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烏鴻早就想過聯盟首相死了以後,他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擠出去該怎么辦。

黎緣就是他選擇好的下一個人。

黎緣有野心，但局限於自身的本領。

這樣的人，說白了就叫做眼高手低，往往有著不符合於現實的幻想。

但幻想和現實發生沖突的時候,他就只能尋找其他的辦法來解決。

比如……

召喚神明為自己翻盤。

烏鴻很肯定,這是黎緣的性格一定會做的事。

高高在上的神明，見過太多的人性。

黎緣不出意外,也會和烏鴻曾經見過的無數人一樣,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然後就出意外了。

烏鴻冰冷地注視著黎緣倒下的軀體。

血液鋪在他的身下。

omega的面孔微微變形。

他看過太多人性的丑惡，忘記了人性是多變的。

那接下來要怎么辦呢？

烏鴻漠然地垂下眼。

斬去四肢？

烏鴻開始嘗試。

他先取下了自己的手臂。

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

他現在的姿態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邪神。

但烏鴻並不在乎。

這樣的傷對於他來說,太微不足道了。

不夠……

烏鴻想。

就算斬去四肢也遠遠不夠。

他的力量只會損失一部分。而他真正強大的意志和靈魂，是不會因此而受損的。

那個世界一樣還是承受不了他的降臨。

烏鴻立在那里，沒有再動作。

他能感覺到,像是有無數幼蟲在他的身軀里橫沖直撞。

他知道。

那不是蠱,也不是神明的身體在腐壞。

那只是一個叫做「思念」的東西。

一個本來只屬於人類的名詞。

他閉上眼,開始做夢。

他很容易就能根據記憶編造出一段夢境。

夢重現了他消失的那一天,他的身軀里不再散發腐朽的味道。他抱住了秦意……

他想抱住秦意。

狠狠地。

烏鴻在造夢。

蕤就不好過了。

他接收到了來自烏鴻的意識。

找一個……信徒。

好難啊。

蕤哭喪著臉。

現在都是講科學的社會,堪達拉蒂雖然掀起了復古風潮，但沒有人真正地信仰神明。

蕤只好用泥土在牆上,歪歪扭扭地給收養他的克亞比人留了一封信。

說是一封信也不太准確。

因為總共也就三個字：

我走了。

回到家的阿林,望著牆面上水和泥玩兒,拼出來的三個字。

他走到哪里去？

隨便放一個小瘋子出去，會影響社會治安的吧？會影響克亞比人的風評的吧？

阿林渾身皮一緊，趕緊追了出去。

與此同時。

秦意從鯨的口中得知了黎緣死亡的消息。

「他死了？」秦意有點不可置信。

「……抱歉。」鯨說。

秦意擺了擺手：「這和鯨先生沒什么關系。只是……」

只是太突然了。

烏鴻有想到這一環嗎？

……烏鴻還能回來嗎？

秦意的呼吸滯了滯，聽見鯨的聲音：「他是自殺的。」

「自殺？」那就更奇怪了。

不。

也不奇怪。

秦意頓住了。

他有一個荒唐的念頭……

也許,黎緣是想做一回真正的薔薇皇後。

而不是被寫入基因的復制體，而不是被擺弄的寫好既定命運的木偶,而不是困在監獄里的無腳鳥……

如果是這樣……

秦意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那他真應該對黎緣另眼相看。

恭賀他，獲得了真正的靈魂上的自由。

秦意深深吸了一口氣：「謝謝鯨先生，我先回去了。」

「不是要去克亞比的星球？」鯨盯著他。

「現在不用了。」

「不用了？」

「嗯。」

鯨再無法說出更多的話，他只能看著秦意走遠。

等秦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他才緩緩走到了玻璃窗前，往外面望去。

他的族人，和omega走在一起。

他們親密，契合無間。

他能看見族人冰冷的面龐，像是被融化的堅冰，漸漸學會了露出笑容。

夠了。

已經夠了。

鯨想。

他已經完成一生的使命了。

他們的種族還將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

又是一場新的新聞發布會。

秦意坐在中心c位，周奕擎和鄭一安一左一右，他們一個是政-治上的天才，一個是軍事上的天才。

【看了我只能說是豪華配置】

【我好像有一點預感，今天新聞會上會說什么了……】

「我們將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度，就在炎黃帝國的領地上，它的名字不會改變，還是取用『炎黃』兩個字。

「但從今天起，不再有皇室，不再有長老院……」

這是秦意翻閱無數地球古籍得到的。

在那個時代，他們推行一種主義，叫做共產。它世世代代都被銘刻進了炎黃人的骨子里。

他對此感覺到親切。

秦意很快就結束了他的發言。

鄭一安緩緩站起身：「我將帶領聯盟軍，終生為秦意閣下效勞。」他露出真切的笑容：「這是新的國度，是你們的國度，是秦意閣下的國度，也是……我的國度。」

他從此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國。

周奕擎緊跟其後：「我將依舊拱衛我們的國家和民眾，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艹！】

【嗚嗚嗚其實還是那個周上將從來沒有變過啊】

【鄭一安太牛逼了，直接把整個聯盟都並入了】

【他們不是情敵嗎？真的不擔心將來因為爭風吃醋而鬧出國際事件嗎】【我只能說，如果你們還糾結在這樣的地方，格局也就這樣了】

【是啊，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止愛情。親情、家國大義。它們都是重要的東西，甚至是更重要的東西】

這出新聞發布會，是在長老院元老們一陣腦溢血中結束的。

他們引來了狼啊！

悔啊！

悔不當初啊！

但誰還在意呢？民眾們得到周上將新的許諾，他們重新得到了安全感，為此歡呼不已。

因為聯盟軍的加入，國家實力進一步壯大，他們將來會過上更好的生活，想到這一點，他們更加歡欣雀躍。

這是beta們的狂歡。

也是omega們的狂歡。

反對的alpha也不剩了幾個。當然就算有再多，再大聲的反對，也遲早會被淹沒。

到這一刻，霍爾斯等人才知道，鄭一安那天究竟去找秦意說了什么。

草！

他真夠敢的。

霍爾斯抿緊唇，望著畫面里將秦意拱衛起來的周奕擎和鄭一安。

這個新的國度將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會追上去的。

霍爾斯轉過身：「回去。」

隨從疑惑地問：「回哪里？」

「回帝國。」

手握堪達拉蒂的獨家資源，又大力清掃了一批光拿錢不干活兒的貴族。

里穆帝國也將要迎來新的時代。

「殿下，殿下，哈瑞斯男爵請求與您通話。」

「殿下，羅伯特公爵也在找您……」

霍爾斯眼睛都沒眨一下。

「晾著吧。」他說。

那些曾經叛逃出去，投靠了魯瑞，最後發現不僅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整個炎黃帝國都讓秦意給接手了的貴族們，這才驚覺過味兒來……

「我們……是不是倒霉蛋？」

貴族顫抖著發問。

「誰能想到那個秦意那么牛逼？早知道他這么厲害，霍爾斯為了他提倡ao平權的時候，我一句話都不會說！」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們害怕被秦意找到，打包轉手送霍爾斯父子面前去。

所以……還不如自己麻溜點先滑跪。

「怎么樣？皇太子殿下肯與我們通話了嗎？」

「沒有，他沒有理會我。」

「我也是……」

「怎么辦？」

絕望籠上了這一群貴族。

他們連夜出逃了炎黃國的領地。

當站在另一個陌生星球的土地上時，他們才意識到……他們……從此沒有國了。

他們將會像那些流民一樣，失去合法的身份，懷揣著巨額的財產，提心吊膽地流浪在星際間。

也許某一天不湊巧遇上了海盜，他們會丟了錢財，還會丟了性命……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被後世津津樂道。

但除了大事以外，也有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阿林不見了。

「他好像是找他的omega去了。」

鯨聽到這里，並不覺得擔憂，反倒眼底的光多了一點。

他轉過頭：「我不能回克亞比。」

秦意：「哈？」「為什么？」

鯨避開了他的目光：「沒有阿林。」

秦意想不通這其中的關聯在哪里。

倒是克亞比的族人連忙在旁邊，自個兒添了點油加了點醋，解釋道：「阿林總管從萬年前開始，就陪伴在王的身邊了。只有他熟知王的習性。王要在這里等他回來。」

秦意：？

是嗎？

他看了看鯨。

鯨看了看他。

「好吧，我很歡迎鯨先生留在我們的國家。」

這么大一坨魚。

就當吉祥物了。

阿林這一走，就是足足兩個月。

新國家的一切逐漸走上了正軌。

秦意給自己打抑制劑的手法越來越熟練。

「新的機械城落成了，您有空去看一看嗎？」秘書問秦意。

秦意想了想，說：「有的。」

秦意坐上了飛行器。

後面不近不遠地還跟著幾個造型特別的飛行器。

走在路上時不時還會互相撞擊一下。

一個剛剛被攔下的司機忍不住指著那幾個飛行器：「他們……他們也違反道路交通了！你沒看見嗎？他們都撞上了！你為什么不去攔他們？」

開罰單的機器人，一卡一卡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嗎？」

機器人告訴他：「那是鄭一安先生、陸濟先生和鯨先生的飛行器。他們總是會在路上互相撞擊。不用擔心，他們都打開了保護塗層和防撞擊圈，他們不會撞上其他的飛行器。但你會。」

那個人只好蔫了吧唧地垂下了腦袋。

兩旁的路人也對這一幕見怪不怪了。

他們看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但每次從其他星球來的，都會發出這樣的疑問。

他們別過頭，匆匆加快了腳步。

機械城落成了，秦意閣下會去，他們也要去，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呢……

機械城是一個集售賣機甲、機甲零件，機器人、機器人零件，還有機械義肢等等於一體的大商城。

它懸浮在半空中，冰冷的機械組成了商城的外殼，當它俯瞰行人時，會給人以雄壯的壓迫感。

行人並不會覺得可怕。

相反，他們很喜歡這個地方。

他們的機器人可以送到這里來保養維修。

如果魯瑞還在的話……他們的機器人早進焚化爐了吧？

想到魯瑞這個名字。

行人心里罵了聲晦氣，然後趕緊把念頭壓了下去。

另一頭，秦意走進了機械城。

店主們熱情地迎了上來。

「您看看，這都是最新制造的機械體……」

秦意掃過那些擺在一旁的機械零件。

手臂、胳膊，各是不同的顏色。

一下讓他想起了在蟲洞後的時候，他也是這么走進鋪子里給烏鴻配手臂和大腿的。

最後湊出一個五顏六色的機器人。

秦意頓住腳步：「……我想組裝一個機器人。」

「好的好的，沒問題！您看是我給您推薦配件呢？還是您自己選購呢？」

「我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