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蕭可說道:「之前我看我爸做甜品時得到靈感,想出了一種魚面的做法,原本准備過完年當做新菜推出,現在先拿來比賽吧。就是沒人試吃過,不知反響如何。至於肉類,等看過食材清單再決定好了。」

周孚原以為蕭可還有備用的菜譜沒拿出來,聽說一個是無人評價的新品,另一個尚未決定,不免有些失望。他想要自己來主勺,但急切間卻想不出什么好菜譜。為了博那最後一線希望,只得點了點頭,說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話音剛落,接到郵件兼保安通知的幾位賽事負責人匆匆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達爾西一臉凝重,給了蕭可一個安慰的擁抱,帶著歉意說道:「蕭先生,我很遺憾,但不得不告訴你:這件事雖然錯不在你,但中國隊仍會受到影響。剛才已經有幾家媒體把郵件截圖發到了推特上,並附上各種揣測。一道菜餚還沒有完成就公之於眾,並卷入是非,對我們而言前所未有。我的叔父比較保守,恐怕……總之,請你們做好心理准備。」

蕭可知道,他的叔父就是比賽的創始人博古斯先生。老人家雖然已經年近七旬,但每屆比賽時依舊堅持親自到場,參與品評。他的意見極有份量,影響舉足輕重,足以左右比賽結果。達爾西所謂的心理准備,其實就是落選的委婉說法。

蕭可本身就在和周孚商量應對之策,聞言並不吃驚,微微點頭,問道:「如果我們換成其他菜式,能否讓評委團改觀?」

「其他菜式?」達爾西在亞太區比賽時,就對面前這位非科班出身、只是兼職卻遠遠勝過專業人員的俊美青年留下了深刻印象,暗暗期待他能在決賽中有更出色的表現。剛才收到郵件後,更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惋惜。

現在聽到蕭可的話,他頓時眼前一亮,連忙確認道:「你的意思是,你們還准備了備用的菜式?」

蕭可卻否認道:「不是備用,只是想到了以前的菜式。」

聞言,達爾西也像周孚一樣,露出失望之色,「這……更換菜式的話當然可以擺脫負.面報導帶來的影響,如果取得佳績,也越能證明你們的實力。」

說到佳績二字,他語氣有些勉強,顯然並不看好。畢竟,參加比賽的選手們練習時間沒有少於兩個月的。蕭可要用臨時找出的菜式與精心准備的對手抗衡,多半注定徒勞無功。

不過,他能理解蕭可不願放棄的想法。再度擁抱了一下青年,鼓勵地拍了拍對方的背部,他說道:「祝你好運。」

說罷,達爾西又看向被保安圍住的御村兄弟,神情瞬間變得厭惡而冷淡,「兩位先生,鑒於你們的惡劣行徑,剛才經過大賽組委會緊急決策,一致同意取消你們的參賽資格。最終懲處結果將會在比賽結束之後公布。」

說到這里,達爾西看向旁邊對這兩人怒目而視的周孚,一語雙關地說道:「被你們侵害利益的中國隊若想追究責任,我們也會無條件幫忙取證。」

聽到這話,御村空慘然一笑,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弟弟沖動地將一切公之於眾,不只讓他們被取消資格,連帶著整個御村家族也將受到輿論譴責,被推上風尖浪口。相比即將接踵而至的種種後患,比賽組委會給予的處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越想越氣憤,不禁用力搡開面前的保安,沖到御村凜面前厲聲質問:「你這混賬!為什么要這么做?!」

御村凜早已停止了大笑,表情卻格外神經質。被他皮笑肉不笑地一看,御村空心中發寒,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與此同時,腦中卻突然掠過一個脫罪的辦法。

御村凜不再理會哥哥,徑自走到蕭可面前,興奮地說道:「現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底牌,你無法再贏過其他人,你完蛋了!輸定了!堅持參加比賽又怎樣?你注定被淘汰出局,拿不到任何名次!林君最終會知道,我才是最棒的!而你只是個失敗者!」

他的話顛三倒四,沒頭沒腦,但蕭可仍從他切齒而瘋狂的表情猜到些許端倪:這個人似乎極度仇視自己,甚至不惜拼著兩敗俱傷也要把菜譜公布出來,讓自己淪為墊底,失去競爭名次的機會。

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做法實在不像正常人所為。蕭可不解地看向韓熙林,不明白他從哪里招來這么個禍害。

注意到他的疑惑,韓熙林回以苦笑,輕聲說道:「你安心去比賽,這里交給我,我一定會調查清楚。」

的確,事到如今,追究原因反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比賽本身。抓緊最後兩分鍾時間,蕭可平復了一下心緒,和周孚一起穿過長長的甬道,往前方的比賽場地走去。

周孚原本仍在愁眉苦臉,但見蕭可一臉鎮定,受到感染,不由也放正了心態。心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失敗,實在不行,兩年以後仍然可以再次參賽。這么一想,他也徹底淡定了。

依照國家首字母排序,他們被安排在第四組出場。觀眾們不知剛才發生了什么,看到這支來自神秘東方的隊伍,依舊熱情地鼓掌歡迎。

倒是已經知道來龍去脈的評委團,注意到兩人超乎尋常的鎮定,不禁有些好奇。就連年邁的博古斯先生都抬起頭,探究地注視了他們片刻,暗自猜測:這份平靜之下,代表的是對實力的強烈自信,還是破罐子破摔的無所謂?以中國隊的艱難處境,想來應該是後者吧。

司儀一一介紹著入場的隊伍,等所有隊伍就位之後,幾位嘉賓和評委做了簡單的開場致詞,比賽正式開始。

隨著司儀的話語,各個格間的燈光驟然變亮,選手們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地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

周孚也算身經百戰,參加過不少比賽,但這種陣仗還是頭一次經歷。不免像其他國家的選手一樣開始拘束,拿刀具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習慣了面對鏡頭的蕭可依舊淡然。之前在武俠劇組拍打戲時為了效果,導演讓他上過幾次子彈時間。相比那時獨自面對幾十台攝像機的包圍,現在的聚光燈微不足道。

見周孚一臉拘謹,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觀眾身上,動作笨拙,蕭可低聲說道:「老周,別理他們,專心做菜,我們一定要好好表現。」

被他一提醒,周孚立即醒悟:現在不是走神緊張的時候,想要挽回劣勢,用新菜獲得評委的認可,必須全神貫注。哪怕最終結果不盡人意,也能問心無愧。

一念及此,周孚立即冷靜下來,問道:「小蕭,我現在該做什么?」

蕭可將小盆里的還在游動的鱸魚遞給他,「你來剔刺取肉,打成魚茸。我這邊處理配料。」

「好。」周孚點了點頭,開始動手。像其他隊伍一樣,兩人分工合作。

觀眾們挨個把二十幾支隊伍看了一遍,暫時看不出門道,有些人便開始興致勃勃地比較選手們的外型。在這方面占有先天優勢的蕭可受到的關注最多,不少女子都用望遠鏡或攝像機鏡頭對准他的臉,一邊欣賞,一邊猜測這位來自神秘東方古國的選手會做出什么樣的特色菜餚。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和親友團坐在一起的范春鳴只遠遠看了幾眼周孚處理魚肉的手法,就覺出不對。連忙將鏡頭固定在兩人手上,不斷放大再放大,捕捉細節。

看了片刻,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焦急而緊張地說道:「這不是千層酥魚!為什么他們臨時改變了菜譜?」

別人不知道蕭可參賽菜式,但范春鳴身為業內人士,訓練時又跑前跑後地幫他們協調各種瑣事,卻是一清二楚。

見他們突然放棄了精心准備的菜品,改做另外一種,范春鳴愕然之余,大感著急。

韓父等人不清楚這里面的門道,見他發急,於小岳連忙說道:「會不會是因為他們覺得現在做的菜更好,所以臨時改變主意?」

「不可能。」范春鳴想也不想地否定了一句,繼續緊盯格間里的情形。

注意到蕭可將新制的魚茸倒入調好的蛋清,再加進調料,放到壓制面條的模具,旁邊又准備了蕃茄,看情形是想做燈籠魚面,他頓時急得站了起來,「這道菜怎么比得上千層酥魚?蕭老板到底怎么想的!這么做多半拿不到名次!」

見他反應激烈,眾人終於意識到了情況不妙。蕭輝光也跟著皺緊了眉頭,問道:「是不是遇上意外了?什么情況會讓選手臨時換菜式?」

「我不知道。」御村凜的郵件發送范圍有限,范春鳴也想不到當地媒體的推特上已經有了這次突發事件的簡略報導,兀自憂心忡忡地猜測,「難道是指定的食材沒有送到?唉,財大氣粗的博古斯比賽怎么會出這種岔子!」

鄧一博插嘴道:「會不會是受人逼迫,有人怕小可勝出,威脅恐嚇,小可不得已才答應?」

不等范春鳴回答,韓父先接道:「這更不可能。小林也在休息室。如果真是這樣,他保准把那不開眼的家伙削死。」

說到這里,韓父忽然反應過來,一拍腦袋,「對啊,小林一直陪著小可,有什么事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說罷,他立即摸出手機,離席到外面打電話去了。

見狀,范春鳴重新坐下,和眾人一起心神不定地等結果。

一旁的於小岳擔憂地看著格間里的蕭可,視線掠過角落無人使用的空格間,驀地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

急急把格間挨個數了一遍,他提醒道:「原本不是說有二十四支隊伍嗎,現在怎么只剩二十三支了?日本隊沒有出現,莫非這事和他們有關?」

被他一提醒,其他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金蘭剛要說話,韓父已先走了回來,面色鐵青地說道:「都是日本鬼子害的!他們剛才和小可起了爭執,發瘋似地把事先偷來的參賽菜譜發給了評委媒體和其他參賽選手。為了消除負.面影響,小可他們只好另選菜式。」

聽完原委,眾人皆是氣憤不已。如果不是礙於旁邊還有其他觀眾,一定會大罵一場。

雖然他們不懂比賽規則,卻也知道,這兩三個月以來蕭可和周孚一直專心練習那兩道菜,把色香味都調整到了極致。現在臨陣取消,替補菜式的水准肯定大打折扣。屆時不說取得好名次,恐怕連能不能排上號都成問題。

想到動身前的壯行宴上,大伙兒都樂呵呵地調侃蕭可,說等比賽拿了好名次,就可以趁機把分店開到國外來,眾人不禁又是憂心又是難受,同時也愈發痛恨日本隊。鄧一博已經開始聯系幾個在日本做生意的哥們兒,打算報復了。

對蕭可期待最大的非蕭輝光莫屬。眼見兒子遇到麻煩,他心中異常難受,卻又不免抱著萬一的希望,「小范,你剛才說他在做燈籠魚面,這是道什么菜?有沒有希望脫穎而出?」

「這菜名字好聽,說穿了就是把魚茸加面粉壓出面條煮熟,再放進摘蒂去瓢、掏得半空的蕃茄而已。味道不見得多好,只勝在味道清爽,造型別致。蕭老板雖然擅長別出心裁,但這道菜的主食材放在那里,玩不出什么新花樣。」

一語未畢,注意到蕭可已將蕃茄剁成了細丁,范春鳴不禁瞪大了眼睛,「等等,他們做的好像不是燈籠魚面。蕭老先生,或許你真說對了,說不定他們還有希望!」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連在打字的鄧一博都放下了手機,和其他人一起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格間,暗自祈禱蕭可和周孚能夠扳回這一局。

起初只有他們格外關注中國隊的菜式。沒過多久,當蕭可完成下一個步驟後,原本只關注他面容的女子們忽然發出驚呼,紛紛將焦點轉向案板。

她們的反常招來了其他觀眾的好奇,不禁也大感興趣地向中國隊的格間看去。當他們看清蕭可在做什么,訝然驚呼和抽氣聲頓時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受到觀眾影響,背對格間的評委們也有些坐不住了,紛紛扭頭看去。這么一看,視線不由也膠住了。剛才對中國隊的輕視,也隨之不翼而飛。

只有年邁的博古斯不為所動,依舊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

自從上個世紀創辦比賽以來,他與無數廚師打過交道,見過無數種千奇百怪的烹飪手法。一個二十出頭、而且並非專業出身的年輕人,還沒有足夠的份量打動他。

不過,想到這年輕人的遭遇,博古斯心里不免有些同情。那兩份食譜他也收到了,確實別出心裁,成品照片亦是教人驚艷。如果能順利做出來、並且味道和外觀一樣出色的話,他一定會給個高分。

可惜的是,在這場精益求精的比賽里,美食除了讓味蕾得到無上享受之外,外觀帶來的視覺驚喜也是極其重要的一環。事先曝光的菜譜,就像提前泄露的考題一樣,哪怕再好,也只能遺憾地放棄。

從評委觀眾的反應來看,這年輕人似乎另有後手。但,博古斯不認為臨時替補的菜譜可以勝過精心准備的原品。

過得片刻,注意到其他人逐漸收回視線,只有女性觀眾們*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中國隊的方向,博古斯不禁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果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不過如此。

以他的年紀與見識,世上幾乎沒什么事再能給他帶來驚喜,一切盡在預料之中。博古斯輕輕搖了搖頭,戴上老花眼鏡和耳機,一邊旁聽組委會討論如何處理日本隊,一邊再次翻看秘書准備的參賽者資料,把早就爛熟於心的各隊詳情又重溫了一遍。

資料剛翻過一半,一陣郁厚濃馥、堪稱霸道的香味忽然從格間飄了過來。像一支士氣高昂的大軍碾壓過境。霎時間,所有評委都臣服在這香味之下。就連前排貴賓席位的觀眾也忘形地站起身來,向香源張望。

能坐在這個位子上的都是活躍在一線的美食評論家或喜愛美食的老饕,每屆都會預訂貴賓席位。格間離這里頗有一段距離,以往比賽時,菜品的味道基本傳不到這邊。嗅到那股出奇濃郁的馥香,他們不禁露出好奇而向往的表情,只恨不能一探究竟。已經有人暗自決定,要在比賽結束後邀請這位年輕的華裔廚師到家中一展廚藝,報酬好商量。

他們的反應是普通觀眾的風向標。雖然後面的人嗅不到香味,但發現連見多識廣的貴賓們都一臉好奇,便也跟著將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中國隊身上。

一時間,不但觀眾們目不轉睛,距離蕭可最近的評委們更是心急火燎。如果不是礙於規定,他們絕對會一窩峰地過去圍觀。可惜他們此刻只能坐在椅子上,用和女子們一樣火辣的目光緊緊盯住中國隊的格間,全然忘了之前他們壓根不看好蕭可這一組。

此時,組委會恰好爭執到關鍵地方。日本隊的行徑太過惡劣,必須處罰,但因為從未有過先例,會員們不免就具體處罰標准展開爭議。

博古斯原本聽得專注,但愈來愈濃的醇香占據了他的五感,耳機里的討論忽然變成了雜音,甚至連觀眾們的驚呼聲也在淡去,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身後那霸道張揚的香味吸引住了。

濃醬、豉汁、鹵汁……博古斯單憑香味就能分辨出菜里用了什么調料,但卻想不通,這些普通的中國調料是如何調合出這樣的奇香,甚至連抽油煙機都無法帶走它的魅力。

要不要打破規矩回頭?

博古斯猶豫了一下,只覺實在難以抵御香味的誘惑。

把資料放回桌下,他剛剛動了一下身體,便聽和其他人一樣、陶醉於香味同時又好奇無比的司儀宣布道:「各位觀眾,中國隊的菜餚已經親和力好了。」

比賽進行到現在也就過去了三個多小時而已,其他隊伍還在忙碌。

看了下腕表,博古斯打消了回身的念頭:氣味出眾,味道尋常的食物他見得多了。美食需要精雕細琢,這么短的時間,中國隊能拿出超高質量的菜品么?他表示懷疑。

其他人都已經習慣了這位創始人的冷淡。司儀話音剛落,立即有一位資歷極深、連續二十多年被評為米其林三星大廚的評委說道:「有請中國隊。」

聽到翻譯過的邀請,蕭可和周孚壓下心底最後一絲緊張,在司儀的引領下,各端著一只托盤走上鋪著紅毯的主台,把菜品放在評委席旁的小桌上,又由司儀依次端到眾人面前。

隨著這番動作,評委們終於看清,剛才勾得他們失魂落魄的究竟是什么美味。

那是一盤外圓內方,金黃微焦的炸肉片,每片約有半指厚,鴿蛋大小。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稍硬的表皮上凸著一點點芝麻般的小泡,襯著下面古朴方正的漢字,格外薄脆油潤,似乎一觸即酥,下面的厚肉則通透泛黃。

肉片在方盤里分別交疊成兩列,酒紅色的醬汁澆淋其上,在末端擠成流蘇狀。間中點綴著嫩色青豆,十分精致。讓人一眼就聯想到中國特有的工藝品。

評委們見過無數擺盤比之更加精美華麗的菜品,但無一例外,都不如這份濃香飄溢。強忍著馬上品嘗的沖動,評委問道:「蕭先生,這個造型很有中國味道,請問代表了什么?上面的文字又有什么含義?」

由於蕭可是主廚,所以他只詢問了蕭可,暫時沒有提到周孚。

聽罷司儀的翻譯,蕭可介紹道:「這是我們中國的五帝錢,外形出自秦、漢、唐、宋、明時通行的貨幣銅錢,由秦至明,縱貫將近兩千年的歷史,上面的文字是當時帝王的年號。民間用紅絛將它們串結在一起,掛在家中,有吉祥祈福的寓意。」

場合不允許,蕭可便沒有詳細介紹五帝錢分別對應的是哪五位帝王,但那句兩千年歷史依舊震住了評委。

沒想到中國人隨手一件裝飾品都能追溯到如此悠久的時代,評委不禁肅然起敬,「我小時候讀過馬可波羅記載的唐朝盛世,以前去中國旅游時,也看過你們秦代的兵馬俑。我雖然沒聽說過另外三個朝代,但應該也與秦、唐一樣偉大。蕭先生,你這道菜可謂是匠心獨具,請問用了什么原料?」

「仔豬大脊。」蕭可也是看到主辦方提供的食材里,有剛剛出生的小仔豬,才臨時起意決定做這道菜。

仔豬本身肉質嫩滑,蕭可又精心挑選了外皮最為軟嫩的脊部,切成連皮帶肉的薄片,加入調料搓揉許久。待味道完全滲入肌理,再修成銅錢造型,並在上面穿孔刻字,最後才送進烤爐。

法國當然也有烤豬排,但評委們還從沒見過哪家餐廳、哪位大廚能將排肉料理出如此香味。相比使用昂貴食材輕易炮制出的美味,將尋常食材的潛力發揮到極致,更能證明廚師的手藝。

問清原料之後,不只評委們愈感興趣,就連一直老神在在的博古斯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才招了招手,立即有評委將帝錢乳豬端到他面前。待他叉起一片,那人又將盤子遞給別的評委,依次分嘗。

博古斯將乳豬舉到面前端詳片刻,見上面雕刻的漢字筆觸流暢,轉折縱橫揮灑寫意。雖然他不懂中文,也能看出刻字人功力不俗。不過,怎么這字似乎和剛才裝在盤中時有點不一樣?

略一思索,博古斯強忍住品嘗的沖動,向負責拍照的工作人員說道:「把照片給我看看。」

和照片一對,他這才發現了剛才被忽略的細節:五枚小小的銅錢上,鐫刻的文字甚至字體都完全不同。有的古朴渾厚,有的風流清麗,把不同朝代的特點完全展現出來,用心細膩。

而且,能在小如鴿蛋且軟滑無比的皮質上刻出風格迥異、卻同樣漂亮的字,足見蕭可刀功之精湛了得。

不知不覺,除了香味之外,博古斯又在心中給他的刀功打了一個高分。同時也不免遺憾:貪看外形,耽誤了一會兒,烤肉已經涼了些許,味道肯定不如剛剛出爐時好。稍後在點評味道這一項上,得優先參考其他人的意見才算公正。

這么想著,博古斯將肉片送進了口中。

隨著牙齒咬下,表皮鼓起的油脂薄泡在口中迸裂開來。瞬間傳到舌尖的酥脆香濃,讓他驚異地瞪大了眼睛:烤肉不都該是外焦里嫩、厚質微筋的么?怎么蕭可做的這份口感卻截然不同?

乍然一品,他居然嘗出了薯片的香脆感。但繼續咀嚼,在那酥脆表皮之下,另有一重皮類特有的膠質軟糯口感,香滑嫩濡。剛想放慢速度細細品嘗,稠軟的膠質卻已然化為濃汁,和著醇厚耗油與肉醬混合而成的鮮香醬汁一起沒入齒間,余香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