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2)

殷璧越能肯定自己是欣喜的。對上師兄溫和包容的目光,發自內心的歡喜假不了。

他笑起來,幾乎要松一口氣。

閃念之間卻想起自己送別師父後,在浮空海邊與師兄重逢的情景,自己克制不住的撲上去,伸手抱住了對方。記憶里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那時的心情卻模糊了。

所以現在的狀態依然不對。

真是麻煩。

洛明川什么也沒說,只是上前握住了師弟的手。

殷璧越用力回握了一下,忽而撲面的凜冽寒風褪去,像是被無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下意識做了這些,才想起以他與師兄的修為,區區朔風何足為懼。

又稍感欣慰,因為師父曾交代過,以後帶人駕雲,要記得擋風。

自己還記得師父說過的話,還算有救。

探求大道的同時感情被逐漸剝離。但停止問道怎么開劍冢尋師父?怎么與莫測的命運抗爭?

希望無所不知的掌院先生會有辦法。

波濤洶涌的大海在他們腳下飛逝,不時有巨大的海獸躍出海面,雲端上只能看到一閃而過的黑影。

更高天空上有日光透過厚重的雲層落下,風起雲涌間光影變幻,氣象恢弘壯闊,時時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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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城經過艱難的守城之戰,可比傷筋動骨。此時戰後狼藉仍在,城外荒野卻有北陸的駐軍安營扎寨,總算讓人安心不少。一位教習先生正帶著十余學子,以輕身術懸於高聳的城牆,修補黑磚上破損的符文。城牆下還站著不少人,等著接替他們。

雲陽城在翻新擴建時,由掌院先生親自繪圖,中陸幾大世家出資。當初選擇在每塊磚上雕刻符紋,而不是整面城牆設立可被激發的禁制,確實工序更繁復。刻符者至少需要凝神境以上的修為,神識不弱,且對符道有研究。

因此城牆新建進程極為緩慢,可是亞聖做的決定,縱然人們有疑惑不耐,也沒人敢多說什么。

戰時磚牆上的符紋連成陣法,防御敵人攻擊的程度不可思議。如今平靜下來,教習先生們想起多年前的舊事,不禁生出許多猜測感嘆。難道先生那時便算到雲陽城要遭此一劫?天下必有此一戰?

城牆下的學子們等著接替,有熟識的便開始說話。然而戰場狼藉當前,也說不出什么輕松的趣事。

「話說我那晚就在城牆上,魔修似乎是突然潰不成軍的……在北陸軍隊到來前,就現出頹態了。」

「現在想想,確實蹊蹺。」

眾說紛紜,人群中忽而有人開口道,「…據說他們的戰力與隕星淵有關,而滄涯山有大人物去東陸,封印了深淵。」他說這話時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還是有許多人聽到。

一時間都是吸氣聲。

「誰能封印深淵……」抬手指了指天,「難道是……」

難道是聖人回來了么?

「真的么?怎么回事兒?」

若是劍聖真的回來了,一人可攻城滅國,什么魔修都不足為懼了。

那位學子低下頭去,「我也只聽說了一句,大人物事情,誰知道那么清楚?」

話題被刻意避開。

「魔軍這次遭重創,頂尖強者所剩無幾,我看是不會再渡海遠征了……眼下還是我們強些。」

家園的破財,戰爭的殘酷,同伴的重傷或離世,都讓他們生出厭戰情緒來。

有人搖頭,依然不樂觀,「六亞聖只余無妄大師一人能戰,大師佛法精深,卻……」

雖說經此戰亂動盪,打破了亞聖在人們心中近乎無所不能的神明印象,但依然是一般人不敢妄議的。也不用再說下去,每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佛修不善戰。

要是有哪個大人物能成聖就好了。

不止在雲陽城學府,在濂澗宗,在南陸的葉城,在各地各處,都有人這樣想。

殷璧越二人路過聊天的學子,路過城門的禁制,舉步入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正是燈火近黃昏。

城里依然高樓林立,光線明亮。卻不是從前太平年歲的花樓歌台,金宮燈與紅燈籠。而是各戶門前點燃的火把,還有一些建築物上陣法的光圈。

一路走來各戶封門落鎖,街上只有形色匆匆的修行者。

只有學府沒變。遠遠就能望見藏書樓里的燈光。

殷璧越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來這里了。記得初次見掌院先生時,還是如履薄冰的緊張。

走到熟悉的巷口,有人出來相迎。不是紅衣垂髫的小童或青色長衫的學子,是一位穿皆空寺僧袍的年輕僧人。雙掌合十宣了一聲佛號,低眉垂眼道,「家師與先生在院中對弈,貧僧引二位施主前去。」

洛明川道了一聲有勞,對身邊人安撫的笑了笑。

殷璧越知道師兄是想讓自己放心。

能與掌院先生下棋的,皆空寺只有無妄法師,佛修精通醫理,有他在學府,先生應無大礙。若是有事,哪里有心思對弈?

他對掌院先生的心情復雜。雖然先生曾參與設局,他們差點死在興善寺里。但幾次救他助他,付出甚大,他早已拿對方當作敬重的長輩。

還是那個不起眼的小門,推開後直通種滿槐樹的院子。

寒風蕭瑟,以往繁盛的高木花架都只余枯枝殘葉。

院中兩人在石案前對坐,一方棋盤被鮫油燈台照亮。分明是略顯凄涼的景象,卻莫名有種灑脫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