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重回(1 / 2)

四叔 月上無風 2707 字 2023-02-28

原本勢不可擋的眼淚,經此一驚,居然不再繼續下墜。

不敢相信。

翟羽空盪盪的腦子里清晰回響著這四個字,如果不是他的手掌現在停在她臉頰,她甚至不敢確定剛剛那溫柔的拭淚,會不會是自己的幻覺。

然後忽地,眼前一花,又整個暗掉,是他翻過掌心,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四叔……」翟羽聽見自己發出了暗啞的呼喚。

他並不回答,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翟羽只覺得心提到了喉嚨口,原本就屏住的呼吸,這下因為他微涼手掌有一半落在鼻梁上方而變得更為不暢。每一個微小的感覺都被無端放大,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睫毛刷過他有著薄繭的掌心,可她感覺不到他和她一樣的波動起伏,甚至連他的呼吸都感覺不到……

忽然又頭疼的厲害,為了不知多少日沒有好生休息過,為了今夜酒醉後又歷經喪父大痛,為她依舊猜不到他的心思……

他為什么要救齊丹青?為什么悄悄照顧了他這么多年?為什么……此刻會對自己有這般難得的溫情?

翟羽開始覺得累,放任自己往翟琛靠過去,像是要感覺他冰冷的軀殼下,會不會有有力與溫暖的心跳……

而翟琛沒有推開。

不過短短的僵硬後,他就縱容的任她倒在自己胸前,原本遮住她眼睛的手,則順著挪開的方向,移往了她垂散開的頭發。

翟羽心滿意足的感受到了翟琛胸膛因為呼吸的些微起伏,眯起眼來,迷迷糊糊,被他清冷如月華的氣息淺淺圍繞著,像又重做了那個酒醉後的美夢……

而這一次的夢里,添入了他用那纖長十指柔柔通順她的長發,再挽起,穩穩插上了從她失力的手里接過來的墨玉蝶簪……

她覺得自己酸脹的眼,又要流出淚來。

幸好還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馬車停下的時候,她也醒來,不再倚在他懷里,頭發,也分明是散著的,樣式古朴的蝶簪就在自己的左手邊。

她伸手,再度將它收入掌心,用力一攥,然後小心翼翼收入懷中。

一邊收,一邊笑著對車內默不作聲看書的那人說:「四叔,我會沒事的華人1892最新章節。」

原本要翻過的書頁,有了幾不可見的瞬間停滯,可停在書上的視線卻沒有分毫挪動。

翟羽也沒期待他的回應,站起身,在下車前,卻又停住,輕而慢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說完,她不敢看他一眼,便逃也似的跳下了車。

翟琛感覺到外面奔跑著的細碎腳步聲漸漸遠去,放下了手中的書。失去遮擋,青色的衣襟上的一灘深色濕痕,便變得無比顯眼。而如果伸手觸上去,上面還有尚未流失掉的溫度。

那原本並不屬於他的溫度,靜靜卧在他心口,卻只是顯得那處更空更冷。

翟琛微微仰首,眯起眼,思緒竟然飄回了許久不曾去過的二十年前。

哦,原來都二十年了。

他早該習慣寂寞。

**

翟羽悄無聲息溜回自己的房間,將手中的蝶簪用錦綢層層包裹好,再藏於床頭的暗格底部,用幾本閑書壓住,這才覺得稍微安心了些。原本想就勢倒在床上睡上一覺,卻不妨後腦剛挨著枕頭,還沒來得及平息起伏的情緒,小滿就帶著幾個侍女魚貫而入,恭聲道:「殿下,該起了,還得上朝呢。」

翟羽想到敬帝的「恩賜」,由心底發出一聲哀鳴,可還是振作的自床上翻身而起,由侍女伺候著洗漱再換上朝服,往正殿天仁殿而去。

她到時,正好遇到翟琛自殿前拾白玉階而上,同樣換過朝服的他,自有一番威儀,表情卻還是極其淡漠的。有文臣見他到來,便上前寒暄問候,或者詢些事務,他總是給以最簡單的回應,一個字也不會多說,一個笑容也欠奉。

翟羽沒有想到這么快又會再見到他,眼看著自己再停下去,他就要走到自己面前,連忙轉身往殿內匆匆走去,看見翟珏已經在里面,騷包萬分的對她一笑,招呼她站到自己身邊去。翟羽本不願意,想了想,卻還是走了過去,反正翟珏在敬帝諸子中序次最末,她站他身邊也是沒錯的。

他眼含戲謔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小羽毛你穿上這一身倒是似模似樣的,可你眼睛怎么又紅又腫的,莫非還宿醉未醒?」

翟羽橫他一眼,沒好氣地截斷他的話:「既然知道,七叔昨夜還那樣灌我酒,難道就盼著我今天起不來?」

「咦,我昨夜不是還遣人送醒酒葯與你?你沒收到?」翟珏詫然皺眉,但那表情分明是故弄玄機。

翟羽想到昨晚自己並不在東宮,立馬心虛,恰好此時,眼中又映入那從自己身邊而過的清逸身影,語結著半晌說不出話。幸好不多久,翟琰也進來,見到她便是溫暖的微微一笑,促使她找回意識。

先回了翟琰一個笑容,翟羽才眨巴著眼一派天真地回頭對翟珏道:「估計是昨夜睡得太早,就沒能領得七叔的情,真是遺憾。」

翟珏一揚唇,似是還有話講,卻有太監進來唱喏,敬帝來了。

今日上朝原本無事,敬帝還笑了翟羽兩句,問她第一次上朝是什么感受等等。正當要退朝,左仆射卻突然跌跪下去,高喊:「聖上,微臣冒死彈劾右相貪贓枉法,江南貪污案中被判斬立決的江南巡撫還有幕後指使者一直為他撐腰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啊,布政司更是替罪羊呀聖上,臣冒死求聖上下旨重查此案……」

「哐!」

隨著左仆射長跪叩首,敬帝手邊的茶杯也被直直摔向殿中。他尚嫌不夠,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無知狂徒!你如何知得此事?為何知而不報直到此時?又可知彈劾應先上奏章由中書省呈上?」

「臣上過,臣上過的呀,」左仆射顫顫巍巍的道,「可卻杳無音信不說,臣還受到多方威脅……臣得知此事是為布政司與臣齊中科舉,有同窗之誼,臣去獄中探望他,卻遭到重重阻攔,有人不忍,告訴微臣,布政司舌頭被剪,雙手雙腳都被人活生生碎了骨頭,而江南巡撫也是同等遭遇,若不是怕他們說出什么,為何會受到此等待遇?」

站在翟羽身邊的翟珏此時「嘖嘖」兩聲,嘆道:「真是凄慘,卻不知是真是假逆亂青春傷不起。」

左仆射忙道:「臣後來依舊進去見了布政司,果不其然啊……聖上若是對臣稍有懷疑,找人一問或是提審他們便知真假……」

敬帝沉吟,目光帶往半眯著眼、表情不慌不忙、一派傲然的右相,又復問:「那此事與右相又有何關聯?」

「請皇上試想,除了一手掌控中書省的右相,還能有誰能將臣的彈劾奏章隱而不發,又是誰在獄中為所欲為,濫用私刑……更何況,布政司拼著用嘴含石,在地上磨出了右相二字啊,請皇上明見。」

右相秦詠此時才一吹已然銀白的胡須,不屑的說道:「荒謬。」

左仆射啐他一口,面露猙獰,怒喊:「你個老匹夫!枉害人命!不會有好報的!」

「左仆射!」敬帝威嚴地呵住他,一時但聞堂上深淺不一的呼吸聲,卻是落針可聞。敬帝目光在堂下走了一圈後,問蹙著秀氣眉頭一言不發的翟羽:「羽兒,你對此有何看法?」

翟羽慌忙跪下:「孫兒認為自當重新徹查。」

敬帝挑眉,似是覺得有些趣味:「右相可是你的外公。」

外公?

將母妃一手推進火爐,自從知道母妃上丹陽寨後便對母妃不聞不問、依舊一心攀附扶持太子的那個右相?

她哪里來的那么權高位重的外公?

冷笑藏於心里,面上的翟羽故作為難地一抿唇,最終還是坦然說道:「可是法不容情,如果外公真的做出如此錯事,自該大義滅親……不過,羽兒相信外公為官多年,一向清廉,不會有此大過,重查此案也算是在左仆射彈劾後還外公一個清白。」

「羽兒說的有理,來啊,暫將右相收押,」敬帝令道,待人請走依舊一臉狂傲的右相後,他又望向堂下,「你們誰願查此案的?」

翟珏首當其沖跪下去:「兒臣願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