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得失(1 / 2)

四叔 月上無風 2224 字 2023-02-28

現如今下,野鬼坡上的整個軍營即使不知道出了何事,但也因胡將軍之死而備感驚惶。環顧方圓百里,最得意之人當屬安池。

雖未能成功殺掉翟羽,但翟羽如今的情況,和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關鍵是此事與他徹底撇清關系,不會被翟琛遷怒。

他站在主帳外,忍住想哼小調的沖動,腦中漸漸浮現翟羽那張堪稱完美的臉。

禍水一般的東西,自然是不該久留的。自從快三年前,他催促著翟琛用翟羽的身世來給當時便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太子最後一擊,卻被翟琛斷然否決時,他便察覺到這個最初翟琛口中的「棋子」已經不是那么簡單。而這次在軍營,翟琛幾度的心緒起伏都緣於翟羽,就連他兒子安平都紅著臉來問他「王爺是不是喜歡皇長孫」時,他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將翟羽殺之而後快。

卻不想這禍水最後倒是自覺,省了他幾分力氣。

身後主帳突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巨響,安池回首看了看,只見燈火已熄,其余倒沒了動靜。

如今他所要做的所有事便是不顧一切攔住翟琛,只要他不沖動地沖回京便可。其他的放消息和找人去尋去攔,沿途打探什么的,他倒是可以幫著做好,只要低調些不太惹人注目便罷了。反正能尋回來什么消息呢?即使尋回來,晚了這么多天,也攔不住了。

野鬼坡晝夜溫差大,夜風吹的安池搓了搓手。望著無邊無際的夜色,和逐漸寥落的燈火,他倒也想起許久不曾想起的往事來——

那年也是夜深,西里的草原長的比野鬼坡更要好上許多,他想趁著夜里離家,去南朝找高人學武,想有朝一日變得強大,改變族人世代受欺的命運末日影殺者。可剛走了沒多遠,就聽有人打馬追來,是那丫頭,哭得眼睛紅腫,拽住他衣角說:「哥哥是不要阿敏了么?為什么不告而別?」

他給她講了許多大道理,又信誓旦旦地哄她,說有一天一定衣錦還鄉,將她娶回帳中,與她死生不棄。她紅著臉,依依不舍地,終是放開了他的衣角,在夜色中目送他遠去。

許多年,他吃了數倍於普通人的苦,終於憑著過人的天資和一定的機緣,學得一身絕世武功,可回去西里,卻不過得到她當年不幸被選去做了上供南朝的奴役,後來一朝得幸,育有皇子,卻因不守婦德與人私通,已經被賜死。

那是西里最後一批如同進獻牲口般向南朝進貢年輕勞力,之後因為多種原因,敬帝暫止奴仆上貢,改為加倍收貢牛羊。而其實,這最後一批中,本來也不該有她,畢竟她是族中長老之女,也算頗有身份。只是在勞力將要啟程被押往南朝的最後一天,有一名女族人自了盡;而她,在他走後,一直在當初他們分手的地方等他回來。那地方,恰好是族里通往南朝的必經之路,押人的官差怕少了人被上面降罪,見到守在那里的她,不由分說拖上她就走……

那樣活潑驕傲的小女孩,笑容比陽光更燦爛。十二歲時,整個草原就再無女子馬術能贏過她了,何況,她還精通箭術,穿著紅色騎裝,在馬上變幻各種好看姿勢,將箭穩穩射入靶心。她是草原上的一顆明珠,許許多多好男兒望著她,都覺自慚形穢,卻又躍躍欲試,紛紛在她面前討好,她卻只是喜歡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地叫他。

如果,他早早地娶了她,必定能免她後來災禍,不會有她之後無盡悲苦、被人冤枉、草草結束的一生。

可他不允許自己那樣想,如果他早早娶了她,而放棄了自己的夢想,那他和她,最終也不過是一對庸庸碌碌的平凡夫妻,還是要繼續與其他族民一起,想著每年往南朝進貢的牛羊馬匹,擔心自己的兒女會不會到南朝給人為奴為婢受盡□,稍有不慎便是死無全屍。

夜空里有星星閃爍,一如當年明媚少女的多情眼眸。

安池漸漸平息了情緒,當年失去她,的確是痛不欲生悔不當初,可也不過如此。再多的痛悔,終究也過來了,他後來還不是娶親生子,有了安平。翟琛與他一樣,心中有大業者,最後都是能明白的。有些痛不過一時,凌雲壯志才是一生的事。

這里有十數萬大軍,其中七千還是他親訓的玄衣騎,有剛被夏風殺了的胡將軍,有他堅持了二十多年的夢想,那夢想和著仇恨,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安池相信,翟琛能想通的。

**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倒如安池所想般,所有傳回來的消息不是說沒有朝廷中人過路,就是沒發現可疑人士,或者模模糊糊說什么想起來的確有人看上去諸多秘密惹人懷疑,沒有一個可靠的。而翟琛,幾日沒有出帳,倒像是做到了他最初說的「靜觀其變」。

翟琛處沒有動靜,而夏風在得知消息的當晚,便快馬加鞭不眠不休地往京城趕,小謝也不發一言地追隨其後。

一整天後,夏風終是無法忽視小謝的存在,停下來,等著大約百米外的小謝。

小謝見他停下,便緩下馬速,試探著再多往前行了一段,看他黑著臉面色不豫,她僵硬地勾勾唇角,挪開目光後,拍著胸口誇張地說:「師父您終於停下來了,我都快要憋死了,這就找地小解去,師父您可別趁機逃跑啊,您知道要是那啥時受了驚嚇,對身體傷害很大的!」

夏風原本是想讓吼她讓她立馬回去,可她這番話一說,他竟懵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翻下馬來,卻因為體力不支,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她臉色慘白,跪在那里,卻還念著不斷擺手,一面試著站起來,一面喘著氣說,「沒事沒事,師父我沒事的,就是長久沒吃東西,有些頭暈……」

夏風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縱往她面前,將她一把拉了起來,手按在她脈搏上:「胡鬧,你已經不只是這一天沒吃東西了寧王妃!」

小謝趴在他懷里,借著他力氣站穩,此時聽他這樣說,一撅嘴便回道:「之前那什么胡將軍給的東西不好吃。」

「也不止這樣,」夏風盯著她,神情嚴肅,「小謝,你這段時間憂思太重,悲傷過度,飲食更不自律,小小年紀,自己又為醫者,怎可這般不注意?」

小謝將手腕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甚至推了他一把,搖搖晃晃後退一步,垂下眸,自嘲一笑,「師父你也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硬是要我再提姐姐去世之事?」

夏風也是嘆息,閉了閉眼,才說:「此時的你身體極虛,更不適合長途跋涉,快些回去好好休息調理。」

小謝癟了癟嘴,不屑說,「我才不要。」

夏風拿她沒有辦法,又掛念著翟羽,更是沒了耐性:「你若不聽我的話,便就此將你逐出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