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再回來(1 / 2)

重生殖民地 佟言 2539 字 2023-03-08

絲楠到膠鞋工廠去找信的時候,信正在調試一台模具機,兩個男工在旁邊站著,認真的聽他講解。機器是英國制造的,操作說明也是全英文的,全密列懂英語的高棉人只有臘尼和信,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個少年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工作,膠鞋廠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能應付的來。臘尼說他還給信找了一個算賬師傅,他們米達意也的確是守信用,承諾善待信便真的如此。

而且信不僅又長高了,身體還壯實了不少不像以前皮包骨那么單薄,背脊也是挺直的,臉頰一豐滿,整張臉看起來更加明朗朝氣蓬勃。

絲楠等信交代完工作,才偷偷走到他身後,舉起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少年條件反射的回頭,臉上的神情驚愣過後是狂喜。

「信,看見我開不開心呀,」絲楠笑得顯現臉頰上深深的酒窩。

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確定的問,「絲楠?」

「是啊,一年不見,我真想念你。」

絲楠直接給了他一個擁抱,不嫌信身上的汗味,反而覺得這才是小男子漢的味道。信的身體有微的僵硬,他覺得此刻自己好像在做夢似的。他母親總在他耳邊念叨絲楠,因為絲楠,他以前以為遙不可及的夢想實現了,他們擁有了一棟大房子,一個園子可以自己種花種菜,養豬養雞。笸籮進了密列唯一一所女子學堂讀書,不愁吃不愁穿,桑貝卻不習慣清閑,她在家門口的街上擺了一個小攤賣自己縫的鞋墊拖鞋,還替路人修補衣服。所以如果沒有收留絲楠,恐怕他們一家現在還在村里辛苦的靠打漁種地,沒有出頭的日子。

工廠里的工人們都停下手里的伙計,好奇的朝這邊張望,一個個心里嘀咕難怪信年紀小卻能當上監工,好事占盡,他們原本以為他是米達意家族的親戚,搞了半天他有白人撐腰啊,還和人家摟摟抱抱,看來關系不一般。

絲楠才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而信依舊有些靦腆的紅了臉,「你什么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

「總督大人也來了?」

絲楠點點頭,信知道沒有米歇爾總督的允許,絲楠不可能出現在密列。

信又問,「那兩個白人小子也在嗎?」

絲楠一愣,才會過來信指的是迪斐和普爾曼,雖然不明白信為什么如此關心他們,她還是說道,「不,迪斐回越南了,普爾曼在暹粒。」

信心中松了口氣,揚起暖意的笑容,「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么會,你隨時可以來暹粒看我,再說我這不過來了么,」絲楠笑著說,「你在工廠干的真不錯,臘尼少爺跟我說你很有天賦呢。」

「臘尼少爺是個好人,這一年我學到太多東西。」

「那你給我介紹介紹你的工作吧,」絲楠環顧四周,十來台簡陋手動機器還在運轉,衣衫襤褸的工人站在機器邊上操作,手不能停。地上的木桶里擺滿膠底成品,不遠處工人正把這些膠底裝箱。

信帶著絲楠走了一圈,膠鞋工廠非常大,隨著運動鞋在法國本土熱銷,供不應求,米歇爾給了米達意大邦主一筆錢買下周圍的土地,將工廠擴建了三倍不止,還雇佣了超過一百名的工人,工廠外圍還有軍警把手。為了賺取利潤,工廠是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流轉工作,每位工人每天都要工作十二個小時。

信還說橡膠不夠用,橡膠種植園也擴大了,新種了兩百棵橡膠樹苗。即使要等四五年才能用,米歇爾也已經走在所有人前面。

信是監工可以提前走,再說絲楠來了,他還有心工作么。兩人乘上總督的馬車,絲楠要去看望桑貝和笸籮。

密列最繁華的大街上,許多小商販推著木車或者擺攤坐在地上,馬車在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攤點停下。

光線被擋了,正在縫拖鞋桑貝疑惑的抬起頭,竟看見兒子從車上下來,「姆媽,收攤吧,你瞧誰來了。」

絲楠跳下馬車,燦然一笑,「桑貝姨,我回來了。」

桑貝扔下手里的活計立馬站起來,激動的上前就要摸摸絲楠的臉,又怕自己的手不干凈,在身上擦了半天。

沒想到絲楠主動握住這雙全是老繭的手,「我還是以前的我,照樣在泥里打滾。」

桑貝和信都忍俊不禁,桑貝說,「誒,好姑娘呀,回來就好,我昨天還有預感見到你,估計是佛祖托的夢啊。」

信幫母親收好攤,絲楠關心的問,「家里的收入不夠嗎?」如果按橡膠園的利潤分成,信一家別說在密列,就是整片殖民地都算是富有的。

「不是不是,」桑貝連忙說,「我白天一個人在家,對著空盪盪的房子發呆都不知道該做什么,在這街上熱熱鬧鬧的,還能找個人說話。還是得謝謝你,要不我們哪里來的這么好的生活。」

「千萬別和我講客氣,你們就是我在這里的親人。」

他們走遠了,旁邊商販還在議論。

「我說她家里有錢吧,每天穿的衣服都是錦棉的,根本不在乎賺多少,拖鞋等於白送,你看連馬車都這么豪華。」

「難不成是富太太出來打發時間?」

「這你們就說錯了,」對面一間店鋪的老板說,「她就住在前面背街第一棟房子里,說起來還是靠自己的兒子爭氣,沒發現剛才那姑娘是白人么,她兒子會洋文,又和米達意大邦主關系好,是膠鞋廠的頭頭。」

眾小販吃了一驚,都後悔沒有多討好她,在膠鞋廠找個工,可比苦兮兮的擺攤舒服多了。

桑貝一回家,就張羅要給絲楠准備大餐,果斷的殺了一只雞,拔了地里的菜頭,絲楠攔都攔不住。

「笸籮十天才能回來一次,她學校規矩多。」

笸籮讀書的地方有點像中國的私塾,幾個女學生跟著一位女老師,除了學基本的寫字算術還要學刺綉縫紉,以成為大家閨秀。信一心愛護他的妹妹,既然離開了貧苦,就要給笸籮最好的。

桑貝做飯,絲楠就鑽進信的房間里,東看看西瞧瞧,信在屏風後面換衣服,她便跟他說自己在暹粒遇到的人與事,傲慢的千金小姐、白人的學校、馬戲團的混亂,當提到尤利安,原本高興的絲楠表現出愧疚,她和米歇爾出來,未嘗沒有散心的意思,絲楠對信說,「幸好你沒有跟我一起去暹粒,那里白人的世界是污濁的,等級森嚴,階級分明,每個人都是雙面派,陰險復雜,明里說一套背地里陰一套。」

「所以他們能占領我們的國家,我們斗不過他們,連大邦主都說,白人太壞了,什么都想要,貪得無厭。」信很平靜的說,他的同齡人很多參軍或者加入了反抗派。信其實算叛徒,他為白人工人,和白人一起剝削自己的族人,撇開民族情緒,信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這便是現實。

「你討厭白人嗎?」絲楠心里打鼓,她的身體也是白人啊,她真怕有一天信和她站在對立面上。

信從屏風後走出來,笑著說,「我說不討厭你相信嗎?」他竟學會了繞彎子,絲楠怔忪的看著他,穿好柬服的少年真是好看的一塌糊塗,身形挺拔,四肢修長,這樣的身材穿長及腳踝的筒裙並不顯得陰柔,反倒有一種傳統的古典異域美,和普爾曼與迪斐那種貴氣的精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