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喪兄(2 / 2)

雕梁畫棟 雲之風華 1550 字 2023-03-06

霍悠然的余悲綿綿不絕,實在沒有心力應付這對陌生的年輕夫妻。至於拒絕喝葯,霍悠然不是想死,只是純粹不想而已,不過這個反應看在霍修和張氏的眼里,是女兒病重的連進葯都困難了。

霍修心焦得像燒成一團灰,把女兒抱給張氏道:「我來!」

這是要硬灌的意思。

從半夜啼哭到現在,霍修就一直抱著女兒,抱著走,現在也抱著坐著,就怕她躺著氣不順引發咳嗽。硬灌,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再試試,嗆去了怎么好,這是最後一貼葯了。」最後一貼葯灌不進去後面沒得補,張氏執意的把葯勺貼到霍悠然的唇邊。霍悠然還是沒有反應。

「悠悠喝葯,悠悠要聽話,喝葯。喝了葯有甜甜的蜜水喝……」張氏說了一堆哄三歲小孩子的話兒,邊說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落在霍悠然的額頭上。

溫熱的眼淚劃過張氏的臉頰,再掉在霍悠然的額頭上已經沒有溫度了,反而是一層黏黏的涼意。霍悠然的眉頭幾可見的一動,然後微微的仰頭正視張氏的臉,在這個視線的移動中,霍悠然先看到又一滴晶瑩的眼淚經過眼前。

霍悠然心中一抖,視線轉了一個彎,第一次正視抱著自己的男人。霍修十五歲和年長一歲的張氏成婚,十六歲得子,十七歲得女,霍修現在不滿二十歲,本該朝氣澎湃的青年,此刻滿臉的悲戚之色,是這樣的濃烈。

霍悠然忽然覺得冷,其實是霍悠然毫無節制的悲傷讓這個身體發燒了。霍悠然頹然靠在霍修的身上,眼望著張氏,眼睛含著悲憫!

張氏突然從未有過的害怕起來,因為她感覺到這個女兒陌生的眼神。

這時的霍悠然腦海里在想,哥哥死了,有個自己悲哭不止,傷心欲絕,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真的『自絕』了。那么自己死了,後頭誰來傷這份心呢?

趙嬋尚未成家,無夫無子,至於母親,上輩子母親早早死在了前頭,在趙嬋遠未懂事就去世了,父親因為有些原因,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關系也不好,後來他又跟著一個女人去了國外,也就過年過節固定通個電話,趙哲出事,因為趙嬋固執的不能接受這個結果,都沒有打電話告訴那邊出事了。十三天,一兒一女已經離世,父親應該剛剛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會有遺憾吧,二十幾年的父子父女情誼,這一世便草草終結了,收到消息會很難過吧,悲哭不止,傷心欲絕!

有個瘋狂的聲音在霍悠然心里吶喊,霍悠然想對眼前兩位吶喊:我死了哥,你們死了女兒,我們都死了親人,我們一起來難過吧!

不過這個真相太殘忍,霍悠然感覺到了自己內心出離里於理智的邪惡之心,把這句吶喊壓了下來,並且緩緩張開嘴,喝下一碗苦葯。喝完了葯,霍悠然也不落淚了,縮在被子里把自己冰封了起來。

張氏的心因為害怕而砰砰亂跳,不過這會兒,她也不及細細分辨這份害怕的由來,只當自己是一個重病孩子的母親。

「最後一貼葯了!」張氏低低的重復了這句話,看著丈夫。

這時候的孩子夭折率很高,去年夏末,大哥大嫂就死了兩個孩子,一個兩歲,一個十歲。霍悠然這次病,已經治了半個月,換了三個大夫。還要繼續花錢嗎?張氏舍得花錢,可是找哪個大夫?自古名醫如名相,扁鵲華佗難求,庸醫不會救人,還會殺人。但思索半晌,張氏還是想繼續求醫問葯的。

「依我主意,還是請李兄弟的姑丈,前幾天的葯不是對了病症。」霍修悶悶的看著霍悠然把自己卷起來的背影,又道:「那位或許還能請到家里來,前兩位早先就拒了。」

西都是越國的國都,太醫名醫是有不少,不過那些都是伺候貴人的,霍家是普通草民,這些個兒大夫,連門都摸不到,那摸得到的那么幾位,也就那么幾位了,想一遍還是李勛的姑長靠譜。

張氏默默點頭,她也沒有別的主意。

霍修看看外頭漸明的天色,摸出一貫錢來出了門,沒有直接去請李勛的姑丈,而是先拐了個彎去市集。

李勛的姑丈並不是做館看診的大夫,只是家學淵源而通曉醫理。李勛知道霍修的女兒病了,把陪姑姑回家省親的姑丈自薦了來,霍修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上次那是人情,人家來家里一探,診費堅持不受,這回再請,卻是不能空著手去拍人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