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2 / 2)

唯妻是寵 海的挽留 2775 字 2023-03-07

瞿翮的目光在兩人中間打個轉,正要張口,就被裴璣一把拖走:「不要逼我殺你滅口。」

楚明昭立在廊廡前看著裴璣上了步輦,微微一笑。

她覺得裴璣如今的性情,大約是瞿素刻意促成的。

這樣也挺好的。

宮後苑欽安殿。瞿素和姚磬正在溫酒,見裴璣過來,咋呼他坐下。

裴璣掛心著楚明昭那頭,無心多留,開門見山地問兩人找他何事。

瞿素禁不住翻他一眼:「你說你心里除了有你媳婦,還有旁人么?」

裴璣挑眉:「自然有,還有我跟我媳婦的孩子。」

姚磬在一旁笑道:「哥兒如今活絡多了,我還記得你幼年時總是悶聲不吭。」說著話又轉頭向瞿素申謝。

瞿素擺手道:「這全是我欠你的,我是不喜欠人情的。」

姚磬嘆笑道:「那也還得足夠了,我當年亦不過盡些綿薄之力而已。」

瞿素見裴璣面露困惑之色,解釋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為何說我之前留你在身邊教養是為了報恩么?我要報償的就是你外祖父的恩惠。」

「當年我太過要強,」瞿素憶及昔年往事,面上浮現出一絲自嘲,「明知留不得,還是貪戀功名,後頭落到那等下場也是不冤枉。你外祖為我周旋的恩情,我感念至今。」

他當年輔佐太-祖功成之後,官爵加身,風光無兩。他跟隨太-祖多年,實則深知太-祖脾性,當時早已經預見到太-祖很可能會在坐穩江山之後大肆剪除功臣勢力,但他為功名所縛,總是不肯主動放棄自己謀劃多年得來的權勢,抱著僥幸的心,覺得自己是太-祖手下第一謀臣,又幾次三番救太-祖於危難,太-祖多少還會念及一些情分。

但後來的事證明他錯得離譜。太-祖僅僅因為幾個給事中的彈劾,就將他罷官廢爵,非但如此,還欲將他下獄。他豈會不知個中情由,當時只覺人情淡薄,徹底寒了心。

他那時候年輕氣盛,性子倨傲狷狂,又出了太多風頭,以至於滿朝上下對他嫉的嫉,恨的恨,沒人肯站出來為他說話,反倒有不少落井下石的。

但姚磬是個例外。

他之前與姚磬結交時實則也沒將他當做什么至交好友——他也不輕易與人深交。他只是覺得姚磬是個耿介的文人,志趣也算得上相投,便三不五時地與他喝酒論道。他沒想到,在這種眾人都等著看他好戲的時候,姚磬會站出來為他死諫。

他清晰地記得,他僵直地跪在奉天殿之上,聽著姚磬擲地有聲的諫諍,心內波瀾翻攪。

姚磬一定也知曉皇帝不過是有意要整治他,但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他彼時低頭想,興許這世上還是存著道義的。

他之前既然想到了這一日,那么也是有准備的,實質上也不需要姚磬出多大力。只他能做的也只是保命而已,他到底還是要離開朝堂,榮華成空。他離開京都的那日十分落魄,身邊只有家眷相隨。姚磬來為他餞行,他鄭重地承諾他必定會報償姚磬的這份恩義。

後來他定居廣寧,收留年幼的裴璣的初衷就是還人情。

由於身處宮內,瞿素說得語焉不詳,不好直接提起太-祖如何如何,但裴璣還是從瞿素模糊的話語里大致推測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聯想到瞿素之前的一些言行,漸漸蹙起眉頭。

姚磬說起姚若婠的婚事,嘆氣連連:「婠姐兒就是心氣兒太高了,她母親給她挑的成國公府那門親事是頂好的,可她總是多有抱怨。前些日子回門時,還與她母親合氣一回。」

姚若婠已經出嫁,嫁的是成國公府的二房長子。但她嫌棄人家只是個初入官場的觀政進士,又不能承襲爵位,長得還尋常,哭鬧著不肯嫁。姚磬氣得直要打她,這真是作死作到家,人家要出身有出身要前程有前程,樣貌雖只是周正但談不上丑,姚若婠卻是要死要活地讓退婚。後來好歹威逼著將她嫁了出去,她卻總給夫家的人擺臉色。

上回姚若婠被裴璣使人打板子的事姚磬是知曉的,他倒也沒責怪外孫辦事太絕,他覺得讓孫女吃個虧長個教訓也是好的,否則回頭不定捅出什么更大的婁子。是以,他也知道孫女心里是總愛拿旁的男子跟裴璣比的,但要真這么找夫婿,那一輩子也別嫁了。

眼下姚若婠三天兩頭與夫婿合氣,總覺得自己低嫁了,總認為憑著她的樣貌家世能找個更好的。姚磬頭疼得很,他真擔心成國公府那頭哪日受不了她,將她休棄回家,那就真是後半輩子都毀了。

裴璣卻是沒心思聽姚若婠的破事。他抬起頭望向瞿素,踟躕一下,道:「先生,過會兒您……」

他一語未了,便見一內侍急慌慌跑過來,連行禮也顧不上,上氣不接下氣道:「小……小爺,娘娘要生了!」

裴璣一怔,起身就跑。

瞿素只覺一陣風過,扭頭去看時,發現裴璣已經跑得沒了人影。他輕嘆一息,喝了口熱酒,覺著渾身通泰,抬眼對姚磬道:「要不要跟我一道猜一猜太子妃生的是男是女?我們賭一把,輸的人做東請吃酒。」

不待姚磬言語,瞿素就搶先道:「我猜是龍鳳胎,你猜是兩個女孩兒,就這樣定了。」

姚磬一怔:「我還沒猜呢……」

瞿素笑道:「我幫你猜了。」

清寧宮。姚氏瞧見兒子沖過來就要往里闖,一把將他拽住,嚴容道:「你這回別再添亂了!給我在外頭好好待著!」

「我怎么會是添亂呢,昭昭肯定在里面一聲聲喊我呢,」裴璣急道,「母後快讓我進去!」

姚氏嘴角一抽,她可不想讓兒子的手臂再被抓得不成樣子。她命幾個內侍將兒子架住,自家轉身入了產房。

裴璣耳力遠勝常人,能清晰地聽到里面穩婆焦急地勸說楚明昭吃些東西的聲音,還能聽到姚氏差遣宮人們去預備熱水剪刀等一應物件的聲音,更能聽到楚明昭低弱的喃喃吶吶。

裴璣曉得這是必由的艱辛,但一顆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抓心撓肝的。

正此時,阿燨一路急匆匆地奔過來,後頭跟了好幾個焦急呼喚著跟過來的保母。

阿燨跑得小臉紅撲撲的,到得近前時也要往里面沖,卻被守在門口的宮人攔了下來。

「我要去看我娘親!」阿燨高喊著,欲掙脫宮人的手,聽到一旁的爹爹出聲喚他,當下跑過去,搖著爹爹的手,眼眶泛紅,「爹爹,我們進去看娘親好不好?我剛才跟娘親說話,娘親忽然肚子痛……我想陪娘親,他們把我抱走了,我哭也沒用……」

阿燨越說越惶恐,扭頭望了一眼門口嚴陣以待的宮人們,哽咽道:「爹爹,怎么辦,娘親是不是生病了……」

裴璣此刻心焦氣燥,但聽了兒子的話也不免覺得哭笑不得。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安撫幾句,仔細問了方才的狀況。

原來,方才他剛離開,楚明昭就開始陣痛。阿燨當時正要讓楚明昭教他認字,就見她臉色突然發白,手捂住下腹。他覺得娘親好像是生了很重的病,哭喊著要留下來,但還是被抱走了。

裴璣深吸一口氣,冷氣灌入胸腔,倒覺上下清明。他正要命乳母將兒子抱走,就聽到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響,轉頭一看,卻見核桃炮彈一樣飛沖過來,最後落到了阿燨肩上。

核桃已經認命了,它確實爭寵爭不過那個鏟屎的。不過鏟屎的對它還不錯,只是這幾個月都沒來看過它了,它倒是有些想念她。它今日看到那個小鏟屎的被塞進了主人的書房後又跑出去了,就跟著飛過來看看,反正它也沒戴腳環。

核桃偷偷地看了看主人和小鏟屎的,腦袋一昂。

主人不讓它站在他肩膀上,那它就站在小鏟屎的肩膀上。

裴璣讓宮人將阿燨抱走,但阿燨不肯,父子兩個正相持間,就聽里面穩婆焦急勸道:「娘娘不要叫喊!省些氣力……」

裴璣終於按捺不住,回身幾下騰轉揮開上前阻攔的內侍,一面命乳母看好阿燨,一面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