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唯妻是寵 海的挽留 3054 字 2023-03-07

楚明昭揣著滿心好奇,示意賀珍坐下。賀珍帶了個綉了一半的汗巾,說是要跟她討教女紅。楚明昭聽得臉都僵了,不是吧,跟她討教女紅?就她那手藝……

不過楚明昭觀賀珍的神色,深深覺得,賀珍沒說實話。

賀珍將針頭線腦擱下後,掃了一眼殿內侍立的幾個丫頭,低聲問楚明昭能否將人都遣下去,她想和她說些私房話兒,覺著有人聽著不自在。

楚明昭聞言險些笑出來,她們倆什么時候變成能關起門來說體己話的好姐妹了?然而,她由此也對賀珍的來意更加好奇了。

待到殿內只剩她二人時,賀珍還真的請教起了女紅。她坐在楚明昭對面,拿著自己綉的半成的汗巾給楚明昭看,細聲道:「表嫂看,我的手藝不甚好,我聽聞表嫂從前在閨中時,侯府請了京中有名的綉娘教女紅,便想請表嫂指點一二。」

楚明昭低頭按了按額頭,一時倒是有些慚愧。顧氏是給她延請了針黹頂好的綉娘,但她學這個沒有天分,學的時候又不盡心,如今的水平也不過是能做個拿得出手的小件兒而已,真要說研討綉功的話,她實在擔不起。何況,她瞧了瞧賀珍綉的巾子,覺得賀珍的手藝比她好不少,這或許源於清平郡主的嚴苛教養。

有一剎那,楚明昭甚至想到賀珍會不會是一早知道她不擅女紅,特意跑來裝傻給她難堪的。但下一瞬她就否定了這種陰謀論,賀珍若是真想給她難堪,不會將地方選在這里,何況她還讓她屏退左右,這里只她們兩人,她做給誰看呢。

楚明昭笑著嗟贊了賀珍的綉活,又婉轉地表示自己於此不擅,推辭了賀珍的請求,旋即不動聲色地睃看賀珍的反應。

賀珍怔了怔,訕笑道:「表嫂過謙了。」言罷,她拿回那條汗巾,低頭一面穿針引線,一面與楚明昭閑話家常。

楚明昭也並不著急,反正她如今清閑,裴璣又不在,有個人跟她搭話解悶兒也沒什么不好。她就不信,賀珍能一直掩著心思。

楚明昭邊吃茶點邊與賀珍閑談,話頭不知不覺地便被賀珍繞到了楚明昭的幼年時光上。楚明昭覺得她跟賀珍並不熟稔,她又摸不清賀珍的目的,說話便始終留三分。

漸漸的,她發覺賀珍似乎試圖隱晦地將話茬往她表兄們身上帶。楚明昭心中困惑,便刻意多說了兩句試她反應,於是很快她就瞧見賀珍的臉頰飛起了淡淡的紅暈。

楚明昭愣了一愣,電光火石之間,腦中劃過一個念頭。

一個人不可能在聽到旁人提起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時臉紅,而她的表兄里,賀珍見過的也只有范循,那么……

楚明昭驀地瞪大眼睛,不會吧,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楚明昭完全被自己腦中那個猜測驚住了。然而她又即刻回神,覺得她不該那么武斷,應當再證實一下。

楚明昭深吸一口氣,狀若無意地笑道:「我還有個表哥顧潛,與我是姑舅兄妹。我那個表哥皮得很,我舅母對他嚴苛異常,偏我舅舅總愛縱著他……」

賀珍一直低著頭做綉活兒,沒瞧見楚明昭方才的神情,聽她開始說起顧潛,搭話便變得有些敷衍,顯然興趣不大。

楚明昭又不著痕跡地將話頭轉回范循身上,講起他與楚明嵐那啼笑皆非的尷尬婚事。賀珍面上雖則極力掩飾自己神色的波動,但楚明昭能瞧出來,賀珍聽得十分認真。

楚明昭面上雖然仍舊笑著,但心里卻是翻江倒海。她頭先還一直擔心賀珍會對裴璣一見鍾情,然後順著清平郡主的意思尋機爭取這個表兄。畢竟裴璣容貌絕倫氣度卓異,這對於任何女子而言都是巨大的吸引,尤其是像賀珍這種被拘得緊的閨秀。然而未曾想,賀珍沒喜歡上裴璣,反而對只有一面之緣的范循動了心思。亦且,范循可是擄了她的人,照理說賀珍應當對他心懷惡感才對。

楚明昭心下錯愕不已,暗道果然女人心海底針。看來不是每個人都像小明昭那樣只管比臉的。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范循確乎是同儕之中的佼佼者,無論樣貌、出身還是心智手腕。都是出類拔萃。他在與裴璣的數度交鋒中雖則始終不占上風,但平心而論,那是因為他的對手實力太過強大,而他又無甚實戰經驗。

楚明昭不知道瞿素算卦的本事是不是謠傳,但有一點她十分篤定,那就是瞿素是絕然無愧於「再世諸葛」這樣的贊譽的。裴璣天性穎異,又得這樣厲害的人物十年傾囊相授,楚明昭覺得,放眼天下,裴璣恐怕都難逢對手。范循上回與裴璣互相設計,最終雖沒討到好,但還能全身而退,楚明昭後來想想,覺得這已經表明范旭是個可怕的對手,他欠缺的只是歷練。

賀珍見楚明昭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似乎談興不高,一時也不好再多言。她又坐了一刻鍾,便拾掇了自家的物件,起身作辭。

賀珍從存心殿出來時,心境復雜。

她母親對她的管教十分嚴苛,她覺得她的心思若是被她母親知道了,非扒下她一層皮不可。但她掙扎了多日,最終還是壓不住心內疑慮,決定來找楚明昭。母親說范家公子真正想擄的人是楚明昭,她心里半信半疑。冬至那日場面混亂,她並沒留意到薛含玉說的疑點。她今日其實是想來證實一下的,請教女紅只是個幌子。但楚明昭顯然對她心存提防,不肯透露更多。

賀珍捧著手爐,一級一級往台階下走。范循娶楚明嵐顯然是被迫的,等楚圭倒台,楚明嵐必定會被掃地出門。但她跟范循……可能么?賀珍覺得自己大約還是要早些收心,但興許是被母親拘得久了,她心底隱隱有叛逆的火苗蹦竄。她這十幾年做什么都是規規矩矩照著母親的意思來的,從前倒也沒覺得什么,但眼下卻生出些爭取的心思來。信國公府是重裀列鼎的高門世家,按說賀家要與之做親的話,是有些高攀的。但母親如今心太高,一心想讓她嫁入皇室。何況她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等了。

賀珍心意煩亂,一時迷惘。

裴璣晚間回來時,楚明昭將她那個驚人的發現告訴了他,裴璣聽罷失笑連連,直道這簡直跟戲文里的段子似的。楚明昭百思不解,問他覺得賀珍為什么會喜歡上一個曾經擄劫過她的人,裴璣呷了一口清茶,慢悠悠地道:「范循雖則把她們擄走了,但除卻將她們扔到外頭吹冷風,似乎也沒苛待她們,最後還順順當當地將她們放了,也許賀珍覺得他還挺君子?不過也或許是因為覺著范循長得好看?」

楚明昭即刻駁斥道:「可他沒你好看。」

裴璣嘴角勾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不過……」他身子微微前傾,「你這會不會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楚明昭堅定搖頭道:「不可能,我老早以前就覺得你比他好看了。」

裴璣了悟:「哦……這么說,你老早以前就喜歡我了?」

楚明昭低頭咬了一口粉團,小聲道:「才沒有,你當年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當年性子又冷又孤僻的,」裴璣見她一口嗆著,眉尖微挑,「是真的——好了,告訴你一件事,除非我帶著你,否則近期內都不要出門。范循在城外五十里駐扎,大約預備伺機而動,我擔心他會故技重施。」

楚明昭覺得裴璣孤介淡漠的樣子有些無法想象,正翻找著腦海中關於當年這位小哥哥的記憶,冷不丁聽他說這么一句,不禁道:「他也是夠拼的,難道他要在廣寧過年么?」

「這可說不好,楚圭不臨陣換將,他就得一直在廣寧這邊待著。你這表哥不簡單,要不楚圭也不會將重兵交於這個年輕後生。原本范循是跟馮興一道守錦西的,但楚圭想突襲廣寧擾亂父王的行軍計劃,硬生生將范循調來打後方,於是就有了冬至那日的事。不過范循剛走沒幾日,錦西就被父王攻下來了,楚圭聽到信兒,不知道會不會悔青腸子。」

楚明昭嘆道:「也不知他要蹲點兒蹲到什么時候。」裴璣之前說要在天大寒之前帶她出去游玩一趟,就是因為何隨奏報說范循來了廣寧,這才未能成行。

裴璣笑道:「我看他們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撤走的。」思忖一番,又認真道,「他們也怪不容易的,不若除夕那日,咱們使人給他們送些餃子吧。」

楚明昭一口粉團噎在了喉嚨里。

第二日,賀珍又跑來與楚明昭閑談。楚明昭也懶得再探賀珍的心思,左右這姑娘大約也是一時心亂而已,過陣子興許就歇了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