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另類校園劇]matche72(1 / 2)

護士敲敲門,得到允許後,推開病房門,後面跟著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姜紅,一個是女秘書。理事長夫人驚奇地看著她們:「你們……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劉星辰早上吃過葯之後又睡個回籠覺。姜紅看看躺在床上頭纏綳帶的他,和顏悅色地回答理事長夫人:「沒有走錯。夫人,您好,我是麗影酒店的總經理,我叫姜紅,我是艾萌萌的媽媽。」

理事長夫人訝異地打量著她,表情看上去有點發懵發傻,沒想到這個時候會冒出來一個艾萌萌的媽媽,難道她是來給女兒要說法的嗎,武嬌父母那邊還不知道該怎么交代才好,這又來了個艾萌萌的媽媽,天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紅等了半天等不到理事長夫人半句話,覺得有點尷尬,回頭對女秘書說:「把花放下,出去等我。」女秘書將一大束鮮花放在茶幾上,落落大方地走出去,並關好房門。

姜紅微笑著說:「夫人,很榮幸能見到您,我的拜訪可能有些唐突,真是不好意思。」

理事長夫人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設想中醒過來,敷衍塞責地皮笑肉不笑:「喔,呵呵,請坐。」

理事長夫人陪姜紅坐在沙發上,和她面對面地互相微笑點頭:「姜總,是嗎?」

姜紅笑著說:「呵呵,不要叫我姜總,都快成一家人了。」

理事長夫人當時眼前一黑,血壓頓時升到二百。姜紅見她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連忙問她:「夫人,您這是怎么了?沒事吧?需不需要叫醫生?」

「不用了,不用了。」理事長夫人擺擺手,回頭看看熟睡的劉星辰,精神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精明的姜紅看出這里面有問題,試探著問:「夫人,我女兒和您兒子的事,您應該知道的吧?」

理事長夫人苦笑著,稍微點了點頭,目光十分閃爍。

姜紅安心地一笑:「哦呵呵,那就好。」她從包里掏出幾本書,摞在茶幾上:「這是星辰要的書,我給他帶過來了,正好放在病房里,閑著無聊可以看看。」

理事長夫人說:「哦,謝謝你了,星辰昨晚沒睡好,現在還在睡,要不,等星辰醒了,我替你轉告他?」

姜紅聽出她這是間接下逐客令,心里有點不高興,就算家世高也不能這么瞧不起人,進來才不到五分鍾,連屁股還沒坐熱就開始攆人了,本來還想和未來的親家母聊聊兩個孩子的婚事,現在一點心情都沒有了。姜紅微笑一下,起身說:「也好,那您歇著吧,我先告辭了。」

理事長夫人笑得特別不自然,其實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上刑一樣難受,邊應付著邊往外送姜紅:「呵呵,不好意思啊,這孩子不知怎么的變成一只夜貓子了,可能還是時差沒倒過來,其實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快要出院了,麻煩您費心探望,多謝。」

姜紅站在門口,說:「謝什么,人說女婿如半子,都是為人父母的,夫人何必這么客氣。星辰出院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哦。」

理事長夫人配送的表情是雖笑猶哭:「唔,好,好……呵,呵,呵……」

送走姜紅,理事長夫人忽然覺得渾身肌無力,頭腦里一根綳緊的神經立時崩陷了,差一點昏倒在病房門口。她扶著門框一點點挪到牆邊的長椅上,癱坐下去,傷心地哭了起來。好好的一個家,現在兒子住院,父子反目,兒子和媳婦散了,親家那邊還不知道,外遇的媽找上門來,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這一連串的事讓理事長夫人實在難以接受,就快被壓垮了。

蟬噪的午後,武嬌獨自在堤壩上散步,據說鎮里有一家子,女婿出車禍成了植物人,丈母娘和女兒一起照顧女婿十多年,後來女兒也車禍成了植物人,丈母娘一個人照顧小兩口並堅持用葯治療,許多機構都給她募捐善款,還有記者到家里采訪,她說她特別怕死,因為她一死兩個孩子就沒人管了,記者問她,覺不覺得生活艱辛,她說,這是上輩子欠他們的,沒什么可抱怨的。這種精神讓人十分敬仰。那還是武嬌在鎮里念初中的時候,偶然在一張報紙邊角上讀到的,當時她覺得這個丈母娘一點都不人道,如果植物人可以說話,一定不要她救。可是隨著雨季的臨近,武嬌越來越覺得生命太珍貴了,如果還有一點點辦法,她不想這么早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其實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小時候就曾立志長大以後要把父母接到城里,讓他們在一個輕松舒適的環境里安度晚年;她想在城里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攢一些錢給父母出去旅游;她想把自己的孩子培養得很優秀;她想當個孝順的兒媳好好報答理事長和理事長夫人;她想當個好妻子,給丈夫當好賢內助。現在所有的夢想都成為泡影,沒有這個婚姻,一切都不會來了。

她記得曾經和劉星辰一起看過一本書,那是一本英文版的哲學著述,上面有句話很耐人尋味,大意是說,你無法按照你自己的意志生活,因為當你擁有了自己的意志,你早已被別人的意志包圍。當時她不明白,她躺在他的胳膊上反復品咂著這個繞口令一樣的句子。鎮里的教學質量就是不如城里的好,以至於她的英語基礎打得不扎實,碰上這類句子時她就連想都不想直接拿到劉星辰面前讓他翻譯,他的英文當然很棒了,可是等他翻譯完之後,她還是聽不懂。他又給她解釋說,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在為自己而活,其實每個人都在為別人的期望而活,這才是真實。好比說他自己,爸爸媽媽老師學校社會親戚朋友管家鄰居甚至是保姆,從他開始記事起人們就全都潛移默化地教給他一句話,要好好學習,然後他就變成了留學生,就躺在了這間出租房里的這張床上。可是武嬌當時想,按照大家的期望而活也沒什么不好,就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那時她怎么會想到,正是大家的期望把她送上一根搖搖欲墜的高桿上,害得她沒法活下去了。她好後悔當時沒有再往下看看那本書上寫的什么,後面一定還有更重要的句子。可是那天她睡著了,躺在他溫暖的臂彎里做著甜甜的夢,滿足於安定美滿的現狀。

武嬌擦擦不知不覺淌到下頦的淚滴,拼命地跑回去,她要找到那本書,記得回國的時候一並帶回了許多英文原版書籍的!

那天下午,她把所有的箱子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那本書。找到又有什么用呢?她反問自己,難道一句話就可以讓時空倒流回從前?就可以讓他回心轉意?就可以挽救這個婚姻了么?沒有用的,真的已經毫無辦法了。所以在一陣躁動之後,內心又歸於死一般的安寧。

夜晚,劉星辰因為白天補覺補太多又睡不著覺了,在媽媽眼里仿佛是個惡性循環,但在他看來這是越來越向艾萌萌靠攏的好現象。他本想試試看艾萌萌的手機能不能打通,卻意外發現一條來自武嬌的信息,這條短息內容十分奇怪,她說:那天我睡著了,後面還有什么話么?

也許是和她太熟悉了,他發現自己想裝糊塗都裝不來,頭腦不由自主地搜索在國外和她獨處時的一些零碎記憶。習慣對一個人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在那些嚴寒的深夜,他經常抱著她,躺在床上一起看書,有無數個晚上她都像短信里所描述的那樣先睡著,但他此刻偏偏就知道她問的是那本書,是那句話。

那本書他看完了,書的大意就是這世間是一個無法逃離的牢籠,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想要另類的人生,對不起好么,因為有人給你闡釋了叛逆的概念,你才習得了叛逆的方式,你的另類依然是依葫畫瓢,謝謝。所以,書的最終歸宿是要剖開世間一切現象和形式,用微妙的慧眼「見」到事物的真相和本質,並不在現象的普遍或個別范疇上討論所謂的先驗與習得。

哲學著述並不是他的專業課程,但卻是他最喜歡看的課外書。在他看來,武嬌是一個腦袋瓜子里空空如也的家伙,雖然她的學習成績非常好,但是她不幸正是艾萌萌所謂的「容器」一族。在國外求學的那些年,他們每天都有固定的夜晚讀書時間,最開始是一人抱著一本書,一邊一個床頭台燈,兩個人所看的書籍類型大相徑庭,他看哲學,武嬌看歷史,他看邏輯學,武嬌看文學,他看宗教學,武嬌看雜志,後來的後來,武嬌淪為看漫畫。

突然有一天,武嬌說要和他一起看書,說他看什么她就要看什么,當時他對她頗為刮目相看,後來才發現,是因為兩個人看一本書就可以抱在一起了,她就是想讓他抱著她睡。哲學、邏輯學和宗教學等等這類書籍簡直就是她的催眠曲,每次她都入睡得特別快,偶爾才會問他,書上說的到底什么意思,他就憑著自己的理解給她解釋一下,然而她絕不會就一個問題追問下去或是跟他的意見向左和他展開辯論,因為他知道她根本聽不懂,只不過是不懂裝懂而已。

所以這個短信讓他驚訝極了,這是武嬌第一次就一個哲學問題深入追問,他知道她肯定在思想上遇到了巨大的障礙,她是被逼到這個份上的。

悶熱的午夜,滿天星斗,蟬聲浮躁,在鄉鎮的平房里沒有安裝空調、只有一個落地電扇的條件下,人們往往輾轉反側到後半夜才能睡著。武嬌的手機叮當地響了一聲,整個房間都被手機屏幕照亮,武嬌猛然坐起來,看著書桌上那個閃動的光芒,仿佛看到一線微弱的生機,盡管它同時帶著幾分悲涼。

武嬌心情澎湃地把手機握在手中,輕觸屏幕的手指居然有一點顫抖。在手機屏幕上一成不變的「老公」的名義下,他用普通朋友一般的口吻說:我也忘了,但是我又翻了翻那本書,作者的意思很復雜,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說明白的,回頭我把書給你送過去,你好好看看吧,也許對你會有幫助。

原來那本書在他那兒,他明知道她的英文不好,看原著根本看不懂尤其是哲學類的書,他再也不可能給她當翻譯了所以就不負責任地要把書送過來由她自生自滅吧。武嬌苦澀地笑了笑,她在笑自己怎么會蠢到向把自己推下深淵的人求救。對了,她忽然想起來了,書上說這世間是個無法逃離的牢籠,可是她偏不信,她偏要逃脫!她把這條短信連同他的號碼一同刪除,從今以後連朋友都不要做了,不知為什么,她閉上眼回想起他的面孔,感到非常陌生。

在一個炎熱的午後,靜謐嶄新的開發區環城公路上,艾萌萌叼著煙,開著車,屁股兜鼓鼓囊塞的錢包里少說有一百張大鈔。上次進的那批酒讓白龍一股腦都買了,他說這批皇家禮炮做得幾乎可以亂真,特別熱銷,艾萌萌就坐地起價,跟他要雙倍的加價,他豪爽地掏了腰包。想起上學那會兒,人們都說「情場得意,考場失意;情場失意,考場得意」,這絕對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老天爺好像是給人找平衡,離開劉星辰之後,艾萌萌的財運突然變得特別旺,幾筆生意就賺夠兩三年的花項,現在那點房租對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這個夏天都不用太辛苦奔波了,可是她不想休息,與其一個人在家里胡思亂想不如趁熱打鐵多賺點錢。

據她所知,古玩城這兩年生意大不如從前,很多人都要往外轉兌攤位,有次她拜托小鴿子裝成菜鳥到她爸那里買了一只破瓦罐,就等於給她爸幾千塊錢生活費,後來她又拜托小鴿子的女人去了一次,又買了一個破銅虎符回來,她爸居然騙了人家三萬,還大言不慚地說那是戰國文物。艾萌萌氣得差點拿著虎符摔到他臉上,其實那就是他花幾塊錢讓一個老鐵匠照著戰國虎符的照片鎏出來的,外面鍍一層薄薄的銅皮,再把它埋到濕土坑里氧化一段時間,就成了特么的什么戰國文物。打那以後,艾萌萌再也沒拜托朋友去買他的破玩意,想必現在他已經拮據到一定程度。

這次發了筆意外之財,艾萌萌決定再找個沒露過面的朋友去一趟古玩城,要找信得過的人,於是想到了武嬌。她給武嬌打電話時,暴曬的大晴天突然轉陰,整座城市被黑壓壓的烏雲籠罩起來,天氣預報說過幾天要下暴雨,當時全市人民都不信,這真是應了那句天有不測風雲。

艾萌萌坐在車里,驚訝地盯著公路盡頭和天邊交界處翻滾而來烏雲,城市上空似乎被分割成一陰一陽兩個世界,轉眼間就徹徹底底地陰下來,電話路線在耳邊嘟——嘟——地拉著長聲,她自言自語地說:「武嬌怎么不接電話,午休時間早就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