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2 / 2)

鐵扇飛略自如,如行雲流水,激流擊石、瀑水湍急,茫茫劍影絢爛繚亂。

一劍一扇雙刃急擊間,激起炫眼火花,奪目刺眼,重重殺氣一層高過一層。

斷壁峰上,二人百招千式,錯影交戰,險象環生,各有千秋。

然,即使完顏澈手中『蒼冽』再利害,招式再狠,仍敵不過失血過多後所導致的昏眩,斂眸失神間,對方扇刃一揮,鎧甲橫溝迸出,胸腔血紅隱隱汩涌,使他力所不濟間插劍撐膝,濃重的喘息不止,眸中殺氣未減。

鐵扇收回,鐵扇無名對負傷的完顏澈眸中露出欣賞,若他並沒有受傷,相信他的實力不及如此,對於英雄,他一向敬重,雖然他只是一個終日活在暗夜里的殺手。

「你有這力氣還不如去救人,再晚些,恐怕將軍夫人便要遭遇不測了。」鐵扇無名『善意』提醒,那個女人若真死了,倒是可惜了。

「什么意思?」完顏澈大腦轟隆一震,驚膛地看著他,眸中殺氣迫人。

「信不信由你,我不想殺你,而且你暫時還沒有那個本錢死在我這柄鐵扇手上,你的身價目前沒有人出過,對於一個不值一錢的人,無名不屑下刃,言盡於此,後會有期!」此話一出,鐵扇無名凌空躍起,森然白影劃空而過,峰頂上已無他的蹤跡。

「你——站住。」完顏澈憤然怒吼,一想到君子言處境危險,更覺自己愚不可及,方才他就應該與她一同回去,而不是在這里耗時間。

將衣袂撕扯,完顏澈先封住自己胸前幾處大穴,再將大腿的傷口包扎,即刻疾步下嶺,凌躍而下,不在乎這樣的蠻舉會對自己造成內傷大損。

那一邊,君子言在『蒼魄』一陣狂奔下,瘦弱的身子在馬上搖搖欲墜,風勢狂凜,幾欲將她拉下馬,臉上驚得煞白如雪,眼前的景致在眼前一閃而過,心搗若鼓,在如此險陡的山峻,再加上如飛一般的狂馳,已然嚇得幾欲七魂失了三魄。

此時,正從半峰腰趕上的夙煞絕駕馬而來,一身貴氣難掩,在峰嶺奔馳而來的身姿耀眼奪環,謫雅清貴如仙,不沾塵世半點凡塵。

方在遠處已然見到從峰嶺下來的墨色神駒,馬上那抹藍影使夙煞絕眼前一亮。

「駕——」夙煞絕馬鞭再揮,被君子言搖搖欲墜的身子驚得煞白,喝道:「子言,抱著馬脖,等我——別讓自己摔下去。」

渾厚的聲線在峰嶺盤旎回盪,生起陣陣回音,皆是男子內心從所未有的寒悸驚慌。

原本處於顛頗的君子言聞聲望眸,搖曳間見到遠處朝自己奔來的褐色馬駒上的玄衣男子,瞬間,驚恐的心即刻變得微不可見,清麗的臉上揚起淡雅的笑意,她就知道,他定會來救她,如每一次一般,在她遇難時,他便會伸出援手,就如冬日里的那縷曙光。

馬蹄狂馳,陡嶺中一墨一褐兩匹馬就快要擦身而過,狂風呼嘯,驚險萬分,稍一不慎也許便會摔下峰嶺,粉身碎骨。

暗處,一柄弓箭此時正對准陡嶺中,黑色神駒上的藍衫女子,箭尖殺氣森然,拉箭之人待在兩人快要擦身子際,拉弓一射。

咻——

冷冽的陡嶺寒風中,那箭直逼襲來,兩匹俊駒擦身之時,夙煞絕潭眸霍然驚膛,神色懼變,下一刻,謫雅的身形離馬一縱,箭已直穿後肩而過。

馬兒狂奔,兩人擦眸而過,君子言兩眸睜膛,親眼看著夙煞絕為自己擋下一箭,「煞絕——」聲線枯怮,如孤雁血鴻滿心的凄戚。

窄嶺陡峰,險峻驚魂,『蒼魄』上君子言伸手想要將夙煞絕抓住,卻無奈只是陡勞,這一刻,君子言被從未有過的驚慌襲然,萬念懼灰。

身中箭傷的夙煞絕從馬上跌落,急速的下跌中身子失控翻滾,眼看要墜落陡嶺,只聽迸折一響,箭柄被他折斷,即時插土撐住,在千鈞一發之際抽出腰間連環刃,使出所有內力將其揮出。

陡峰上一棵樹猝然被砍落墜下,擋住『蒼魄』去路。

剎時間,『蒼魄』揚蹄嘶鳴,最後終於停止奔行,君子言從馬上跌落,一身跌痕,然,此時她已經無瑕顧及。

見君子言已然平安無事,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奔來,夙煞絕心頭一震,俊逸的臉上揚起一抹欣然,胸前大量血汩迸出,滲透一向清貴尊雅的玄衣襲襟。

「煞絕,煞絕——」君子言連滾帶爬走到他面前,即刻趴下,緊抓著夙煞絕沾血的手,慌道:「撐住,為了我,別掉下去。」

他是她第一次想要傾心相囊之人,她不要兩人還未傾身相許便已然天人永隔,他既然已經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她便不允許她拋下自己。

一滴滴咸澀的淚水滴濺在他的臉上,夙煞絕惶然震撼,兩眸驚膛,她的話如一根根荊刺針刃扎進他的心。

喘重的聲音迸出,笑道:「子言,相信我,就算我掉下去,我們定會終有一日再見,別管我了,再拉我,你也會掉下來的——」

身中一箭再加上方才使出內力揮刃,心脈被箭封住,他已經無力施展輕功。

「夙煞絕,你不想娶我了嗎?不想要我了嗎?我們在雪杏櫻前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還有三個月我們就要去桃花谷了,你舍得扔下我嗎?舍得嗎?」沾血的手微滑,君子言用盡力氣死命抓住,對夙煞絕撕吼道,聲線里皆是絕望,若他真掉下去,她知道自己會變得如何?

「不舍得,你是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如何舍得?所以——我不會死,子言,放手吧!」夙煞絕心痛迸言,幽深的潭眸一層層浮霧漸生,滾燙的淚水從他絕逸的臉龐滑落,他的子言他怎會舍得不要,怎么舍得讓她落淚。

「我不放,放手的話你會死的,我也會死,煞絕,我求你,為了我,為了軒瀚,別掉下去。」被插入箭的岩石漸漸龜裂,君子言卻仍然緊攥著夙煞絕的手不放,搖頭痛泣的凄吼。

「子言,快松手。」感覺到嶺石快要龜裂,夙煞絕大驚,對君子言喝道。

「我不——」滲血的手腕在君子言不斷泌出汗的手中漸漸滑落,然君子言仍然緊抓不放,身子已一點點有往下傾滑之勢。

「我不會死的,相信我,我夙煞絕這一生,非你君子言不娶,等我!」渾身的聲線里帶著他一貫的柔情,這一句話是他對她的白首承諾。

指尖兩滑,手中揮空,「不——煞絕。」

聲聲淬血,三個字道盡悲怮凄絕,那是她毫無保留的絕望干枯。

山巒百集的雲霧中,君子言凄怮的聲線震動山脈,身形不斷下墜的夙煞絕枯怮一笑,手腕上仍殘留著她方才的余溫,看著自己指縫間凝涸的血跡,她和他之間的承諾已經凝固,如同他的愛從此塵封。

白首相約,就算不能相守,也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