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鄧再榮的故事(1 / 2)

冬夜寒涼。教堂頂端矗立的聖母像擋住了大半星輝,坐在石階上的青年面孔完全隱沒在黑暗里,唯有手中的香煙明明滅滅,有如星屑。

他在黑暗中吞雲吐霧,腦中似乎掠過許多事情,又似乎一直在放空。不知坐了多久,一道人影突然湊了過來,「哥,你在這兒發什么呆?我讓人把教堂清理干凈了,剛好昨天認識的那個妞發消息說想請我吃夜宵,我馬上就走。你要一起嗎?」

鄧再榮將香煙夾在指間,不答反問,「其他人呢?」

「韓哥和小可回酒店的蜜月套房去了,其他人都去看夜景。這里就只剩下我們——不對,還有曲征。」

曲征就是剛才為韓熙林和蕭可證婚的臨時神父,也是他們這幾人的幼時玩伴。以前鄧再榮認為這只是個友情變淡、而且微妙地對彼此生活方式互相看不順眼的普通朋友,但因為某樁意外,現在卻不知該如何定位了。

「他怎么沒跟韓伯父他們一起去?」

「他說還有事。」鄧一博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再度催促,「哥,我快遲到了,你到底走不走?」

異國他鄉,曲征能有什么事要辦?估計還是有話想和自己說。

想到這里,鄧再榮說:「難得有女孩子不是因為錢而約你,去吧,繼續發揮魅力。」

「嘿嘿,那我先走了。」鄧一博得意地笑了起來,荒腔走板地哼著歌往山下走去。

短暫的熱鬧過後,教堂徹底安靜下來。鄧再榮抽完手里的煙,剛剛起身,才發現曲征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溫文面孔上隱約有幾分探究之色。

見狀,鄧再榮索性又坐了回去,撥了撥略卷的額發,懶洋洋地說道:「放心吧,熙林雖然把你請來參加婚禮,但並不知道那晚的事。在他眼里,你還是那個潔身自好的五好青年、我這種人的道德標桿。趁現在沒人,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好好談一談。」

走近幾步,曲征俯視著俊美得有如大理石雕像的青年,聲音里帶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緊張,「那天晚上我很抱歉,但——」

鄧再榮以為他道歉之後會跟著說教,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其實說穿了沒什么,你回國做了兩個月的封閉項目,素得太久,正好我也有需要。*,互相解決一下罷了。反正誰也不知道這件事,直接當沒發生過就好。」

說到有需要時,鄧再榮在心中自嘲地笑了起來。

其實那夜他想要的並不是生理的快感,而是另一個人的體溫和擁抱,好讓他遺忘心底的空虛。

想起那一夜,許多舊事不免紛沓而來。

去年因為鄧一博鬧出的烏龍,陳尚行首次在分手後聯系了他。他則在蕭可第一家店開張的那天,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答應弟弟一起過去捧場。

他知道陳尚行也會到場,卻沒想到,此時對方身邊已有了新人。做為曾經的戀人,鄧再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陳尚行是徹底陷進去了。

陳尚行是他的初戀,當年他曾以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等到與父母決裂,開始同居生活後,他才慢慢意識到,世上有許多問題,並非相愛可以解決。

從小被當成企業繼承者培養,不知不覺間,鄧再榮已經把經商由任務變為愛好。加上手頭積蓄有限,沒有安全感。同居沒多久,他便看准某個商機,成立了一家公司。

陳尚行起初是支持他的,但隨著公司逐步做大,不可避免的,他投入其中的時間精力也越來越多。有時為了應酬,甚至兩三天都不回家,陳尚行為此漸漸感到不滿,提了幾次讓他結束生意。

那時陳尚行已經小有名氣,片酬可觀,維持兩人的生活綽綽有余。認為鄧再榮沒必要再忙什么生意,當個全職男友,靠他來養就好。

性格強勢的鄧再榮自然無法接受這種吃軟飯的提議。和同樣大男方主義嚴重的陳尚行吵了幾架,最後勉強達成共識,同意各讓一步:他會縮減公司規模,對方則不再提全職這件事。

但或許是爭吵時用詞太激烈太傷人,又或許當年兩人都太年少氣盛,不懂得包容。誤將退讓當成理虧,把說服當成征服,誰也不肯先低頭服軟,都憋著一股氣想改造對方,讓對方認可自己的想法。

暗自較勁的結果,是說好的讓步形同廢約。兩人依舊各行其是,彼此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吵架次數越來越頻繁。到了後來,甚至連床上都變成了戰場。

剛剛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時,鄧再榮的所有春.夢里都是自己在主動,把夢中的床伴做得□□。和陳尚行在一起後,因為對方不肯,他才退讓做0號。感情正濃時這自然沒什么,但發生摩擦後,憋了火氣的鄧再榮不免有怨言。每次兩人親熱都要爭辯一番,弄得火葯味十足。

他們一個片約不斷,一個忙於生意,見面的時間本來就不多,相聚時卻把大部分精力用來爭吵。感情生理的雙重裂痕,讓彼此都筋疲力盡。終於,在鄧家夫婦找到鄧再榮,表示願意接受兒子取向的那天,陳尚行提出了分手。

帶著被父母認可的喜悅回到住處,鄧再榮原本想與愛人分享這個好消息,並趁機修復一下感情。孰料,率先開口的陳尚行說的居然是分手。

鄧再榮至今記得,自己當時冷靜得可怕,甚至還心平氣和地同陳尚行到常去的餐廳吃了頓拆伙飯,然後才回家打包行李。

那兩年他們每次見面都會起爭執,最後總是不歡而散。反倒是分手這天,彼此風度翩翩,甚至頗有幾分平淡溫馨的味道。如果那天不是分手日,他們一定會是最完美的典范情侶。

也許彼此心中都有幾分遺憾,但他們最終還是分開了。

沒有挽回,沒有眼淚,沒有爭執,沒有失眠,沒有不甘。情緒平靜得如同死水,仿佛過去相戀的三年都是笑話。像是受了蒙騙的皇帝終於發現自己沒穿新衣,只得尷尬而無奈地極力淡化,絕口不提,恨不得從來沒有發生過。

為了阻止父母的決定因沒有男友而再次動搖,試圖改變他的取向,鄧再榮決定一定要帶個男人回家。

分手後的第二個月,回家的前一天,他在朋友的牽線下相中了一位急需用錢的模特。當他把大卷鈔票塞進對方的緊身牛仔褲時,小男生英俊陽剛的面龐上頓時露出驚喜而誠實的笑容,「謝謝鄧大哥,以後我一定不給您添麻煩。」

小男生說到做到,十分敬業。每次鄧再榮沖他招手時,他總會盡職盡責地滿足金主所有要求。在不被需要的時候,安靜得像一盆耐旱盆栽,甚至不必費心澆水。

這份溫順正是鄧再榮和陳尚行極力想在彼此身上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