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2 / 2)

唯妻是寵 海的挽留 2786 字 2023-03-07

裴弈夠狠,連斷子絕孫都不怕。

也是他輕忽了,一步錯,步步錯。

他根本想不到一個少年人能夠一手翻轉乾坤,是以裴璣當初逃走時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認為失去了一個人質而已。

楚圭緘默許久,緩緩靠在椅背上。他望著面前堂皇富麗的大殿,望著頭頂浮雕彩繪的藻井,神色異常平靜,心底卻深覺孤寂空落。

這里的一切興許將在不久之後就連同他手中的權柄一道易主。他腦中思緒萬端,但終究不知心頭是什么滋味。

正此時,他聽聞內侍傳報說太子殿下求見。楚圭聽說楚懷和來了,面上的平靜瞬時被打破,神色竟有瞬間的猙獰。

他的長子楚懷仁被他親手打死了,成為他稱帝的墊腳石。之後不論他臨幸多少女人,都始終不復得子,連他自己也懷疑這是報應。

如今他膝下只有楚懷和一個兒子,但偏偏楚懷和是個不頂事的。

楚圭冷笑出聲。其實裴弈說到底和他是一路人,為了權位都能不擇手段,連兒子少這一點也是如出一轍,只是裴弈有裴璣這樣的兒子相助,而他卻只能被他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孽子拖累。

楚懷和要是有裴璣一半頂事,裴弈恐怕早就伏誅了!明明他與裴弈優勢均等,如今這仗卻打成這個鬼樣子!

楚懷和入殿時,見自己父親的眼神陰狠得似要將他生吞活剝,禁不住抖了抖,隨即又想,他近來似乎沒讓父親發現他辦的什么出格事吧?

楚懷和與楚圭說東西都收拾停當了,人也差不多點好了,只是幾個妹妹都不肯走。

楚圭從來也只是將幾個女兒當棋子,如今這些棋子沒了用處,自然也不大在意她們的去留,只是道:「隨她們吧。」跟著又遽然沉了臉,「不行,她們留下來必定受辱。」說話間猛地抬頭,目光陰寒,「再去問一遍,若她們仍舊不肯南下,那便全部賜死。」

「啊?」楚懷和目瞪口呆,他爹也太狠了吧?

楚圭眼神愈冷,不耐煩地催促道:「速去,不得有誤。」

楚懷和怔怔點頭。轉過身便忍不住一陣顫抖,他爹果然心狠手辣,自己親生的兒女都是說殺就殺。

楚懷和平日里行事雖佻達荒謬,但也不忍心真的去殺自己的妹妹。他私底下知會了楚明玥與楚明淑,讓她們倆趕緊尋個地方躲起來。

眼下這個時候,還有哪里肯收留她們呢?楚明玥與楚明淑合計一番,決定先佯做答應南下,等臨了再跑走。

楚明玥問起楚明淑為何不肯走,楚明淑笑了笑,道:「這個……不便相告。」

楚明玥輕嗤一聲。心道你要是指望著楚明昭救你,那你可真是瞎了眼。

楚明嵐很想離開,但她走不了,國公府將她軟禁了起來。她一想到自己說不得要掉腦袋,就終日哭哭啼啼。幸而她父親似乎並沒有將她遺忘,在撤離京城之前將她硬生生接了出來。

她隨同眾人坐上馬車出了城,這才感覺撿回一條命,激動得險些痛哭失聲。然而她想想自己到了南方也是無依無靠,便跟著又發愁起來。

楚圭並未與眾人一道離開,這回走的多是他的家眷與近臣,是以主事權便落在楚懷和與蔣氏手里。

蔣氏再三勸說楚明玥就此離京,但楚明玥始終不肯依,蔣氏無法,只好在中途歇息時,悄悄將楚明玥放走。她自心里也知曉,逃往南方終歸是權宜之計,實質上還是不得安穩。但她也擔心女兒留京後的安危。

楚明玥見母親滿眼不舍,嘆息一聲,上前附耳道:「母後放心,女兒不會有事的。母後想一想六年前的那件事,當年母親不也不太信么?如今怎樣?事情不都在朝著那方向發展?好些事都是冥冥中自有天定的。」

蔣氏嘆道:「可這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事……」

楚明玥道:「郡王心里是有我的,若非如此,他當初又為何主動求娶呢?我又不是什么欽命要犯,不過一個女眷而已,郡王要保我也容易得很。」

蔣氏踟躕再三,最終想到毫無人性的丈夫,終是道:「那好,姐兒千萬保重。」她為女兒尋好了一座庄子,讓女兒暫且住在那里避一避。

楚明淑也拉了生母安氏與楚明玥一道折返。她心中十分清楚,她去了南方並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沒准兒她父親會再把她塞給什么人,她唯一的出路是留京。她沒有做過什么對不住襄世子夫婦的事,相反,她還幫過忙,襄世子是明理之人,大約不會翻臉無情。

楚明淑此刻無比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摻和到那些姊妹紛爭之中,對楚明昭也算是和善,並且還幫襄世子做過事,否則她如今也是前路茫然。

楚圭在籌備著護送楚懷和等人離京事宜時就一直在找尋魏文倫。他以為這個耿介的臣子縱然要離開也會先行上疏請求致仕,誰知等他忙完手頭的事轉過頭打算將魏文倫一道送往南方時,卻發現魏家已經人去屋空。

魏文倫一早便料到楚圭不會放過他,早在襄王攻下山海關時便開始打點行裝,隨後趁著楚圭不備,與寧氏一道悄然離京,去往香河。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戰事即刻就要蔓延到這邊來,紛紛逃難而去,一時四處蕭條動亂。

魏文倫一路看去,不禁嘆道:「華屋丘墟,興亡繼絶,生民皆苦。望戰事早偃,黎庶得安。」

寧氏坐在一旁長吁短嘆:「襄王一朝入京,還不曉得是如何光景。哥兒也不知能否復職。」

「復職……」魏文倫苦笑,「兒子只希望襄王能讓兒子回六部,至於東宮講官……實不願再當了。」

回頭太子就換裴璣做了,他簡直無法想象他給裴璣授課會是怎樣的場景。

希望襄王在給裴璣挑講官時不要想起他來。

楚明昭與裴璣一道回王府時,遇見了羅妙惜。羅妙惜請來的大夫確實著手成春,裴湛的傷如今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並沒對羅妙惜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意思。但這姑娘似乎也不急,依舊照常三不五時地來王府找她與裴語。

楚明昭與羅妙惜寒暄幾句,便分開了。裴璣見她盯著羅妙惜的背影看,問她發什么呆。

楚明昭疑惑道:「這姑娘之前與我說她對小叔傾心許久雲雲,但我怎么覺著,她不是那么喜歡小叔啊。」

裴璣挑眉:「管那么些作甚,橫豎不是來搶我的就好。」

楚明昭撇嘴:「你嘴太毒,除了我沒人願意嫁你。」

裴璣哼了聲:「誰說的,多的是姑娘想嫁我,日後有你吃醋的。」他說話間見楚明昭面色陰了下來,又笑著摟住她狠狠親了一口,「不過她們再想,我也不要。」

四月十五,襄王見撫寧衛久攻不下,想起次子臨行交代,遂任命楚懷定為游擊將軍,令其包抄敵軍後方圍剿。隔日,襄軍克撫寧衛。二十日,楚懷定獻策,與裴琰率先鋒大破永平府。隨後一月,襄軍勢如破竹,連下灤州、豐潤、玉田、三河,於五月中旬抵達通州。

裴琰實在是激動,順天府,他們已經到順天府了,京師在望!不過他瞧著一旁的楚懷定便覺郁悶,這廝簡直比他還拼,一路上跟打了雞血似的,沖鋒陷陣都是搶在最前面,他都忍不住想,裴璣是不是走之前許給了他什么好處。

裴弈卻是另一番心思。阿璣運籌決策簡直如有神助,哪里好打哪里不好打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他們這一路的行軍路線甚至布陣打法都是阿璣走前大略定好的,他有時急於求成,私自改易路線抄近道,結果往往會吃癟,照著阿璣定的路線打就會輕松很多。

不信邪不成。

裴弈要的只是結果,只要有用便成,不管聽誰的都是一樣。只是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大約是跟著瞿素日子久了,也快成精了。可惜阿璣不肯跟來,否則他們必然能打得更順。

五月二十六,襄王率軍兵臨北京城下。

楚圭立在萬歲山上俯視京城全景,冷笑森然。

希望襄王能喜歡他送的這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