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漣漪好奇:「二少爺可是在說沈掌櫃的?」
沈掌櫃正是對面春風渡的掌櫃沈妙妙,也是二少爺的前妻,兩人早已離異,但關系卻一直都曖昧不清,旁人見得多了也都見怪不怪了。
溫二聽她說到沈掌櫃三字,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一點也不避諱地點了點頭:「正是,所以還請漣漪姑娘費心了。」
一連對她說了兩次煩請費心,言辭間對沈妙妙的愛護之情當真是毫不掩飾,段漣漪淺淺一笑應了下來。
這人倒也是個叫人羨艷的,小小的秦淮,他們二人的事跡便是連街頭賣豬肉的屠夫都能給你說上一段,期間自然還要牽扯上當今皇上,可兜兜轉轉下來,沈姑娘兩次離異,至今還是孤寡一人。但二少爺卻從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愛慕之情,這點真叫人羨艷不已。
世間能得一人對自己這般掏心掏肺地表達喜愛,夫復何求。
早上比較空閑,段漣漪便將琴給擦了一遍,而後一遍一遍地練琴,只是練琴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想起那一身月牙白,然後便被分了心,視線不由看向門口,總覺得有人會隨時推門而入,面上掛著笑容。
午時還沒來。
下午亦然。
夕陽落下,華燈初上,竟還是沒來。
段漣漪不知道自己那一夜究竟是怎么睡下的,只知道自己彈了許久的琴,直到自己的手指都疼了,香燭也要滅了,才停了下來。
也也一並冷了,疼得麻木了。
又羞又惱,更多的是羞罷......一個煙花女子要求的東西太多了,別人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里哩,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她覺得自己想開了,但眼淚卻不知怎么回事流了下來。
夢里的自己還在彈琴,好像在等人,好像只是一個習慣,彈琴給自己聽。忽然門口傳來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有人輕輕地敲了門,在得到她的應允之後推門而入。
一身合體俊逸的月牙白,一頭如墨的長發,眉眼間帶著一抹斯文貴氣,他笑容翩然。
與自己想象中的一樣......
————————————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段漣漪也曾做過這種爛漫的綺夢的。
或許會有哪個男子,無需俊美無雙,亦無需家財萬貫。
他可能是個文采斐然的讀書人,他們可能相遇在念橋旁,打著油紙傘,共同眺望著煙雨下的碧波春水,看弱柳扶風,看草長鶯飛,兩人目光無意間相錯,恍若隔世。
或許是一個普通的小商人,他們臨水而居。商人生意繁忙,時常要去遠方,他們時常別離,但依舊濃情蜜意。每次他要歸家之時,她便會拎著食盒,准備好他最喜歡吃的東西,在碼頭等他。他的朋友看到她便開始起哄,他有些些臉紅,但下了船便會去握住她冰涼的手,怪她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這個夢破滅得早。及笄那日,媽媽便迫不及待地將她打扮了一番,將她的**競價買賣,直至送入廂房的那一刻,段漣漪還心存一絲僥幸。或許自己會遇到一個良人,願意給自己贖身,她必然好好的報答他,做他的妻,全心全意。
當然,話本折子里面的東西自然不能去信的,段漣漪的第一次的對象是城西福全錢庄的錢大掌櫃。
年紀上來講,都可以做段漣漪的爹了。
段漣漪抱著那腆著肚子、滿臉油光的老男人,臉上滿是嘲弄之色,心里念叨著,不曉得阿爹把她賣掉的時候,有沒有料想過自己的女兒有天會落得這般境地。
她的老主顧城西首飾鋪的張掌櫃,近來已經成了渠芙的入幕之賓,怕是再不會想起她了。張掌櫃素來是個闊綽的主兒,段漣漪有些可惜,她在那人手里收到的珠寶首飾可不少。
張掌櫃為了討好渠美人,特地托人從關外帶回來一只藍眼睛的大白貓兒,叫什么波斯貓,毛茸茸的很是可愛。段漣漪見過兩次,那貓兒就好像戲園子里面那些個聽戲的貴太太,眼睛都不怎么瞅人的,偶爾舔舔自己的爪子,趾高氣揚地在眾人面前走過,驕傲得像是瞧不起這些平凡人。
段漣漪聽說它的吃食比人還要講究哩,江南多少肥美的水土它都瞧不上眼,吃的東西都是張掌櫃特地從關外托人帶來的,每月帶一次,可得花不少的銀子。也因此渠美人歡喜了好一陣子,天天都抱著這波斯貓在大廳里轉悠,讓大伙兒開眼。
段漣漪只拿帕子掩嘴,偷偷地笑,唔、這年頭畜生倒比人生養得還要好些了,倒不如來世投胎做只貓唄。
清一閣里的姑娘們雖然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但這貓兒可把大家給眼紅了好一陣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