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醒來的時候,看見頭頂正對的流紗帳,嗅到空氣中浮游的安神香。淺談而清涼的味道讓人頭腦清醒。
他的大腦空白了一瞬。接著猛然坐起來,抑制不住的開始捶床。
他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覺得自己腦子里灌滿了『醉留仙』。
居然喝多了!
喝多了還找洛明川談人生!
人生沒談出啥結果!人家說啥信啥就算了!還搶人家酒喝!還睡著了!
睡著了也算了!還扯著人袖子說『我只想好好過日子啊』。
過你妹啊!
這種暴露身份的話怎么能亂說!
咦?說完之後呢?他現在為啥不在屋頂上?
……話嘮早就摔下去了,一定還是洛明川把他拖回來的!
有沒有耍酒瘋!有沒有高喊反派宣言!有沒有糊他一身口水!
太!丟!人!了!
殷璧越沉浸在自我唾棄中,恰在這時,院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師弟,可起了……」
他想也不想喊道,「我不在!——」
……
人生慘劇。
殷璧越差點抬手給自己一劍。
他覺得自己一定在洛明川心中樹立了偉岸的傻x*形象。
他木著一張臉起床,對鏡正衣冠,腦海里無限循環著自己的聲音『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然後默默去開門。
洛明川站在樹下。面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禮貌而親切,看不到絲毫戲謔的意味。
殷璧越心中升起了一絲僥幸……
或許自己昨天根本沒耍酒瘋?
剛才那聲掩耳盜鈴的『我不在』也沒人聽到?
正在這時,話嘮推開房門,詫異問道,「誒?四師兄?你不是不在么?」
……
師門不幸。
殷璧越嘴角微抽。
幸好洛明川及時清咳一聲,「既然二位師弟都起了,那我們走吧。」
殷璧越這才驀然想起,洛明川今天有比試,他和話嘮還說過一起去看的。
心中立刻升起了濃濃的愧疚之情,後悔昨晚還拉著他一起喝酒談人生。
三師兄說的對啊!果然喝酒誤事!
段崇軒也面有愧色。
洛明川笑起來,「昨天喝了點酒,晚上睡得格外好,今天起來神清氣爽,通身順暢。」
殷璧越總算安慰了些,「那就好,我們這便走吧。」
等他站在台下看雙方見禮的時候,覺得自己精神比洛明川還集中。
第一輪的時候,洛明川對上抱朴宗王震,以劍為棍,使出學府執教鞭。
第二輪時,他輪空了,在秋湖閉關破障,沒有去看洛明川和興善寺普弘的對戰。據說是以兩人討論佛法,普弘自認不如結束。
但無論是執教鞭,還是佛偈,都是別家手段,自然不可能是洛明川本身最擅長的。
他很想看,洛明川到底還會多少功法,最強的後手又是什么。
殷璧越默默環視場間,發現青麓劍派方向,宋棠、鍾山和程天羽都來了,抱朴宗那邊,除了鄭渭,也幾乎來全了。
看來想了解你的,不止是你的同伴,還有你的對手,甚至敵人。
單以境界論,洛明川是滄涯山此行弟子中最高的,也被傳為最有可能戰勝鍾山而奪魁的人。
因此即使這一場看上去是穩勝之局,來看的人依然不少。
洛明川對面站著一位出身西陸邊陲的弟子。門派名聲不顯,但個人修為不錯,行禮作揖也很端正,
「久仰洛師兄盛名,今日同台交手,實乃幸事。」
段崇軒低聲道,「這人是靈修,天賦靈脈很稀有,練得功法也少見。上一輪還勝了一位濂澗宗的弟子。」
殷璧越點頭,看見洛明川謙和的回了句,「謬贊,不敢當。請。」
那人也不再客氣,右手微微抬起,指間翻飛。
他身前出現無數細密的水滴,飛速凝聚成一道薄薄水幕,平如秋湖,可鑒人影。
段崇軒道了聲,「掐訣的速度倒是快。」
確實很快,水幕眨眼暴漲到三丈,台上仿佛出現了一面豎起來的湖。
與此同時,擂台周邊的空氣迅速干燥起來。
萬千水箭凝聚,破湖而出!
分明是水,卻因著迅疾的速度和磅礴真元,形成高昂的破空之聲。
洛明川拂袖,風聲呼嘯,箭矢在他身前三尺處靜止折落。他腳邊濺起水花,如一場疾雨落在地上。
卻未能打濕一片衣角。
這種真元屏障的手法算是簡單粗暴,殷璧越在盤龍嶺時就見洛明川用過。
不同於用劍用刀的武修,靈修的戰斗節奏往往慢上許多。
即使過去了一盞茶功夫,雙方還是一招一式,你來我往的交手。
就在許多人以為大局已定,洛明川將會僅憑真元差距耗死對方時,殷璧越卻注意到,那人額角的汗越聚越多,神情也急躁起來,顯然是支撐不住,要用壓箱底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