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一點不科學 五色龍章 2322 字 2023-03-08

空中明月在水波中摔成無數碎光,寒風吹送來一片水腥味,夾雜其中的啜泣聲時斷時續,引誘人前往一探。封竹生右手倒提長劍,運起真力護住周身,緩緩步向那座水閣。

閣中燃著昏黃的燈光,燭光搖曳,照應出一道濃濃的影子,寶髻高聳,纖腰束素,似乎是一名婦人。

他也不敢因為對方是女子就放松,握著劍朝門上輕敲兩下,喝問道:「閣中之人是誰?」

閣中的聲音忽然斷掉,過了一會兒,那女子的影子便趴到門口,從里面用力敲著門,高呼道:「救我!救救我,我是熒惑山庄庄主夫人,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必有厚報!」

「這倒奇了。」封竹生吸了口煙,半倚在門上,用劍柄頂著門,左手摸著一枚寬厚的銅鎖,懷疑地問道:「你若真是這座山庄的女主人,誰又能把你鎖在這里?難不成你要說這座山庄進了賊,你們一家子都被人害了,這庄子也給人占作了賊窟?」

那女子在房里嗚咽道:「鎖住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我丈夫羅羅於工!老先生不知,老賊自從要鑄星皇劍,人就如瘋了一般,和我夫妻反目,又害了我一雙兒女,還騙人來給他做人祭!我一個弱女子和他爭執不得,只能日夜哭泣,老先生定是江湖中的前輩大能,求先生放我出去,我帶你去看那鑄劍的地方,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封竹聲問道:「你說他騙人祭劍,是什么意思?」

羅夫人悲泣道:「那老賊說什么星屑有靈,只要有人跳進爐里,星屑便會閃動光芒,肯定是能煉化。這些日子他發落星帖請來的,都被他騙去殉劍了!」

「不可能!」封竹聲寒從心頭起,牙關輕顫,想起江湖中最近傳得轟轟烈烈的觀星品劍之約。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幾十名各派高手到了這山庄,幾乎都是武功絕高,劍法臻至化境之人,羅於工羅庄主武功再高,總殺不了那么多高手!

除非他……能驅使鬼魂!

封竹聲想起徐方禮,腮下須髯微顫,沉聲問道:「那枚星屑可是有役使鬼神之能?」

羅夫人說道:「我不知道,那老賊害了我一雙兒女之後,就把我囚在這里,也不知過了多久。若非我不懂武功,他嫌我祭劍無用,怕是早就把我也投進劍爐里了!」

為了煉成神劍,竟失了為人之心……封竹聲心里默默長嘆,右手挽了個劍花,把那道銅鎖削斷,推開了房門。

房間雖小,卻收拾得清清靜靜,整整齊齊。當中有一道八幅木屏隔開內外,外間博山爐里燃著清香,雪白牆壁上掛著名家字畫,百寶閣中都是文玩古器,還有一支黑色高頸瓶,插著幾枝半含苞的玫瑰。

熒惑山庄的女主人便站在房中,朝他福身道謝。這位羅夫人外表看來只有三十余歲,比丈夫年輕豐潤得多,看得出身上全無真氣,不是武林中人出身。

封竹聲心里最後一點擔憂落下,向她點了點頭,說道:「請夫人為我引路,去劍廬走一遭。」

羅夫人施了一禮,低著頭往門外走,封竹聲往里退了幾步,讓出門口好讓她先出去。然而這一下方位變化,屏風後似乎有個什么東西從他視線中掠過,又隱沒於另一個櫃子後。

他「咦」了一聲,想要倒回去再看一眼那是什么,身後的羅夫人卻尖著嗓子催促道:「去劍廬才是正事,前輩快隨妾身走吧!」

封竹聲本也無心看人閨房,只是被她一催促,反倒生出一絲警惕來,悄然掃視屏風後面。他這個角度看不到剛才那件東西,可是把這房間重看了一遍,卻覺出了幾分不對。

水閣中關了一個人,據這位夫人說還關了不短時間,怎么會這么清凈爽潔?

一個兒女皆亡,被丈夫囚禁起來的女子竟還有心思點香插花?她被囚禁在這閣里,恐怕窗子也常開,怎么桌上看不到吃喝之物?這花根本不是應季能有的花卉,又實在太新鮮,這么深更半夜地怎么還像剛摘下來時一樣含苞待放……

封竹聲越想越不對,右手長劍在身前橫掃一圈,銳利的劍氣割斷屏風,露出了里面那半個房間。

屏風內外簡直是兩個世界,那半個房間完全籠罩在陰影中,燭光都照不進去,灰沉沉地像是許久沒人住過。地上有一片打爛的盤子,盤里滾出來些不知什么菜飯,都已經干成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米飯上鋪了一層白毛,還有細小的黑蟲子在上面爬來爬去。

一股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刺激得老劍客的眼淚都從眼窩里滾出來了。他眨了眨眼,又朝剛才看到異物的地方看了一下——

那里掛著一個臟兮兮的、枯瘦伶仃的……人。

一個女人。

她的臉大半兒已經掉到地上,粘在骨頭上的血肉枯皺糾結,黑得發綠的肉上粘著臟黑的血,眼窩只剩兩個黑洞,從里面爬出一條細長的肉蟲。

屏風倒地,恰好拍到了那具屍體,拍得它來回搖晃了起來。頂上拴的繩子風干了幾個月,已經有些枯朽,晃了幾下便從中間斷開,那具干屍咣當一聲落到地上,砸起一地污穢惡臭的塵地。

封竹生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往後退去,耳後卻吹來了一道細細的寒風,那位庄主夫人的聲音也幽幽響起。

「我本來不想這么早就收了你的性命,老劍客你怎么這么不聽話,非要看到妾身這副枯朽之身?既然你看到了,就留下來陪我吧……」更銳利的陰風從背後襲來,封竹生及時打了個旋身,避開那迅捷無比的一擊,眼前卻對上了一具和地上干屍一樣恐怖的骷髏。

「你!你也是鬼!」封竹聲倒退兩步,腳心忽然踩到一片黏糊柔軟的東西,另一只腳卻被略高的骨架磕了一下,想退都退不開。

羅夫人那張鬼面逼到他面前,幽怨地說道:「其他人都是被活生生投入劍爐里的,屍身燒成了灰,死後面目也和生前沒有區別,唯有妾身變成了這副模樣,又被鎖在閣中出不去,只能日夜號哭。」

她的聲音凄厲,令人聞之心酸,那張臉卻猙獰恐怖到了極點,站在整潔明麗的房間里,相形之下越發詭異可怖。

封竹生汗毛直豎,拼力運起內力,蒼老的身體里猛地爆發出比年輕人還強的力道,一劍劈向眼前的羅夫人。同時他以左腳為軸向門外轉了半圈,縱輕功奔向敞開的房門,打算先逃出這房間。

然而他的劍劈到骷髏頭上,卻像劈進泥里一樣順暢地滑了下去,被胸骨緊緊夾住。腳下踩的那踩柔軟爛肉像膠一樣粘住他的鞋子,蠕動著裹上來纏住他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