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玄玉帛(2 / 2)

啞舍(全集) 玄色 6414 字 2023-03-07

戰國時期,禮崩樂壞,嫡長子繼承制度多不能施行。況且秦王並未立王後,所以嚴格算來,大公子扶蘇也未必就是最後王位的繼承人。

綠袍少年遺憾地吐出一口氣,他進宮之後冷眼旁觀,還想著是否可以另擇明主,結果眾公子之中除扶蘇之外最有希望的將閭居然使了這么一個陰招,他就算再飢不擇食也不會選擇一個背後敲他悶棍的君主。

不過那個將閭,恐怕還會在心底暗自得意自己的睿智呢。

這一舉動可以栽贓給王離,讓扶蘇和王離之間疏遠,又可以挑撥他這個上卿與扶蘇之間的關系。運氣好一點的話,還可以借此機會漁翁得利,贏得他或者王離的友情,甚至於忠心。

真是一箭數雕的好計謀。

當然,前提是不被人發現他就是始作俑者。

「那求救竹簡到底是誰寫的?」綠袍少年冷不丁問出這句話。實際上,這才是他今晚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聽采薇提起後,他第一時間以為是哪個膽小怕事的內侍或者宮女做的,想著讓嘲風認出來,偷偷地給對方一些回報。畢竟他若是受了傷躺在半步堂一晚上,就算還能活著也去了半條命了。

結果從扶蘇那里要來竹簡一看,他就知道自己的推斷不對。會寫字識字的內侍在宮中並不少,但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的內侍,根本不可能會膽小怕事。

那么問題來了,對方為何不直接去找顧存說明原因呢?又或者為什么不直接去救他呢?甚至他的傷只要幫他止住流血,也就沒什么大礙了,又何必特意去驚動扶蘇大公子呢?對方算准了一切,肯定也能算出來采薇的性格。采薇玲瓏心思,生怕自己去了也沒有用,便先堅持去把消息送到大公子那里。

聰明人經常會想得太多,綠袍少年在須臾之間就開始懷疑送信之人就是凶手將閭了,也許是沒想把他打得那么狠,生怕出人命什么的。

「呃……」出乎綠袍少年的意料,面對著這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嘲風居然遲疑了。

「到底是誰?別想瞞我。」綠袍少年坐直了身體,綳緊了小臉,嚴肅地盯著嘲風。

「唉,不是想瞞你,而是我真沒注意到是誰寫的那竹簡。分明我都盯著的……」嘲風的聲音越來越小,難道是自己年紀大眼花了?不能啊!嘲風自己也很郁悶。

綠袍少年疑惑地眯起了雙目,心中暗暗記了下來。這事若不是嘲風走神了,就是那個寫竹簡的人是修道之人,用什么障眼法遮住了嘲風的窺探。

看來這宮中,當真是卧虎藏龍啊!

「喂!小娃子,你決定怎么辦啊?要怎么報復將閭?要怎么應付扶蘇?」嘲風速度轉移話題,不想和這少年繼續探討上面的那個問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少年面無表情地淡淡說道,卻有種令人膽戰心驚的危險,「至於大公子……」

少年沒有說出口,這些天他所遭遇的一切,即使扶蘇是一無所知,但顧存肯定都知道得很清楚。估計並不是真的無動於衷,恐怕是想找機會一次性地幫忙報復回去,這大概就是他們經常喜歡玩的施恩手段吧。

這和打了一棒子之後,再給一顆糖安撫小孩子又有什么不同呢?雖然棒子不是對方打的,但基本沒差別。

哼,帝王心術。

扶蘇面前的棋盤上擺著一盤殘局,白子本來一條首尾相連的長龍被黑子攔腰截斷,棋局雖然只到了中局,卻已經看得出來白棋的頹勢。

這是一局扶蘇和他的夫子淳於越的對局,棋下到一半的時候,淳於越被秦王召走議事去了,扶蘇卻一直端坐在棋盤旁,沒有移動半步。

他借由端詳棋盤,實際上是在用眼角余光查看著他的小侍讀。

這位少年上卿還是如同往日一般,坐在窗邊的案幾旁,穿過窗棱而下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張小臉都泛著瑩白,連發絲都透著一層神聖的光暈。

扶蘇不了解自己從前為什么都沒有留意到對方?也許是覺得這少年太小了,根本沒辦法幫他的忙,所以下意識地就忽略了他的存在。可他卻忘記了,在這座充滿詭譎旋渦的咸陽宮中,放手不管,也是一種殘酷。

更令他無地自容的,是這少年上卿的態度。對方在傷後第二天就和往日一樣來侍讀了,和之前一樣坦然平靜,並沒有要求他查出凶手是誰,或者為自己爭取過一分一毫的賠償。

要知道,雖然父王封他上卿的官位是榮譽大於實權,但謀害重臣是要論罪的,如果他堅持,即使王離只有嫌疑,都足以抓其下獄。王翦將軍之孫又如何?身世再顯赫,王離自己也不過是一介白身。

當然,如果發展到這種地步的話,扶蘇自問也會覺得很棘手。但事情如他所期望般粉飾太平地進行著,他卻不受控制地覺得少年的善解人意,是那么讓他感到難受。

想要從其他地方補償,對方卻都原封不動地退回了那些珍稀葯材和金銀珠寶,只留下應該得的炭爐、衣服和被褥等日常用品。就連他塞過去的那個小宮女采薇,對方也沒有真正把她當下人對待,而是在教授嬰習字的課程時,默許了采薇的旁聽,更收買得那個采薇感激涕零,越發忠心。

究竟他該如何是好?

也許是扶蘇投注的視線越來越灼熱,少年上卿也沒辦法再視而不見,只好放下手中的書簡,起身走到這位大公子身邊,毫不客氣地坐在之前淳於越坐過的墊子上。

「大公子,可有話與臣言?」少年上卿端坐得筆直,雖然身形瘦小,但卻有著古老世家的一種貴氣。這種氣度是常人難以模仿的,都是自出生以來就被教導的一舉手一投足,成年累月養成的習慣。

扶蘇見過無數貴族,卻很少有人如這少年上卿般,一抬眼一揚眉都做得賞心悅目。呆怔了片刻,他才指了指面前的棋局,溫聲問道:「此局可有救?」

綠袍少年瞄了一眼棋局,便知道這大公子並不止單單問這一盤棋,而是借著這盤棋在打機鋒,暗喻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微微扯了扯唇角,綠袍少年瞥了眼坐在對面,掩不住眉眼間略顯焦急不安的大公子,輕輕地嘆了口氣。

相對於運氣占主要成分的博棋,他更喜歡排兵布陣為主的弈棋。黑白兩種棋子,就像是兩軍對陣,在方寸之間的棋盤中,用盡計謀互相拼殺。再沒有比這種弈棋更適合探查一個人的性情、謀略和氣度了。

雖然來到這個大公子身邊沒多久,也沒有真正跟他對弈一局,但綠袍少年早就在旁觀的幾局弈棋之中,認識到了此人的性格弱點。在取舍之間,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這大公子的優柔寡斷。

這並不是他期待中的明主。

只是,對方不用帝王心術,反而認認真真地詢問於他,這種誠意……

綠袍少年沉吟了片刻之後,抬手從扶蘇手邊的棋盒里,拈起一枚白色棋子。這些棋子都是從很遠的西方開采出來的玉石磨制而成,色澤瑩潤,入手溫涼。綠袍少年把棋子在手中摩挲了兩下,輕輕地放在了棋局的一處。

扶蘇雙目一亮,因為這手棋看似平淡無奇,卻隱隱透著一股殺意,若是後續幾手跟得上,應是可以從這黑子的萬軍包圍之中殺出一條活路的。

「在棋局真正結束前,下錯了一手棋,甚至幾手棋也都無妨。」綠袍少年淡淡道,「且走好接下去的每一步即可。」言罷,便起身告退。

扶蘇盯著面前的棋局許久,最終釋然一笑。

看來,他這是被教導了呢。

不能一步錯,步步錯了。

烏雲遮月,半步堂之內的一面牆壁前點足了整整二十四盞油燈,映照得這面牆壁上的金質武器金光燦燦,光彩奪目。

王離獨自一人站在那面牆壁之前,低頭端詳著腳下的地面。

光滑的青石磚上,除了那晚金干戈掉在地上時所磕出的白點之外,還有縫隙中擦不掉的褐色血跡。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晚他走了之後都發生了什么。那名少年上卿居然被人用他的名義叫了出來,並且在此處被人暗算,差點就永遠躺在這里,再也醒不過來了。

王離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僅靠想象,也都覺得那樣的畫面令人揪心。

他對那名少年上卿沒有任何偏見,之前的口角也是由於他想不出來如何搭訕而弄巧成拙。相對於那些無法攻下趙國寸土之地的將軍們,他實在是佩服這位少年上卿居然能在言談之間就讓趙國的十幾座城池易了主。

更何況那晚出了事之後,盡管沒有查明凶手是誰,但那少年上卿也並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否則他怎么可能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

而在今日,宮中的人也都被下了禁言令,不許有人再談及此事,甚至連他祖父使離間計一事,也有廷尉李斯上書,秦王陛下首肯,為此事徹底正名。

此令一下,再無人敢在他身後嚼舌根,而大公子身邊最得力的內侍顧存,卻特意跟他說明,這是那位少年上卿陪大公子下了一盤棋,所為他求來的恩典。

這種回報,比對於當日他在對方受人排擠欺凌時不知所措地旁觀,簡直讓他無地自容。

所以,在晚上回屋之後,發現桌上有人放了一塊玉帛包裹的玄玉時,他便沒有絲毫猶豫就來到半步堂。

這玉帛之上寫著十來個字——「化干戈為玉帛,可敢半步堂一會?」與他所聽聞的一樣,少年上卿上當的那晚,也是同樣的手段。

王離一手摸著懷中已經被捂熱的玉石,一手卻緊握著掌中的月牙戟。對方既然敢約他來見,他自然不會退縮。

他一定會讓對方,償還那人所受的苦痛!成倍奉還!

當綠袍少年拉開半步堂的門時,看到的就是王離一臉殺氣的樣子,不禁怔了怔。

沒想到,這王離居然這么看不慣他?

那他是不是要修改一下原來的計劃了?

還沒等綠袍少年說什么,王離就黑著一張臉,把懷中的玄玉帛掏了出來,語氣生硬地問道:「這是你給我的?」

綠袍少年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他比較懶,又不想留別人的東西,就直接把那晚收到的玄玉帛讓采薇轉送到王離那邊去了。正好上面的訊息可以二次利用,省事又省筆墨。不過看著王離哭笑不得的臉色,很快就想到這是誤會了。

王離把玄玉帛仔細地收好,雖然從這兩樣東西上無法查出凶手是誰,玄玉和絲帛也是最普通不過的東西,但這也算是從少年上卿手中送出來的,王離放得更小心了。

只是放好東西之後,兩人默默相對,都一時無話,氣氛尷尬無比。

王離輕咳了一聲,微揚下頜,語氣古怪地問道:「你約我來此,是想如何化干戈為玉帛?」王離自小就在軍營長大,他爹怕把他嬌慣成霸道的性格,所以就喜歡陰陽怪氣地跟他說話,直接導致王離性格古怪,說話更是口無遮攔,長大後壓根兒就沒有朋友喜歡跟他玩,因為誰也受不了他的脾氣。

若是換了別人,早就覺得他是在刻意挑釁了,綠袍少年卻像是沒聽出他言語中的奚落,指了指他手中的月牙戟,淡淡道:「很簡單,我們打一場。我贏,你負我三件事。我輸,我就當整件事沒有發生過,我們扯平。」

王離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少年上卿說什么?看著對方削瘦的身材,王離懷疑自己稍微一使力,就能把他掀翻在地,更遑論要打一架了。不過這樣的便宜,不占是傻瓜。王離揚了揚唇角,已經確信對方是在找個借口與他說和,「你確定?」

「確定。」綠袍少年微微點頭,瑩白的臉容在四周搖曳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王離此時才發現對方的長發攏在了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穿的也並不是平日里慣常穿的長袍,而是一件綠色的戎裝,收窄的袖口與貼身的剪裁更顯得他身形細瘦,顯然什么武器都沒有佩帶。

「那你拿什么與我打?」王離思考了一下,覺得若是赤手空拳地打架,恐怕會不好,萬一打傷了哪里又是一場麻煩事。用武器的話還能點到為止,只要把對方的武器打飛就算贏了。

少年上卿環顧了一下,半步堂的四周放了許多武器架,上面放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在燈光映照下,鋒芒四射,透著一股肅殺之氣。但少年卻直接走向了金光燦爛的那一面牆壁,伸手輕松地摘下了最打頭的那柄金干。

「此事既然源起此物,就用此物來完結之。」少年如此說道。

王離的眼睛差點沒凸出來,那柄金干通體都用黃金所打造,純粹就是一個作為裝飾的禮器,而且重量大約是同等體積的鐵制品的三倍!他那一晚沒有把掉下來的金干戈掛回牆上,也是因為他一個人舉起來太累。而這少年居然舉重若輕,他幾乎都要懷疑牆上的這金干是仿造品了!

不過是不是仿造品,打上一場就知道了。

王離好戰的性子被完全地激起來了,對方選的是一個防具,他則用軍中最新研制的利器月牙戟,這場比斗從一開始就不平等。但王離卻不管那個,反正都是對方主動要求的,求仁得仁,他只是負責要滿足對方。不過王離也知道自己占了偌大的便宜,暗下決心,只用右手應戰,倒是沒必要說出來罷了。

見對方已經擺好了迎戰的架勢,王離當下便執起月牙戟,氣勢十足地刺向對方。

「當!」真正的金鐵交擊聲響徹整個半步堂,居然隱隱還有回聲傳來。

月牙戟在金干之上留下了一個不淺的凹痕,驗證了這金干就是真正的純金鑄造而成。王離的瞳孔縮了縮,但神情越發堅定了起來,被卡在金干上的月牙戟順勢朝綠袍少年頸間一割。

戟就是在戈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這一點從字形上就能看得出來,就像是盾和干同樣也是如此。戟既有直刃又有橫刃,王離的這柄月牙戟呈十字形,可以鉤、啄、刺、割等攻擊手法。而且和刀槍不同,戟因為太過於沉重,根本不需要舞出刀影或者花槍,一直刺一橫割都毫無花哨,一剁一勾都是實打實的攻擊。

所以在由戰車向騎軍轉變的戰國後期,戟就是馬背戰的最佳利器。王離因為在宮中無法練習馬背用戟的戰法,但平地用戟已練得十分純熟,雖然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他自覺應對面前這個弱不禁風少年上卿足夠了。當然,他還留了後手的,不會當真割傷對方。

只是他雖想得極好,可是這一割之下,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少年就像是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地瞬間閃躲開來。月牙戟這一割帶起的風卻吹滅了四盞油燈,其他油燈的火苗也隨之劇烈地搖曳了起來,整個半步堂的光線忽明忽暗,拉得兩人的身影忽長忽短,更添幾分緊張的氣氛。

王離連續兩擊不中,倒沒有什么挫敗的情緒,反而雙目一亮,激起了好勝之心,右手執戟繼續欺身而上。

他進宮之後都是自己練武,沒找到人陪他對打,早就閑得渾身發癢了。當下好不容易有個人能陪他走幾招,王離甚至祈禱這少年上卿能多撐一陣,好讓他過過癮。不過幾招之後,他也發現了對方為何選了金干這個防具。也不知道這少年是從哪里學來的一套輕身功夫,總會比他的攻擊快上那么一點點,恰好把金干攔在他的必攻之處。

當當當的金鐵交擊聲不絕於耳,王離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探,到最後大開大合暢快淋漓的攻擊,早就忘了最初的約束,沒一會兒單手執戟就變成了雙手執戟,一套戟法從頭到尾演練到極致,沖剁、直刺、平鉤、回啄、橫割、下砍、挑擊、截劈……

兩人並沒有在半步堂內游走,而是只在這一小圈點燃油燈的區域攻防,而且從始至終都是王離掌控主動攻擊,綠袍少年持著金干防守。王離打得一時興起,也顧不得收手,油燈在月牙戟激起的呼嘯聲中逐一熄滅,半步堂中的光線也越來越暗。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僅有一盞最邊緣的油燈還在堅強地搖曳著燈火。

渾身上下都淌滿了汗水,王離一記挑擊招式用老,剛想轉為回啄,卻感到手心一滑,暗叫一聲「不好」,因為出汗而濕滑的手掌再也握不住月牙戟,直直地脫手朝少年上卿砸去。

因為事出突然,月牙戟來勢洶洶,就連金干都未必能擋得住,少年上卿立刻側身躲避。戟刃在他的臉頰上劃過一道傷痕,最後狠狠地砸在了牆壁上。

王離正看得目瞪口呆,就感到腳下被橫掃了一下,站立不住地單膝跪地。沉重的金干壓在了他的頸側,差點壓得他整個人都直不起腰來。

這少年究竟是什么來歷?居然持著這么沉重的金干陪他打了這么久?

王離掙扎著抬起頭,正好看到少年的唇角揚起一抹清淡的笑容,臉側那道傷痕緩緩地滴下血來,正好滑到了他的唇角,染紅了那兩片本來顏色極淡的唇。

「嘶啦——」最後一盞油燈因為月牙戟揚起的風,終於堅持不住地熄滅了。

半步堂陷入了一片黑暗,王離的視線卻定格在了少年那抹令他驚艷到戰栗的微笑上,一時怔然。

「我贏了。」黑暗中,少年的嗓音嘶啞,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顯然剛剛的比試他也盡了全力。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王離一字一頓地緩緩道,他的氣息也不穩,但答應得卻是心甘情願,「我負你三件事。」

「甚佳。」少年滿意地把金干從王離的身上收回。

少了壓制,王離便站起身,打算去拿回自己的月牙戟。等冷靜下來,他肚子里就有無數個疑問。這少年上卿的身手如此輕盈,又怎么可能躲不開那一夜的暗算?陰謀論了的王離又開始各種狐疑,他不會是被算計了吧?

「哐當!砰!」

半步堂中響起被絆了一跤的聲音,王離歪著頭掃了一眼,忽然覺得他好像找到了少年上卿的弱點。

黑暗中不能視物什么的……

「需不需要我扶你起來啊?」王離心情頗好地撿起牆角的月牙戟,「這也算是為你做了一件事了嘛!」

「不必。」少年冷哼了一聲,把金干隨意地放在牆邊,摸索著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王離把懷中的玄玉帛掏出來,在手中摩挲了兩下,英俊的臉上爬滿了笑容。

父親,他這也算是,交到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