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將嫁 繞梁三日 2477 字 2023-03-03

霍時英在焦府歷來是可以橫沖直闖的,比在自己家還要自由,連焦老爺就是焦閣老的長子都要讓著她幾分,一路從大門直達內院,連通報都不用。

焦老頭今日難得起了個大早,霍時英到了他的院子沒找著人,找人打聽了才知道老人家七早八早的就到後院的梅園去了。

梅園是焦府後宅的一個四方小院,里面種了一院子的梅花,是個附庸風雅的地方,霍時英在一棵老梅樹下找到的人。

老頭帶了一個小童正在院子里掃雪煮茶,看見霍時英來了還是挺高興,嘴里說道:「你來的到是時候,第一壺茶剛出來,過來嘗嘗。」

老梅樹下擺著個四方小案,地上一個炭火小爐上面煮著一壺水,正「咕咚咕咚」冒著熱氣,霍時英坐過去,正是口干,拿起面前的小茶杯一口干了,還覺得不夠伸手去拿過老頭面前茶壺,茶壺只有巴掌大正宗的宜興紫砂壺,霍時英對著壺嘴就往嘴里灌,片刻就就喝了個底干。

焦閣老眼珠子瞪得老大,終於忍無可忍抄起手邊的一把小掃把劈頭蓋臉的就往霍時英身上抽了過去,隔著一張案幾老爺子打得不方便,寬袍大袖掃的案幾上的茶杯傾倒,茶具亂飛,叮叮咣咣的一陣亂響,霍時英挨了兩下,抱著茶壺一躍而起跑到兩丈外看著老頭「哈哈」的大笑,老頭本來收拾的整整齊齊,大清早的帶著小童來掃梅花上的落雪煮一壺茶打算找點清幽的意境,結果一瞬間道骨仙風的形象全毀了。

老頭氣的胡子亂顫,破口大罵:「老子折騰了一早上,就換來你個牛飲牡丹。」老頭哆嗦著指霍時英:「你過來,你過來。」霍時英笑嘻嘻的走回去,老頭等她坐穩了,小掃把狠抽她的後背,霍時英笑嘻嘻的讓他打,跪坐在一旁的小童抿嘴笑,最後老頭也覺得沒意思,氣哼哼的把掃把扔了。

笑鬧夠了,一老一小都消停的坐好,小童收拾了案幾重新沖泡好茶水遞給他們,焦閣老從激動的情緒中恢復過來才慢條斯理的問:「入宮這段日子過得可好。」

「不太好。」霍時英小口飲著茶水,答的干脆。

老頭撇了她一眼道:「你心思根本沒放在上面,當然不好。」

霍時英盤著腿弓著腰,轉著手里的茶杯回的痞里痞氣:「放在那上面也不一定就好了。」

老頭用眼睛橫著看她,罵道:「你懂個屁!」停了一下又不解氣接著怒斥道:「你家老太爺以為你是個驚濤偉略的人物,誰知道卻培養了個市井之徒出來,你的野心吶?你當初沙場拼殺的豪氣哪去了?你當初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信念是什么?丟出去喂狗了嗎?」

霍時英縮在那里不說話,老頭還在教訓:「,我以為你這幾個月在宮里行走應該學了不少,結果卻還是一肚子的狗屁爛帳的自我糾結。」

老頭有越說越激動趨勢,霍時英終於忍不住頂了一句:「你能不能別一見我就罵個沒完啊?」

老頭眯著眼睛看她:「那你能不能別讓我一看見你就暴躁啊?」

霍時英咂嘴繼續頂:「我沒讓你暴躁啊?」

老頭看了她一會,終於不說話了干脆把身子扭到一邊看都不看她了,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後來前院來人請老爺子出去見客人,老頭收拾收拾就走,也不叫上霍時英,倒是罰她把這一院子的落梅雪都收起來裝壇,結果霍時英准備了幾車的壽禮來賀壽卻連頓壽宴都沒吃上反倒是干了一天活。

霍時英從早干到晚收了幾大壇的雪水,累得腰酸背疼的,到了晚上老頭還算有良心單獨准備了一桌酒菜,把她叫了去,也沒叫上旁人,就爺兩單獨對飲。

老頭大概應酬了一天火氣小了不少,沒跟早上似的橫眉冷眼的,對霍時英溫柔了不少,他平時晚上都吃素,卻弄了一桌子雞鴨魚肉的好東西,他也不怎么吃倒是大多數時候默不吭聲的看著霍時英狼吞虎咽的,目光和藹弄得霍時英又愧疚了起來。

吃完飯,爺兩對坐著飲茶,霍時英因為心里有點愧疚沒再頂撞老爺子,老頭也反過來囑咐她沒事的時候還是要多看些書,不說做什么大學問至少要修身養性,一時倒也氣氛良好,霍時英也就在這老人面前才能放松片刻,一時又膩味著不想走了,老頭也不趕她,一直聽著老頭絮絮叨叨的到半夜,後來老頭實在是精神不濟,說著說著都哈欠連天的了就那樣也沒舍得趕霍時英,霍時英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再賴著了,這才起身告辭了。

從焦府出來已是三更天,各行早已歇業,街上空無人煙,霍時英坐的馬車走在大街上回聲格外的空曠,拐下十里長街,進入裕王府前的夾道,此處具是深宅大院,道路更見幽暗,唯有馬車兩旁掛著的裕王府的燈籠照亮一點方圓之地,這樣幽暗的夾道上忽然一聲馬匹的驚嘶,格外讓人膽寒,馬車驟然一停,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的霍時英豁然睜開眼,夜半驚馬絕不會是什么好事,她看向懷安,抬抬下巴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懷安久去不回,外面的爭執糾纏之聲卻越來越近,霍時英仔細聽了一會,終於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馬車前面懷安正跟一個人糾纏,霍時英提高聲音喝問了一句:「怎么回事?」

正被懷安推擠的一個人影朝這邊看了過來,忽然發瘋一般推開懷安,撲到霍時英腳下大呼:「大人救命啊!」

霍時英頭疼的看著趴在腳邊十五六歲的少年,抬頭問懷安:「怎么回事?」

不等懷安開口,地上的少年忽然一把抓住霍時英的腳,抬起頭,雙目通紅,一臉焦急而悲凄:「請大人救救我家公子吧!」

折騰了半天霍時英才算是聽明白,原來這少年的公子病倒在離這里不遠的後巷里,這深更半夜無人無醫的眼看就要死了。

這事一看就蹊蹺,這附近都是深宅大戶,正經是這里人家的公子又怎會要病死街頭,這人的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本來不尋常,但單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霍時英站在那里又多看了地上的人兩眼,最後還是說:「你家公子在哪里?帶我去看看。」

地上的少年見終於遇見了救星,一下子就從地上爬起來摸了一把眼淚道:「多謝大人,請大人跟我來。」

霍時英邁步出去,懷安上前兩步欲言又止,霍時英看了他一眼道:「無妨。」跟著少年走了出去。

那是一條背著主街的暗巷,是一戶大戶人家的後門,路邊果然有一個人躺在那里,遠遠就看見這人身下躺的是一塊卸下來的門板,全身從頭到腳蓋著一塊青布像是個死人一樣被停屍在那里,霍時英走近去,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人,可聞青布下微弱的呼吸聲,門板的邊緣往下滴答著血跡,可見不是生病了是受傷了。

「大……大人。」少年已經看出霍時英是個女人,叫的猶猶豫豫,霍時英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輕輕挑起蓋在那人頭上的青布,懷安打著燈籠照過來,看清那人的瞬間霍時英呼吸驟停。

「周展!」兩個字咬在嘴里沒有吐出來,從第一次聽見他的那一聲亮相她就知道她的命中會有一劫,她不急不躁,安穩的等著,終於,他們以這種形式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