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到學校就是幾分鍾的路程，有時候孩子跟胡同里的小伙伴一起走，還不樂意讓父母送，這次主動要求送到學校倒是個意外。

宋月明沒什么意見，點頭拍板買下這輛車，辦妥手續就能開回家上路磨合。

買完車順便去吃了個飯，下午，魏根生明天要出院回家，他們去看一眼，明天就不必過來。

仨孩子都不喜歡到醫院來，好端端的星期天把車停在了醫院停車場，都不肯下車，防備的看著父母。

「媽媽，你不是帶我們來打防疫針的吧？」衛銘不怎么怕打針，可也不想無緣無故的挨一針，太冤了。

宋月明失笑，舉手保證道：「絕對不是來給你們打針的，咱們去看個人，是你們的干爺爺，還記得不？」

衛越似信非信的點頭：「記得，不過我不喜歡去干爺爺家里。」

衛雲開摸摸他頭發，耐心地說：「今天不去他們家，咱們坐坐就走。」

病房里仍舊是住著魏根生一個人，三個閨女盡數到齊，倆兒子不見蹤影，衛雲開也沒過問，魏根生看起來恢復的不錯。

「你們仨想吃啥，我給你們削個蘋果吧？」

仨孩子都懂事的搖搖頭，在家里以外的地方他們都不太喜歡吃別人家的東西。

魏根生還是不由分說的給他們塞了糖和餅干，仨孩子都拿著沒動。

魏春芹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說：「爸，你別給了，我看他仨肯定不吃這樣的餅干跟糖。」

她衣裳洗的發白，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已經爬上不少的皺紋，頭上過這個草綠三角巾，更顯老，只是目光掃過仨孩子身上大小合適的，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時，滿是羨慕。

甚至走過來摸摸衛銘身上的羽絨服，衛銘下意識往後躲，她訕笑著說：「這衣裳啥料子，可真暖和，這半大小子買恁好衣裳干啥，到明年就小了吧？俺家蛋蛋都是拾人家衣的衣裳穿。」

計劃生育後，魏春芹東躲西藏又生了兩個閨女才得了個寶貝兒子，這是想拾雙胞胎舊衣裳穿的意思。

宋月明看她寒酸，卻不會同情，以眼神安撫衛銘，微笑著說：「孩子大了，得穿點合身的衣裳。」

自家什么條件，孩子穿什么衣裳，家里沒剩下多少舊衣裳，宋月明也不想給，雙胞胎的舊衣裳有部分送給宋建軍家的三寶和蘇妙宇的胖胖，有部分留在櫃子里，留待他們學校有什么幫扶活動寄出去。

魏春芹拼兒子的時候舍得出臉面要宋月明調理月經的方子，這會兒怎么都張不開口說別的要舊衣裳，幸而魏春華轉移話題，說了別的。

宋月明和衛雲開也沒打算久留，問候之後，說起明天出院的事。

「明天星期一，我們倆都得去公司開會，到時候就不過來了，秘書會過來處理余下的事情。」結清醫葯費，多退少補。

說起這個，魏根生從衣兜里掏出來二百塊錢，要塞給衛雲開：「開子，這錢你拿著，不能都叫你出錢。」

這錢沒多撕讓，衛雲開收了下來。

王寶珍在一旁坐著看，也削好一個蘋果，啞聲問：「切開給你們仨吃吧？」

「不用了，干娘，你吃吧，他們剛吃過飯，右右感冒才好，也不敢讓他吃涼的。」宋月明想了想，這大約是王寶珍第一次對仨孩子那么的和藹，以往沒怎么特地給東西的。

這蘋果切開給魏根生吃了。

王寶珍的神色仍舊不怎么好，宋月明暗暗觀察，在離開之前又提醒魏春華。

「我看干娘不大對，也不是咒她，她要是有啥不得勁，正好在醫院檢查檢查，別拖的嚴重了。」宋月明心想，這么些年，王寶珍心里頭不定憋著多少氣，如果不走運，說不定真會出問題。

魏春華一愣，答應下來：「我還真沒注意到，回頭我問問。」

宋月明也沒再多說，一家五口從醫院離開去書店逛逛，給仨孩子買點課外讀物和課輔資料。

醫院里，魏春華將王寶珍拉到角落里，小聲問：「媽，我看你臉色不好，你是不是有啥不得勁？」

王寶珍心里有氣，她身上確實不得勁，但親閨女到現在才看出來，宋月明是看出來也不管她，她越想越覺得委屈，氣咻咻的反駁：「我沒事兒！」

「媽，你要是有啥不得勁你就說，我手里頭還有錢，咱去看看，中不？」

「不用！我自己抓點止疼葯吃吃就中。」

魏春華想再勸一勸，「媽，你別因為這事兒置氣身體重要。」

王寶珍冷著臉：「我把你們幾個操大，也該死去了！有些人巴不得我死去呢吧？你就跟她關系好，能落著啥？」

「媽！你這幾年脾氣越來越怪，我好聲好氣的，你跟我撒啥氣啊，三哥和嫂子夠對得起你了吧？」

「少跟我說這個！」

兩人不歡而散，魏春華心里頭擔憂，但也知道王寶珍倔起來根本不可能強硬拉著她去醫院做檢查的，到第二天魏根生出院回家，王寶珍果真去醫院門口的葯方買了二十片安乃近。

魏根生看她買葯片，狐疑的問：「你是有啥不得勁？」

「沒啥，就是渾身疼，吃點葯就中。」

魏根生沒再多問，事實上如果不是急性闌尾炎疼的爬不起來，他是不會到醫院里來的，王寶珍沒啥事兒不來醫院也好。

「沒事就中，咱得多活幾年。」孫子孫女都沒成材，大孫子強強去年考高中考不上，今年說是能考個中專讀一讀，魏根生覺得不錯，中專出來也能分個工作。

等他們成人，閉眼也安心了，現在，只能昧著良心拖累衛雲開，哪一次見面都是厚著臉皮。

……

臨近過年的時候，宋月明停下手里頭的工作，准備提前休息，順便儲備過年的年貨，再買一家人過節穿的新衣服，准備和蘇妙宇一起飛到海市買衣服。

逛街的時候蘇妙宇念念有詞：「我聽我婆婆說咱們市里開了一家不錯的鋪子，里面賣的衣服綉工很好，過年衣服接單都是限量的，我知道的晚了，要是知道的早就能去訂一件。」

宋月明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左不過是楊敏開的店。

「我知道海市有一家鋪子旗袍做得很好，咱們去訂一件吧？」

蘇妙宇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真的？」

「當然是真的，下午吃過飯就去，不過等到做出來得事明年夏天了。」手工定做的的旗袍工序繁雜，綉活也是人工一針一線來的，宋月明記得老師傅如今名聲不大，再過十年，想訂她做的旗袍，捧著錢都不一定能找到門路。

蘇妙宇毫不在意，「反正又不急在一時，這大冷天的做好了也沒地方穿吧。」

宋月明笑著點頭，讓人從衣架上拿下來一件駝色羊毛大衣，穿在身上，襯著她腳上的細高跟，柔美又不失氣勢。

蘇妙宇和售貨員都驚艷不已。

「真好看！月明姐，你可真會挑衣服，你也幫我挑一件吧？」

宋月明點點旁邊那件正紅色的，「這件適合你。」

蘇妙宇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又不是新娘子，還穿什么紅色？」

「不是新娘子就不能穿紅色啦？你聽我的，真的很好看，穿回家樓醫生移不開眼睛的那種。」

「月明姐，你別開我玩笑嘛。」

蘇妙宇嘴上說著拒絕，售貨員將大衣遞過來幫她穿上，又拒絕不了了，確實非常的明艷漂亮，但她猶豫著不敢穿回家。

宋月明又挑兩只包，滿不在乎地說：「怕什么，最重要是穿給自己看，別人都是順便的。」

「可是穿起來像剛結婚的小媳婦兒。」蘇妙宇的表情是戀戀不舍的。

「那證明你年輕，一直像新婚小娘子才好呢。」

宋月明說著拿錢買單，「我替你決定了，買吧。」

蘇妙宇美滋滋的抱著衣服說：「我待會兒還你。」

兩人一套嶄新的拎著箱子返程，坐的是同一班飛機，衛雲開和樓醫生來接機，瞧見兩人的打扮均是一怔。

衛雲開看了看宋月明的高跟長筒靴，忍著笑意問：「勞駕，咱能把墨鏡摘了么，我看看是不是我愛人。」

宋月明哼了一聲，將行李交給他，摘掉墨鏡沒好氣的說：「你這反應跟我去整容了似的，有這么驚訝么？」

「有。」

不得不說，宋月明的虛榮心得到了完全的滿足。

樓醫生和蘇妙宇的組合相對和諧些，不一會兒就手挽手了。

不過，兩人打扮的再輕松，接下來最大的關注還是各自的孩子。

「他們沒鬧著來機場？」

「鬧了，我說你明天才回來。」

宋月明無言以對，心知這肯定是仨崽子調皮後的懲罰，要不衛雲開好端端的為什么要騙人家呢？

四人往停車場走，但沒走過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女士，女士！」

衛雲開先回頭看的，是個穿馬甲的中年男人，人長的精瘦，目光緊緊追隨著宋月明，見他們停下來，立刻加快腳步走過來。

「女士，你好，我是一名導演，想請你來參演一部電視劇，請問你意下如何啊？」

宋月明哭笑不得指著自己：「我？」

「對，就是你，我有個角色你非常適合！」

男人胡照拿出自己的工作證遞過來，是一部現代電視劇的導演，工作證看起來像是真的。

宋月明看過遞還給他，搖頭說：「對不起，我沒興趣做這個職業，我有自己的工作也有家庭，您還是找別人吧。」

「啊？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我們這部電視劇投資很多的，讓你演一位很出彩的女三號，開播之後一定會火的，到時候你也會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你真的不願意？」

「對不起，我真的不考慮。」

胡照失望的將工作證塞到口袋里，又拿出一張名片：「這樣吧，我們年後開工，你要是反悔的話就給我打傳呼。」

「好。」

互道再見之後，四人繼續向前走，蘇妙宇好奇地問：「月明姐，你真的不喜歡做明星啊？」

宋月明聳了聳肩：「我只是喜歡看電視，根本不會演電視劇啊，再說我都已經夠忙了，犯不著再給自己找事干吧？」

如今正是追星熱的初級階段，娛樂行業蓬勃發展，她倒是可以做點別的投資。

「也對，咱們當明星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咱們可以請明星給我們代言啊！」宋月明眼睛一亮，不僅如此，他們還可以借機會打廣告，她有點後悔剛才讓那胡導演離開，植入衛生巾廣告考慮一下？

四人分開上車，各回各家，一路上宋月明都在捏著名片考慮，就算胡導演不缺投資，那總會認識一些圈里人，也怪如今信息傳播不夠發達，周邊又沒有影視基地之類的地方，根本不知道哪里有電視劇開拍。

衛雲開一直注意著宋月明捏名片的動作，等到宋月明將名片妥帖的收起來，才問：「月明，你想做明星嗎？」

「做明星？不想啊，我剛都說了，不會去的。」

「那你捏著名片看什么？」

宋月明將想法說了，衛雲開逐漸松開蹙著的眉頭，贊同的點頭：「這主意不錯。」

不過不做明星，不耽誤宋月明回去跟仨孩子小小的吹個牛，你們的母親大人也是差點當明星的人了。

衛真都顧不上看自己的新衣裳，一個勁的問：「媽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信問你爸爸。」

衛雲開正蹲在那兒收拾沉甸甸的行李箱，聞言點點頭，又不放心的問：「真真，你想當明星？」

衛真托著下巴認真思考，「我當明星干什么呀？唱歌還是跳舞，彈鋼琴可以當明星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很辛苦，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當明星也很辛苦的。」衛雲開不著痕跡的給閨女灌輸當明星很辛苦的念頭，也確實是辛苦，他可不願意自己的寶貝閨女看別人臉色生活，到時候接手他們的生意不是挺好的？

衛真歪頭認真聽，聽到十年功數了數手指頭：「我才練了兩年鋼琴，是不是不行啊爸爸？」

「也不一定，在家里彈一彈我們給你當觀眾。」

衛真嘟囔著說：「你們人太少了。」

話沒說兩句，衛真就被行李箱的禮物吸引，抓著一看就是自己的那頂粉色毛線帽戴頭上，跑到鏡子前面臭美去了。

宋月明躺在沙發上聽父女倆探討，她跟衛雲開的觀點一致，不會去引導孩子做這個職業，但要是孩子真的喜歡也不會阻止。

衛越殷勤的給宋月明端茶遞水：「媽，你和爸爸什么時候送我們去少林寺學武功啊？我想變得很厲害！」

衛銘一樣眼神熱切，雙胞胎都對學武功這件事抱有莫大的熱情。

宋月明差點讓一口熱茶嗆著：「少林寺？可以讓爸爸開車帶咱們去逛逛，但是剃頭當小和尚是不可能的。」

雙胞胎頓時蔫了，衛銘帶些羨慕地說：「媽媽，我們班王曉輝的爸爸說如果他再打架就送他去少林寺學武功。」

宋月明心道：傻兒砸，那分明是一種威脅，當學武功是好玩的？她沒有戳破雙胞胎的幻想，給衛雲開使個眼色，這是你的兒子，你來教。

說話間，衛雲開已經行李箱收拾好，拿著宋月明特意給雙胞胎買的貝雷帽，一摸一樣的的也不拘哪個給誰戴，挨個給他們戴在腦袋上，一本正經的說：「你們倆現在去院子里扎馬步，要是一天能堅持扎倆小時都不動一下，連續站一年，我就考慮考慮送你們過去。」

「倆小時？」衛越不大情願，那不得比兩節課的時間還長？

宋月明添油加醋的說：「不是只站一天哦！還有你要是去少林寺，就不能住在家里了，也沒那么多好吃的，你們倆可以扎馬步的時候好好想想。」

雙胞胎似信非信的穿好外套，裹得嚴嚴實實拉開大門，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扭頭就想回來，又怕面子上掛不住，縮著膀子出去了。

無良父母開始討論：「他們能堅持多久？」

衛雲開篤定地說：「十分鍾吧。」

宋月明拿了個橘子剝著吃，還沒到晚飯時間，她餓的厲害，衛雲開提醒她廚房有發糕。

「哪兒來的發糕？」

「對門老太太送來的。」

宋月明掰下來一塊吃了，松軟可口，確實很好吃，「老太太也太客氣了。」

因熊家那小孫子寒假又過來了，經常到家里玩，老太太三五不時送點吃的過來，宋月明想著待會兒給送點什么還回去。

她一小塊發糕還沒吃完，客廳大門又被推開，雙胞胎若無其事的回來了，只是在接觸到暖氣的剎那，舒服的嘆了一聲。

衛雲開挑了挑眉，宋月明服氣的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