沐的一天三餐,也是經由她親自去做,親自端來,親自喂食。

李公公都沒有機會再近夜沐的身。

夜沐口不能言,拒絕不了周妃,就算他要拒絕,周妃不肯讓他拒絕。

在夜沐能坐起來了,周妃隔一段時間就把夜沐扶起來坐坐,或者扶著夜沐到外面去走走,呼一下新鮮的空氣,見見陽光。

將近兩個月的近身照顧,夜沐就算是鐵石心腸,也無法再發脾氣,默許周妃接近他的權利了。

夜已經很深,夜沐這個時候才洗澡,也是最近的變動。

夜沐猜到有些變化,無奈口不能言,只能配合著周妃的變動安排。

洗澡水有著一股葯味,他整個人泡在洗澡水里,聞著這股葯味,就會覺得特別的舒服。水里是放了葯去煮的,而這種葯估計對他身體內的傷有幫助吧。

調養了將近兩個月,又是所有御醫輪番醫治,他卻沒有太大的好轉,不是他傷勢太重,而是有人根本就不想讓他好起來,希望他一直都躺在床上。

那個不想讓他好起來的人是誰,不用問,也知道是夜無極。

而周妃會在他的洗澡水里加葯,他也能想到是他的寶貝兒子夜千澤派人送回的葯。兒子不回來,那份孝心到了。夜沐也不希望兒子回來,兒子要是回來了,就再也走不出這個帝都了。

洗得差不多了,周妃便去拿來夜沐的里衣,再把夜沐自浴盆里扶起來,替他把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凈,趕緊幫他穿上衣服,又把他扶回了床前坐下,幫他調整一個舒服的坐姿,周妃才回到屏風後面,用木桶把洗澡水一桶一桶拎出去,李公公在外面看守著,周妃一把洗澡水拎出來,他就讓人迅速地接過,拎到水溝去倒了,因為洗澡水有葯味,每次倒了水後,都要立即用好幾桶的清水把水溝清洗得干干凈凈的。

夜沐看著周妃吃力地把自己的洗澡水一桶桶地拎出去,眼神有些許的變化。周妃是不及上官紫那般高貴,也是京中名門望族的嫡女,什么活兒都沒有做過的。如今為了更好地照料他,也為了安全起見,她事事都親力親為,那雙以前柔滑的柔荑迅速地長起了繭。

清理了現場後,周妃抬手拭去自己額上的汗水,回到夜沐的床前,溫聲說道:「王爺,可以休息了。」說著,就要扶夜沐躺下。

夜沐用手腕輕揮開她要相扶的雙手。

周妃立即明白他還不想睡,便體貼地問著:「王爺還想再坐一會兒?還是想到外面去走動走動?入夜了,外頭的御林軍只盯著外頭,對里頭放松了些許。」

夜沐點點頭。

周妃替他拿來了外袍,侍候他穿上,又替他整理好衣裳。借著燈火,夜沐定定地打量著眼里只有他的周妃,其實周妃也很美,哪怕不及上官紫,也有她獨特之處。過去,他就沒有好好地看過她。

「王爺想去哪里?」

周妃替他整理好衣裳,抬眸看了他一眼,溫聲問著,「是流雲院嗎?」

夜沐淡淡地點了點頭,在周妃提到流雲院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變柔,就連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流雲院是上官紫的院落,哪怕是重建的,也是夜沐的精神寄托。

周妃心有澀意,依舊溫順地扶著他慢慢地走出了寢室,走出松院,往流雲院走去。

因為流雲院是上官紫的院落,被夜沐保護得極好,不允許別人隨意進入,特別是周妃。夜沐總覺得周妃的存在,就是他無法守著他對上官紫諾言的證據,讓他愧對上官紫,所以周妃嫁入攝政王府多年,都沒有進過流雲院。

第一次踏入流雲院,周妃忍不住悄悄地打量著流雲院的一草一木。

白天的流雲院安安靜靜,夜里的流雲院亦是安安靜靜的,到處都懸掛著宮燈,就算在夜里,也能把流雲院的美盡收眼底。

周妃以為流雲院奢華至極的,走進來後,才知道流雲院是素,是雅,又不失高貴。流雲院又是院中有院的格局,一條人工河流繞著流雲院流淌著,人工河流的水從哪里來,流往何處,周妃並不知道。只知道流雲院會取此名便因著這條人工河流,河流兩邊植滿了垂柳,隔十幾米遠便建有一道白玉小橋。上官紫以前很喜歡在河邊漫步,賞景。

但在十三年前,那場大火燒起時,這條河流卻沒有起到滅火的作用,不是河里沒水,是救火的人故意不從河流中取水。

當年的陰謀,周妃不太知道。

在楚王府改朝換代時,她只知道那個假的楚王就是當年放火燒死上官紫的凶手。

夜沐的力氣不足,要不是周妃扶著他,他是無法獨自走到流雲院的。

流雲院的一景一物,都烙在他的心頭,他不需要去走動,也知道哪里最美,哪里是他愛妃的最愛。他徑直朝正堂屋走去,那里面有著上官紫的遺像。

周妃扶著夜沐進屋,迎面就看到上官紫的遺像正溫柔地沖著她笑,她迎視了一眼上官紫的畫像,就忍不住垂下眼眸。那畫中的女子,出塵脫俗,一笑一顰都如同仙子一般,凡夫俗子多看她一眼,都覺得褻瀆了她。

望了周妃一眼,夜沐用眼神示意周妃先出去。

周妃溫順地替他搬來了一張椅子讓他靠坐著,她才順從地退了出去,知道夜沐想與上官紫獨處。

任何時候,夜沐的心里頭都被上官紫占據著。

扭頭,周妃深深地看一眼上官紫的遺像,其實她心里是羨慕上官紫的。上官紫死了十幾年,依舊讓夜沐深愛著,依舊影響著很多人。如果是她周妃,她死了十幾年後,還有誰記得她?她又能影響到誰?除了羨慕上官紫,她還敬重著上官紫,覺得上官紫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上官紫的死,不過是她用她的生命去推動著某些事情的輪子往前滾動著。

夜沐說不了話,手也動不了,他只能靠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凝望著上官紫的畫像,心有千言萬語要對上官紫說,無奈說不出來。他的眼里有著痛有著苦有著隱忍,隱隱中也有些許的欣慰。

欣慰來自他與上官紫的稚兒在一步一步地強大起來。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的稚兒能完成他們都未能完成的宏圖計劃。

到了那一天,天下歸一,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他的紫兒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周妃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夜沐的背影,看不到夜沐的表情,她也知道夜沐此刻的表情是萬分溫柔的。她花了幾年時間都無法得到的溫柔,上官紫總是很輕易地就得。

再抬眸,上官紫又沖著她淺淺地笑著。

周妃微微地點頭,似是和上官紫的亡魂進行著無聲的交談似的。

她會代替上官紫好好地愛著夜沐,好好地照顧著夜沐的。

……

一覺醒來,天色早已大亮,陽光穿過開著的窗欞透進來,把房里照得通亮。寒初藍覺得舒服極了,她好久沒有睡過這么般好的覺了,自己的家感覺就是不一樣。

攝政王府也算是她的家,但攝政王府經常會遭到別人的監視,她壓根兒就不敢放心地大睡特睡。離開了帝都,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是匆匆的過客,除非有夜千澤在身邊,否則她也無法真正地安心入睡。

在寒初藍的心里面,張家村的夜家才是她的家,給她的是最純朴的親情,最純朴的溫暖。

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寒初藍才從床上坐起來。

「咚咚。」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

「姐姐,是我,懷雲。姐姐起了嗎?」

懷雲端著一盆洗臉水,站在寒初藍的房前敲著門,輕敲著房門。

寒初藍在帝都的時候,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所以暗衛們都習慣了,此刻只有彩月跟著她回張家村,彩月依舊是老樣子,不會貼身侍候寒初藍。

穿好衣服,披著長發走過來開門,看到懷雲端著一盆洗臉水,寒初藍一邊梳著頭發,一邊說道:「懷雲,你怎么給姐姐打起洗臉水來,姐姐自己來。你也不要把姐姐當成夫人來侍候,我還是你的姐姐,咱們就像以前一樣相處。」

懷雲端著洗臉水進來擺放在桌子上,笑著:「姐姐有了身子,就讓懷雲好好地照顧姐姐吧。」

寒初藍垂眸看一眼自己還是平坦的肚子,「還是個小豆芽呢,對我行動上沒有什么不便的。」走過來,她把木梳子放下,隨手拿起梳妝台前的一根布繩就綁起頭發。

回了鄉下,她就更加的隨意,連梳發都懶得再挽髻,而且她挽的髻也不好看,又費時間,夜千澤不在身邊,她都是很隨意的。

看不慣寒初藍這個樣子,懷雲走過來從台前拿起梳子,把寒初藍拉到銅鏡前按坐下,就幫寒初藍重新梳理頭發,笑著戲謔:「都這么長時間了,姐姐的頭發還是梳不好嗎?」

寒初藍嘿嘿地笑。

還不是古代女子的發髻過於復雜。

透過銅鏡,寒初藍盯著懷雲看,並沒有告訴懷雲,她昨天晚上去找過了楊庭軒,並且給楊庭軒制造了一壓力。「懷雲……。」寒初藍才叫了懷雲一聲,忽地竄起來,捂住嘴巴就跑到門口,迅速地用另一只手拉開了房門,又沖出房外去。

「姐姐。」

懷雲大驚失色,連忙追出去。

經由寒初藍親自設計,與現代洗手間接軌的茅房里,傳來了寒初藍的嘔吐聲。

「姐姐。」

「夫人。」

懷雲兄妹以及阿牛都涌過來,緊張地叫著。

彩月則是第一個閃身而來,站在寒初藍身後,緊張地不停地替寒初藍拍著後背,緊張地問著:「夫人,你怎么了?」

寒初藍吐了一會兒,胃才舒服一點兒。用水沖干凈了洗手間,她才用清水洗了洗嘴巴,站直了身子,臉色有點兒不佳,還勉強地對眾人說道:「沒事,妊娠反應。」

「夫人,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彩月還是不放心。

寒奶奶從廚房里走出來,笑道:「不用看,每個女人懷娃兒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

「嘔——」

寒奶奶的話音才落,寒初藍扭身又吐了起來。

她一開始有反應了,就這般強烈,肚里的小包子估計挺能折騰人的。

彩月又是心疼地拍著寒初藍的後背。

懷雲趕緊去給她打來清水。

懷真又是心疼又不知所措,阿牛則皺著小臉,問著寒奶奶:「奶奶,姐姐天天都要這樣吐的嗎?」

寒奶奶是所有人之中最放心的那個,她笑著:「吐兩三個月就好了。」

阿牛「啊」了一聲,瞧見姐姐吐得那般難受,他覺得一天都要命了,還要吐兩三個月。

好不容易止住了吐,才起床,胃里還是空的,這樣吐著,寒初藍整個人都覺得虛脫一般。重新回到房里,她倒回床上躺著,嘴里嘀咕著:「真難受。夜千澤,你的娃兒可真會折騰人。」她懷孕了,夜千澤不是第一個知道的,如今她吐得難受,他也未能在她的身邊。寒初藍忽然很想投入夜千澤的懷里,被他有力的雙臂擁著時,才是最安全,最溫暖的。

他要是在她的身邊,瞧著她這般難受,鐵定心疼死。

「千澤,等我再回到你的身邊時,肚子估許隆起來了。」寒初藍在自言自語著,猜想著夜千澤瞧見她隆起的肚子是什么反應。

彩月要把她懷孕的消息傳給夜千澤,她阻止了。如果夜千澤知道她懷孕了,肯定會派更多的暗衛來保護她,這個時候,夜千澤比她更需要暗衛們的保護及幫助,甚至夜千澤還會像上次那樣,撇下兄弟們就奔赴千里,只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