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1 / 2)

唯妻是寵 海的挽留 5823 字 2023-03-07

瞿素將手里的一應物件擱下,轉頭笑問楚明昭:「可要請仙扶乩?」

楚明昭怔了怔,旋即想起瞿素說的是什么了。

扶乩是一種傳統的占卜手段,有點類似於後世所說的筆仙。大致流程便是設壇請仙,由乩生扶著乩筆,仙人降壇後會藉由乩生之手在沙盤上寫字,凡人富貴窮通、貧賤壽天、禍福聚散,問諸仙人,皆可斷。

楚明昭沒有扶乩問仙的經歷,她只是從前偶然間聽楚慎說起過這個。讀書人多信奉「敬鬼神而遠之」的聖人教誨,但讀書人又難免關心自己的仕途,因而文人扶乩問前程是十分尋常而普遍的事。

但是瞿素為何問她要不要扶乩?

「我沒有什么可問的,」楚明昭笑道,「先生為何想起詢問我是否要扶乩?」

「你難道不想問一問子嗣的事?亦或,」瞿素瞟了裴璣一眼,「問問他會不會變心?」

裴璣方才一直沒出聲,聽到瞿素後面那句話嘴角一扯,立時不樂意了,將手里的白釉梅樁杯「啪」的一聲按在花梨木滿雕螭虎的小幾上,道:「先生,您這是挑撥離間。」

「我還沒開始扶乩呢,」瞿素搖了搖手,「你先不要插話——明昭意下如何?」

楚明昭困惑道:「先生為何忽然想起這一茬兒了?」

瞿素在兩人對面落座,一面接過瞿翮遞來的茶杯,一面道:「不瞞你說,我之前一直以為你這回會生下龍鳳胎的,因為你命中確乎有這樣一段因緣,故而等你將兩個孩子都誕下後,我便很是疑惑。但我後來醒過神來了,誰說雙胎只能生一次呢?」

楚明昭一愣:「先生是說……」

「對,」瞿素啜了一口茶,「我覺著你至少還會再懷一次雙胎。」

楚明昭想起她這一回生孩子廢了多大的氣力,面上神色復雜:「這個……」

「你不要害怕。你知道你這回為何生得那般艱難么?」瞿素見楚明昭微微搖頭,輕嘆道,「你自己心境不好。你原本可以順順當當將兩個孩子生下來的,但你心底畏懼過甚。生產時,心境也是十分要緊的。一失心態,則底氣盡失。你說你到後頭還可能有力氣么?」

楚明昭默然。確實是這個理兒,但她之前也沒生過雙胎,心里沒有底氣也是難以避免的。其實主要根由還在於她知道這里不能剖腹產,她若是順產不成,根本沒有什么退路,興許跟著就要面臨保大保小的問題。

「我想讓你扶乩,是想確定一下我的揣度,」瞿素眉尖一挑,「你自己難道不好奇么?不若試上一試,也算是幫我解惑。」

楚明昭其實不太想要特意去求問子嗣,但瞿素幫過她大忙,他既這樣提了,她又覺得扶乩十分新奇,當下踟躕片刻,轉頭看向裴璣,征詢他的意思。

裴璣輕聲道:「昭昭自己拿主意便是。先生素善仙乩神數之事,無不奇驗。」

楚明昭聞言越發好奇,望向瞿素:「先生的請仙之法,是各路仙人皆可啟請么?」

瞿素點頭:「古往今來的帝王、師相、聖賢、豪傑,各路皆可。」

楚明昭躑躅片時,點頭應下。

扶乩開始,瞿素親自充當乩生。楚明昭瞧見瞿素先是默祝一番,跟著燒了一道降壇的符,又念了一遍咒語,燒了一道啟請的符,那乩筆竟然真的漸漸動起來了。

楚明昭看得目瞪口呆,裴璣卻是神色如常。

瞿素低聲命瞿翮斟了一杯茶,雙手捧著,跪獻上去,又示意楚明昭跪下來四拜。楚明昭依言而行,而後求斷子嗣事。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後,那乩扶得動了,在沙盤上寫下十六個大字——「鳳凰鳴矣,琴瑟友之,祥呈麟趾,慶衍螽斯。」

楚明昭怔了一下,心下震動之余,想要問得詳細一些,但又不知如何稱呼,便詢問仙人尊姓大名。

瞿素將沙盤里的沙攤平了,那乩運旋如飛,落下一行字:「吾乃道法玄明仁極無上天尊是也。」

裴璣微微一愣,這可是純陽老祖的別號!

瞿翮瞧見也是一驚,壓低聲音提點楚明昭道:「此番請來的是純陽祖師,這可是大造化!定要虔敬。」

楚明昭點頭,向前俯身四拜,詢問是否還有雙胎之份,那乩筆落下一個「是」字,又問能否得龍鳳胎,那乩上曰「是」。瞿翮見楚明昭只顧著發呆,低聲提醒:「什么都可問,否則過會兒老祖大駕就回天了。」

楚明昭思想一回,又拜了四拜,幫家人問了前程休咎,結果皆好,無有不應。她覺得無比奇異,想問一問自家婚姻之事,但裴璣在旁,她要是問了,好像是不信他似的。但女人天性,總是想知道自己丈夫會不會一直忠誠下去。

楚明昭正自猶疑,那扶筆不問自動,書曰:「鴛侶千秋歲,恩愛同天長。」

楚明昭深吸一口氣,驚愕瞠目,一時忘語。她想要問問老祖是否知曉她是異世之人的事,但又怕惹起眾人懷疑,回頭把她當妖怪就不好了。

她想起范循當年殺錯人的事她還是沒有完全搞明白,便詢問詳細的事由,但等了半晌,那乩筆都不動一下。又過了約莫一刻鍾,仍舊沒有動靜,瞿素道:「想來老祖大駕已返,我等作速禮送。」言罷,焚了一道退送符,隨著眾人一道跪下拜了,又親自將香爐、沙盤和乩筆收了。

瞿素叫楚明昭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只是兩人聚在一起便不免又說起了吃,直從日升說到了日落,裴璣連話都插不上,只能坐在一旁和瞿翮對弈消磨工夫。

「其實,」瞿翮稍稍傾身,笑著道,「我以為你方才也會詢問祖師爺的,誰想到你一句沒問。」

「我沒有什么好問的。」

「怎么會沒什么可問的呢,」瞿翮隨手落下一子,「你是儲君啊,將來的皇帝,就不想知道自己陽壽幾何?」

「定業難轉,該是多少還是多少,問一問也不會加壽。何況,」裴璣喟然一嘆,「知道自己壽數幾何的話,那豈非往後每日都要惶惶不安?」

瞿翮點頭:「也是。不過從方才祖師爺給娘娘斷下的判語來看,你和娘娘都能長命百歲的——誒,我記起來了,定業難轉不是佛家的說法么?我看老爺子習道頗多。」

「佛法道法,老爺子都摻著跟我講,」裴璣從棋笥里拈起一顆黑子,「老爺子還想教我算卦呢,什么都想讓我學上一學。但有些衣缽,我注定是無法承繼了。」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我聽老爺子說,他打算去考考魏文倫的學問,若是他瞧得上眼的話,他就收魏文倫當關門弟子。」

裴璣翻了個白眼:「老爺子之前就說我是他的關門弟子,合著這么多年過去了,這門還沒關上?」

「你自己都說了有些衣缽不能繼承,」瞿素說話間走過來,「難道我就不能再尋一個能繼承我衣缽的?」

裴璣道:「那先生千萬只教他學問,不能教他機謀,否則他回頭比我還聰慧,把我媳婦拐跑了,先生怎么賠我?」

瞿素丟給他一個白眼:「我把他賠給你。」抬手一指瞿翮。

裴璣起身就拉住隨後而來的楚明昭:「快走,否則我要被他們帶歪了。」

然而他剛邁出幾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腳步頓了頓。他將楚明昭一路送到門外馬車上,囑咐她稍等片刻,踅身折返。

「先生,」裴璣回到花廳,坐到兀自打譜子的瞿素身邊,「我有件事想問先生。」

瞿素仿佛一直在等他,此刻花廳內已經只剩他一個。亦且,他抬起頭時,面上沒有半分訝異之色:「有話直言便是。」

「這句話,我在那日先生叫我去欽安殿時就想問了,只是後來明昭生產,沒來得及問,」裴璣面上浮現出一種鄭而重之的嚴正之色,「先生做這一切,不過都是在布一局棋,是么?包括當初收留我。我們不過是先生手里的棋子,是先生報復皇室、重□□勢的棋子。」

瞿素放下手里的棋譜,少焉,道:「是,你這話很對。我當年滿心怨恨,我認為我遭遇了這天底下最不公的事。我發誓我要報復,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要證明,我能輔佐太-祖成就霸業,自然也能再輔弼一個藩王嗣位。」

瞿素目光微冷:「我實則早就卜出了周室的亂政大劫,但我從沒跟太-祖皇帝提過。算卦算人不算己,我雖知自己大約會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但到底是不能確定。所以我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我預見到亂政不會持續太久,周室必將復辟,而諸王之中唯襄王可問鼎,這才去了廣寧。後頭果不其然,楚圭竊位,宗室不振。」

「但我彼時不願暴露行蹤,」瞿素嘴角溢出一絲冷嘲的笑,「一來,我不想把當年輔佐太-祖的老路再走一遍,二來,我這回只想隱於幕後,我想看看,我不出面,沒有從前聲名的佐助,我的那些預見到底能否成真。所以我讓你不要將我教養過你的事說出去,所以我讓翮哥兒隱姓埋名,所以我一再拒絕你父親的邀請。」

「先生有意誆騙大哥,也是想報復?」

「裴琰那件事啊,」瞿素神情散淡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設計他,主要是想證明一件事——同為兄弟,但你父親精心栽培的,與我親手教出來的相較,不可同日而語。不過,我也是在為你報仇,裴琰母子當年是怎么對待你和你母親的,我相信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們當年狂得太狠了,後面自然就會遭報應。」

裴璣默然。

「我不曉得你聽說了沒有,楚明玥死前還瞪著眼睛詰問我為何要害她呢。其實不是我有意要害她,她能有那樣的下場,該怪她自己的心魔作祟。我是誆了她,但可沒讓她目中無人,我若是把當初跟她說的話跟明昭說一遍,明昭至多一笑置之。不過也多謝了她的自以為是,否則裴琰怎么能栽得這么快呢。」

「想來你這些年也瞧出來了,這許多的事都是我有意促成的,」瞿素眼望著外間暗沉下來的天色,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但目光遂遠,「我當初交給你的那份行軍圖,是我研究了幾年繪制出來的。我知道憑著你們父子的本事,半年內打到山海關不成問題,但從山海關打到京師,若是摸索著來,少說又要半年,所以我事先做了准備,助你們一臂之力。不過我也是想看看,我選的打法跟行軍路線到底對不對。如果全照著我的布置來,會不會順利很多,後來證明果不其然。」

瞿素是個目光毒辣的人精,見裴璣緘默不語,當即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阿璣覺得我在利用你?」

「略有此感,」裴璣抬眸凝著瞿素,「先生藉由栽培我來輔助我父親復辟,這樣既能拿回從前的權勢,又能免去重蹈覆轍,栽回鳥盡弓藏的坑里。先生的算盤,從收留我的那日就開始打了吧?」

瞿素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那時候將你留下,一半是報恩一半是算計,但報恩還是主要的,因為我完全可以再選一個更好的法子來達成我的目的,你如今也是當父親的人了,應當知曉撫育教養一個孩子的不易,我沒必要為了算計,就給自己攬下這么一樁事,我那會兒年歲可也不小了,教養一個幼童十年,於我而言是一件需要深思熟慮的事。」

裴璣眸光一動,瞿先生說的都是實情。

「若說開始時還帶著些算計的話,那後來我就是全心全意來待你的,」瞿素審視他一番,面上浮現出一抹追憶之色,「我是真的將你當做嫡親的孫兒來對待的,所以當年你母親病重時,我才那樣決絕地阻攔你回王府。你不能算是我的棋子。」

他想將阿璣培養成戰神與謀士的糅合體,他想讓阿璣變得更強。

裴璣完全能感受出瞿素待他的真心,他在瞿家住著的那段時日,瞿素待他比待瞿翮還好,授業上頭,也都是傾囊相授。只是他憶及昔年往事,心里難免沉重,與瞿素敘話一回,起身作辭。

「且慢,」瞿素出聲叫住了正欲回身的裴璣,「你是不是一直都十分痛恨你的父親?」

裴璣驀然凝眸:「我難道不該恨他么?」

「有件事,我覺得應當告訴你,」瞿素略一斟酌,「其實,你父親一直都知道你住在瞿家。」

裴璣一怔,訝異回頭看向瞿素。

「或者更確切地說,將你送出王府寄養,原本就是他促成的。他當年通過你母親,無意間得知我來了廣寧,又知道我欠姚家一個人情,便假意將你們母子逼得走投無路,迫得你母親將你送到瞿家來。」

瞿素頓了頓,繼續道:「你到瞿家後,他暗中來看過你好幾回,只是不敢現身。他每月都會送來銀錢、衣物並吃食,你素日的吃穿嚼用多是他給的,你母親當初給的銀錢其實不太夠使,但我每回都跟她說綽綽有余,因為你父親將余下的墊了出來,但他不讓我透露出來。」

裴璣冷笑道:「他這般大費周章,不過是想讓您幫他栽培出一個能助他成就大業的兒子而已吧。何況,哪有為了讓兒子拜師,就把妻兒逼到絕路上的?」

「你說的倒也不錯,但你父親確實不算一個頂壞的人,他只是為人強勢,常常不問旁人意願而只顧做自認為對的事。他認為把你送到我這里來比待在王府一帆風順地長大更有前途,就逼著你母親將你寄養出去;他認為明昭不適合當你的正妻,就想方設法地拆散你們;他認為你多娶幾個媳婦於你而言才是好的,就一直籌謀著往你身邊塞人。」

裴璣緘默半晌,垂眸道:「我知曉了。」

瞿素頷首。

裴璣回身欲走,又流眸微微一笑:「先生大恩大德,我必定銘記在心。」

瞿素淺笑:「那我便放心了。」

他望著裴璣離去的背影,笑了一笑,自語似地道:「皇家沒良心的太多了,總算是養出來個有良心的。」

春夏之交的天氣最是宜人,楚明昭眼見著外面花明柳媚,從赤心侯府回去後便開始磨纏裴璣兌現之前的承諾帶她出去,整磨了一個月。裴璣原先想賴過去,但後來眼見著不答應她便是永無寧日,只好勉為其難地應下。

楚明昭來到這里之後,正兒八經的事沒做多少,吃食上頭的功課倒是做了十足十。她一想起過會兒可以大吃一頓便心情大好,兼且許久沒出來,忍不住掀起馬車的簾子往外掠視。

裴璣為表示自己並不是那么情願帶她出來,刻意坐得離她遠一些,一路上也極少說話,但她竟然始終若無其事的,先是自顧自啃點心,落後又開始掀簾子往外看。

裴璣一口氣憋在胸口。

竟然也不來哄哄他,過會兒還是他掏銀子呢!

裴璣腹議間,睃見她挑著湘簾的那只手臂上的衣袖滑了下來,立時面色一陰,伸手勾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撈進懷里,仔仔細細地把衣袖拉了下去,將手臂遮得嚴嚴實實的。

楚明昭仰起臉,順手捏了捏他的臉,笑嘻嘻地道:「夫君是不是看到我春光外泄,吃醋了?」

裴璣板著臉道:「什么春光外泄,你那是家丑外揚,我得給你遮好了。」

楚明昭嘴角抽了抽,起身一把甩開他:「你嘴這么毒,簡直是一輩子打光棍的命!當初要不是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我才不嫁給你!」

裴璣忽地將她壓在錦墊上,目光幽幽地盯著她:「你這般說,我可要傷心了。你當初明明說是因為喜歡我才嫁給我的。」

「我說過這話?我怎么……」楚明昭忽覺他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又見他伸手就來解她的紐扣,趕忙抓住他的手,連連告饒,「好了好了,我承認我說過,我記起來了……不過說真的,你為什么不願意帶我出來呢?」

「還記得上回帶你出來遇見我那堂弟的事么?」

「可他已經去封地了啊。」

「我可不管這些,我總覺得我的情敵無窮無盡,你往那里一站,便能引來無數人矚目,」裴璣輕哼一聲,「我不想讓這么些人盯著你看。」

楚明昭唇畔漾開一抹笑,抱著他的脖子在他兩邊臉頰上各親了一口:「看在你這話的份上,我過會兒少點一點,讓你省些銀子好了。」

裴璣偏了偏頭。他其實一直都想讓她把臉遮起來的,但她說不方便,他也就不願意強迫她。不過眼看著街上那么多人明里暗里地看她,他心里就不舒服,這也是他一直拖著不肯帶她出來的原因。

馬車在天泰閣外停下後,楚明昭在裴璣的半攙半抱之下下了馬車。夫妻兩個一露面,路人便紛紛側目望來,更有甚者,三三兩兩駐足圍觀,又竊竊低語,猜度這是哪家的貴人。

裴璣陰沉著臉將楚明昭一路拽到了天泰閣二樓。楚明昭覺得他吃悶醋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竊笑一回,接過酒保遞來的單子點了幾樣菜餚茶點。

裴璣冷不丁哼了聲,道:「你瞧見那群盯著你看的人了吧?你來說點什么吧。」言罷看著她,等著她自動自覺地答應下回把臉遮起來。

楚明昭眨眨眼:「我不是已經點過菜了么?」

「我是讓你來說點什么!」裴璣又強調一遍。

楚明昭點頭:「沒錯啊,我點過了。你嫌我點得少?」

裴璣按了按眉心。他媳婦是故意的!

正此刻,雅間外面傳來酒保刻意壓低的聲音:「這位客官,您是否走錯地兒了?這雅間頭先便被定下了,如今里面已經坐了兩位客官了。」

那人似乎是沒有答話,酒保再次出聲,欲帶他去另一處雅間,但那人仿佛沒有走的意思。酒保正著急尷尬,裴璣將他叫進來詢問外面怎么回事。

酒保躬身答話道:「外頭有一位客官一直徘徊不去,小的問他作甚,他不說話,問他是否來找人,他也不答話。小的覺得他可能是個啞巴。」

裴璣眸光一轉,揮手道:「把他趕走。」

酒保忙忙應下,領命去了。

楚明昭也沒當回事。她想起之前她的兩個哥哥就是在天泰閣看見裴璣跟一群世家子弟廝混在一起才由此認為裴璣是個紈絝的,忍不住問道:「你之前僅僅是和那群子弟來酒樓酬酢么?有沒有請幾個唱的?」

「請了,不過我只是吃菜套話,從沒正眼看過她們,」裴璣微微傾身看向楚明昭,「你看,像我這種既潔身自好、又容貌絕好的,真的已經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

楚明昭瞪他道:「你的臉皮可以去砌城牆了!」

「你見過這么好看的城牆?」

楚明昭默默低頭吃茶。她初見他時,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的臉皮這么厚。

楚明昭這一餐吃得十分愉悅。飯畢,她與裴璣手挽著手下了樓,從一樓大堂穿過時,總覺得有人一直在暗中盯著她。

裴璣見她步子頓住,問她怎么回事。楚明昭回頭掃了一圈,卻沒瞧見什么可疑的人,覺得興許是自己的錯覺,便搖了搖頭。

等出了天泰閣,楚明昭說想吃玫瑰餅,裴璣轉身去左近的點心鋪子給她買。她正欲踩著矮凳先行上馬車,余光里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動作當即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