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弄潮 二 上(2 / 2)

指南錄 酒徒 2647 字 2023-02-28

現在,如果行朝真的決定去福州,恐怕與文天祥沖突的,未必是張世傑本人,十幾萬大軍里,屬於他嫡系部曲的江淮勁卒不過六千。而其他各方勢力,抱著各種目的聚攏在朝廷這里的豪強,他們未必肯輕易接受文天祥來主管全軍。一旦文天祥再作出些人事調整,或者像傳言改編破虜軍那樣改變軍隊,內亂肯定會發生。

接下來,可想而知是一場內部火並。破虜軍即使贏了,也元氣大傷。

況且那個文天祥,很難看出是忠是奸詐。他已經將大宋三百余年的祖制改了個亂七八糟,並且,他手下那些文職幕僚還歪曲聖人之言,為這些行為找理由。陸秀夫不願意背後說人壞話,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去了福建,肯定會針鋒相對地跟文天祥爭一爭,論一下這些改革的是非,並維護朝廷的體制尊嚴。

所以,雖然佩服文天祥最近的戰績,在大伙庭議是否去福建的時候,陸秀夫並沒有表態。他不想去了福建後,再看到一次內部混亂。那反而給了北元創造了更好的機會。

「如此一來,反而是朕,拖累大家了!」趙昰冷笑著問。

「臣不敢,皇上,文事問丞相,武事問張都督。此刻太後亦在殿中,萬歲若想參與庭議,盡可擺駕回宮!」陸秀夫連忙跪倒,以頭觸甲板。太多的話,他說不出口。聖人之言,僅僅傳授了他為臣之道,卻沒傳授他如何平衡,取舍。他說話,做事,不逾越禮法,艦隊中,卻不是人人都這樣。

見陸秀夫如此,趙昰更怒。一個迂腐卻一本正經的樞密使(陸秀夫),一個剛愎的大都督(張世傑),一個跋扈的外戚(楊亮節),一個懦弱的太後,和一個只懂得平衡卻沒有決斷力的丞相(陳宜中),這樣的朝廷,無怪乎不是北元的對手。

也許該朕表現得堅強一些了,畢竟江山社稷都在朕的肩膀上。想到這,小皇帝趙昰攙扶起陸秀夫,盯著他眼睛問道:「夫子,如果朕執意移駕福州,夫子願意追隨么?」

「這?」陸秀夫不知如何回答,望著皇帝年幼卻滿是堅決神色的面孔,輕輕地點了點頭,「臣,誓死追隨陛下!」

「那好,你跟我來,咱們去聽聽庭議。夫子,去了福州,難免與北元一戰。縱敗,亦是轟轟烈烈,好過在海面上長年流轉!」

「陛下,陛下聖明!」陸秀夫大聲答到,已經習慣性彎下的脊背挺了挺。也許,拼一拼是個好主意吧,特別是在這找不到出路的時代。

少年天子趙昰點了點頭,率先走過甲板,走向連接兩艘大船之間的木橋。這種橫搭在大船之間的木橋極其牢固,每天,趙昰都會走很多次。

幾個太監欲上前攙扶,都被趙昰用手擋開了。他是皇帝,有些路必須要自己走。

侍衛們佩服地看著皇帝走上木橋,這個十一歲的孩子,此刻表現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實際年齡。

常年航海,很多中年文官和武將都病倒,在缺少醫葯的情況下死去。幼小的皇帝卻堅持下來,這不得不說,是老天對大宋的眷顧。

突然,侍衛俞慕白跳了起來,向木橋跑去。他看到,木橋的一角,有一點不尋常的亮光。

沒等他沖到皇帝身邊,少年天子趙昰和幾個太監相繼跌倒,翻滾著落入大海。

「救人啊,皇上落水了!」俞慕白一邊叫喊著,一邊跳下海面。這是陰謀,有人故意在木橋上潑了油,是針對皇上。一邊盡力游向皇帝,俞慕白一邊想到。

可惜他永遠沒機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第二天早上,他和所有當值侍衛都被發配進了前鋒營,與犯了軍規的士兵關押在一起,時刻准備充當下一次戰斗的敢死隊。

被大伙舍命救上來的皇帝受了驚嚇,病情時好時壞。在缺乏醫葯的海上,縱是太醫想盡辦法,也不能讓他好轉。

「是誰灑了油,是針對陸大人還是皇上呢?」揀回了一條命的俞慕白一邊干活,一邊想。這些,都不是他能考慮的事情了,如果他想活下去,什么也不說最好。

不久以後,他就因座船失火,落水而死。

就在皇帝落水的第二天,庭議有了結果。陸秀夫再次提出的,前往福建與文天祥匯合的建議被大多數臣子否決。作為一個沒有野心,也沒有任何判斷力的好人,楊太後只好支持了大多數人的建議,全軍回師廣州,准備在廣東制置使凌震的殘部配合下,光復廣州。

作為獎勵,遠在流求的蘇家,得到了朝廷欽賜匾額。家主蘇醒得封閩鄉侯,和一個夷州制置使的官職。

瓊州各地豪傑各有封賞。

文天祥有功於國,麾下將領各晉一級,共賞銀五百兩。

左丞相陳宜中奉命出海,去安南為行朝尋找更合適的落腳點。距離陸地越遠,元軍越部容易攻到,安南世受大宋恩德,危難時刻,應該大宋盡一點力吧。大多數官員這樣想。

「丞相,早去早回。皇上盼著你的好消息!」陸秀夫站在甲板上,把酒與陳宜中話別。雖然他與陳宜中政見不和,但朝廷中,陳宜中還算一個君子。喜好權謀之術,卻沒真正害過什么人。

「我會盡快回來,陸大人准備好,照顧萬歲的事情,就全靠你了!」陳宜中鄭重地向陸秀夫施禮。

在海上生活半年多的皇帝會失足落水,陳宜中打死也不會相信。但有些事情,他不能挑明了。朝中一些勢力既然敢因為皇帝堅持去福建,而對皇帝下手。那么,他這個手中無兵的丞相,別人也未必不敢動。

陳宜中看看自己的隨行船隊,一共六艘兩千料的大海船,里邊裝了很多金銀。這些金銀,一方面給自己率領的這支二百多人的使節團充門面,向安南展示大宋依然有復興的財力。另一方面,供他來賄賂安南的官員,並給行朝購買落腳的地皮。

比起給文天祥那筆五百兩白銀的賞賜,這批財物可謂是龐大的數字。但陳宜中知道,里邊很多珠寶,都是大伙捐獻出來的,包括太後的首飾。

我還有必要回來么?這個朝廷,到了這個地步還頻頻內斗,除了少數手中無兵的文臣,誰肯再聽我的?

陳宜中一邊與送行的人揮手,一邊問自己。

手中沒有兵權,職位再高,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他終於明白,當年自己建議文天祥另組偏師,策應朝廷時,文天祥為什么欣然答應,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這樣做,有排擠他出朝廷的嫌疑。

文天祥是聰明人,他早已看出了,如果想為國家做些事情,離朝廷越遠,反而越能收到好的效果。

如此說來,他為什么還如此懇切的,請皇帝去福州駐蹕呢?難道,他對皇帝的忠誠,完全是裝出來的么。就像張世傑麾下的幾個地方氏族一樣?

陳宜中突然覺得非常迷茫,自詡為擅長權謀的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無力,如此愚蠢。與自己越來越遠的眾同僚,還有兩支艦隊之間的浩瀚煙波,他的目光穿不透,永遠也穿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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