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翻臉無情(2 / 2)

業火夫郎[重生] 瀾景生 5586 字 2023-03-13

那桿槍輕極,使起來靈活方便,兼堅實無比,縱然使用者死,槍亦不滅。凌涵當時亦長成了漂亮的青年,表面上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只是力量卻比一般的男人要小一些。

在比武對峙時,若是力量強不過對方,便要在身形動作輕靈上下功夫。

當年的凌涵長|槍傳承於閻赫連,可是在比試時,他遠大勝於閻赫連,雖然對方的力量比他大,甚至超出很多。但凌涵一旦進攻,猶如妖魔,身形快若閃電,絕不給對方喘息之機。閻赫連每每敗在他手。但閻赫連發現這是凌涵優點的同時,亦是絕命的缺陷。

若是敵手能在凌涵閃電般的進攻下拖住他,打持久戰,那么凌涵將必死無疑,因為他的體力極差。

凌涵俯身,再度輕撫了下那長|槍上的散碎紅纓,唇邊逸出一絲低低嘆息。

愛一個人就會愛他的一切,閻赫連慣使長|槍,凌涵亦愛槍。

那把前世的槍,亦湮於洪流之中,可是這槍法,卻讓他無論如何難以忘懷,甚至在西棠府時,還救了他一命。

物是人非。

原來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靠不住,而那些印在腦中無形的東西,才最指望得上。

如今他最需要的,這也是這桿]槍了。

蒙賢聽言摸摸自己腰間的大刀,滿意地拍了拍。

「寶兒怎么樣了?」

聽凌涵突然問這個,蒙賢想了想道,「能吃能睡。世子給他的葯過量了吧,到現在還睡著呢,可喂他飯吧,他閉著眼就能吃下去。」

凌涵聽了,帶著絲遺憾道,「東方哲果真是神醫。若是能為我們所用,該多好!」

這葯丸他是從東方哲的葯廬之中拿到的。

他所煉制的每一樣丹葯之上,都會作標記。東方哲作標記的方式很特別,他在上面只寫一個字的一半,卻並非是西炎的文字,而是胡人的文字,那字既像是圖騰,又好像是亂塗亂畫的,即使仔細去看,也不一定能識出來。

凌涵對胡人文字曾有涉獵,當年上戰場打胡人時,早在之前便有過准備。

東方哲的葯廬之內的標記,凌涵一看便懂,但卻不敢下定論,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吩咐人把葯廬之內的丹葯,都收集起來,放到我那里。」凌涵道。

「是。」蒙賢點頭,這就要退下。

凌涵又叫住了他,「缺銀子去賬房支,庫房的那些寶物,你別凈給國公府省,大可以去拿,做的長]槍,切記,不可工減料,更不能太重,我要最輕捷的!還有,你出門時,去看看京兆尹傷勢如何,順帶送些禮品去。」

蒙賢聽了這話,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荷包,內心暗暗哀苦,上次劉澹就缺錢問他要銀子,這一次劉澹為世子受了傷,還不定會不會要金子。有心想拒絕,可看到世子已經轉過身去,面色沉重地望著那口井,蒙賢攥攥拳頭,只能忍了。

凌涵在井口坐了一會兒,穿著小廝衣裳的顧晟跑了來,聲音沉厚道,「世子,抓到了!」

「不是讓你在外宅做長工,怎么跑內宅來了?」凌涵回頭,看到顧晟一身小廝打扮,昂藏七尺,眉如刷漆,冷硬的臉上神情帶著軍中特有的嚴肅凜然,凌涵搖搖頭,這副樣子,哪里像個長工了,留在外宅,只怕會引起更多懷疑。

顧晟沒看透凌涵的想法,他只急道,「凌翰輔的謀士樂思抓到了,可是,此人在被抓到之前,去過武園。」

武園是凌國公府關押犯錯人的地方。如今凌翰輔就在那里關著。

這說明樂思見過凌翰輔了。

「世子看,樂思會不會早來到這里了,並且將消息告知了凌翰輔?樂思的袖口有一塊被撕了下來,在武園,那塊被撕下來的袖口衣料找到了,可是上面已經被血浸透,什么都看不到!」

顧晟面上露出隱隱地煞氣,東方哲所為,他已經聽蒙賢所說,全部知道了。蒙賢做事粗糙,但他不一樣,勢要為世子鏟除一切不利因素,但是現在,在這座復雜的國公府內,與軍隊之中完全不一樣,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欲念,每一個人都不可能聽從命令,而是各懷鬼胎。

如今看來,東方哲成功了。

「凌翰輔不能留著了。」顧晟思索良久,目光堅定地望著坐在井間的凌涵,看到他小小的背影,顧晟眼中冒出一絲血性,「世子放心,凌翰輔的死只有一個承擔,絕不會有人查到世子頭上!世子保重!」

顧晟緩緩地垂下眼簾,慢慢地抬起手臂,向凌涵拱拱手,驀地直起身,轉身朝外走。

武園內此刻只關押著凌翰輔一人,雖然有把守,可是對於顧晟來講,根本不值一提。

「回來。」

凌涵從地上站起來,拍打著身上沾著的泥漬,卻怎么樣都不能弄干凈,他轉身朝立在原地的顧晟說道,「你死不要緊,這會連累整個羅家。」

「沒人會知道,屬下是從羅將軍手下出來的。沒人會知道。」顧晟頭也不回,筆挺脊背,堅決回。

「我父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凌涵淡淡地敘道。

「凌翰輔是我父親最愛的兒子,他出去打了一場仗,回頭自己最喜愛的兒子不明不白死了,不僅僅是他,連魏齊侯,也會趁機大作文章。」

凌涵鳳眸微微眯起,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當初他「死」在東尋城時,沒有什么人因為他的死,而與凶手不死不休。

但現在不同,凌翰輔雖然是階下囚,但卻只是暫時性的,凌涵相信,只要凌齊歸來,凌翰輔馬上會被放出來。

「羅大將軍,以及我,都沒辦法承擔凌翰輔的死。你們顧家,四個兒子,莫非都要因一個小小的凌翰輔,陪葬?」

顧晟旋地回身,嚴厲嗤道,「凌翰輔拿捏住了世子的把柄,既然世子知道得如此透徹,現在你也該明白,凌國公一旦回來,凌翰輔便有了護身符,到時候你將寸步難行!」

聽言,凌涵聳聳肩,笑了,「你還是不太了解凌翰輔。這一次他吃了大虧,即使手握我的把柄又怎樣,依他那自持聰明卓絕的性格,一定會好好利用這把柄。只要他肯利用,我便有法子破解。」

他不等著顧晟答應便令道,「過兩日爹爹歸來,他打了敗仗,心頭定然不順利。這件事情,你莫要再插手了。還有,你別去外宅做長了,便留在但故院吧,把顧郝一齊找來。至於顧恆和顧嘉,讓他們留在外宅吧,看著也不那么顯眼。」

顧郝身形與顧晟差不多,留在外宅惹眼,至於顧恆和顧嘉,這兩個人足夠聰明,懂得隱藏自己,凌涵倒是不擔心。

「好吧。」

顧晟勉強應命,「那樂思呢?」

「殺了吧。」凌涵淡漠道,其實樂思這種人,死在他手上,凌涵都覺得有些臟,可是他現在很喜歡凌翰輔的人一個個死在他手上,這種感覺,令他胸口無比徜徉。

二日後,凌齊率大軍歸來。

只不過是敗歸,凌齊沒得到震天的歡迎接,羅氏帶著人低調地在城門口迎接,入得城門的凌齊,看到為首的羅氏,滿眼期待地望著自己,他解下戰袍,緩步走到羅氏面前,俊面冷凝,聲音卻柔和,叫著羅氏的閨名,「淼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羅氏聽言,受寵若驚地張大了眼瞳,激動的眼淚涌了出來,看到凌齊滿身風塵,走上前就想要撲進他懷中,只是凌齊側身躲過了,羅氏撲了個空,淚眼迷蒙中看到凌齊朝空中揮了揮手,羅氏就看到一嬌俏美貌更勝從前的女子,盈盈來到近前,凌齊將她攬進懷中,走到羅氏面前,鳳眸充滿真誠,溫聲道,「淼兒,周氏她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打仗的這些日子,若是沒她陪著為夫,我定然回不來。你身子既然好了,便代我好生照顧她。」

羅氏氤染著淚意的雙眸忽地張大,震驚地望著面前這張令人日夜思念,此生惟一愛慕的男子的俊顏,他的鳳眸與涵兒的眼睛,那樣像,可是羅氏卻從來沒在這雙眼睛里面看到過半絲溫情。

她好不容易盼到了現在,她在他出征前,與那溫存的那一晚上,羅氏以為……以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有了地位,她以為凌齊的心中是有她的了,可是,他還是像那晚一般,如此溫柔地待她,可是他卻要她照顧周姨娘?

凌齊沒等羅氏回答,帶著人便大步進宮了。

周姨娘身量嬌小,可出去這一趟之後,那身材卻越發地豐盈傲人了,小臉雖然稍微被外面的風沙洗黑了些,可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蜜意,徹底刺痛了羅氏的眼。

現在羅氏明白了,為什么之前凌涵會對她說那樣一番話。他是在告訴她,周姨娘會回來,會跟著凌齊一同歸來。

羅氏一瞬間想通了很多東西,為什么凌齊會那樣溫和地「求」自己照顧好周姨娘,為什么凌齊會在出征的前一天晚上,睡在了她的榻上。現在羅氏徹底明白了,根本什么都沒有。

凌齊對她所做的一切,全是戲,統統是戲!

凌齊根本從始至終沒在意過她,凌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周姨娘。

為了此刻的周姨娘能夠順利入府,為了能堵住她羅氏的嘴,凌齊於是在她的榻上宿下,以至於現在,她根本就沒辦法拒絕。

「姐姐,你還愣著干什么呢。夫君都已經入宮了,你仵在這里,莫不是想讓人看笑話,難道不知道夫君是打了敗仗歸來的么!」

周姨娘保養得沒有一絲細紋的皎美小臉刻盡得意,她蓮步上前,強自捏住羅氏的手臂,掐著她一同往凌國公府而回。

羅氏埋首於胸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想到自己曾是少女時,她曾經是那樣英姿颯爽的少女啊,她在府內,從來沒有人會違背她,更不會有人故意氣她,她從來無往不勝的啊。

可是現在,她被一個小小的姨娘拿捏在手中。

若是照從前的性格,她會反手煽出去,她會讓周姨娘嘗嘗,究竟什么才是欺負人的代價。

如今,她只能將這一切埋藏在心底,她不能做,現在的她猶如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只要行差一步,滿盤皆輸,她還有涵兒,為了涵兒,她必須忍住。

周姨娘春風得意,明明是扶著羅氏回府,她卻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羅氏身上,低著頭的羅氏,仿佛是她的隨從丫鬟一般。

其實當小妾又有什么不好呢,凌齊最愛的人還是她。她可以隨隨便便把羅氏拿捏在手中,看吧,她這樣欺負羅氏,都沒聽到一句怨言,天下間,還有比她更好命的妾室了嗎?

周姨娘一路風光無限來到國公府門口,剛要抬步入內,就看到兩個高大的小廝,搬著個大火盆沖了出來,直將火盆擺在國公府的門口,那火燒得旺盛,周姨娘被沖得直往後退,臉頰都被烤熱了。

「什么人!」周姨娘一把推開羅氏,指著大火盆尖聲叫道。

兩個小廝把火盆放下,便朝兩旁退去,而這時候從氣勢威雄的國公府大門內,魚貫而出兩列家廳,最後走出一名月白色長衫粉面玉琢的少年。

「娘親!」

周姨娘看到這月白長衫的少年,就是一愣,緊接著聽到喊娘親,她頓了下,朝少年的身後看去,只見一穿著大紅長裙的女子,抖抖簌簌地從少年身後步出來,頭發打理得齊整,只是沒有化妝,曾經的桃花粉面,此時一片焦黃死氣沉沉,那雙盈盈水眸,仿佛干涸了的水窪,哀慟地朝自己望來。

「娘親——」

聽到她又叫了一聲,周姨娘才驀地跳起來,奔上前抱住了紅裙女子,罵道,「我的凝玉,究竟是哪個天殺的,把你害成這樣啊,你告訴娘親,我一定要重重懲治他!」

「二姐,你找錯娘親了,娘親在這里呢。」

凌涵抬步朝羅氏走去,月白的長衫在空氣中打著旋兒,一路來到羅氏跟前,目光觸到她眼角未干涸的濕意,凌涵鳳眸微微眯了起來,扶起羅氏來到凌凝玉與周姨娘面前,昂然令道,「給母親見禮。」

周姨娘見此,眼睛驀地瞪到滾圓,發狠地噬向凌涵,尖叫道,「無法無天了你!凝玉變成這樣子,你竟然還敢讓她給羅氏見禮,凌涵你瘋了……」平時凌齊寶貝凝玉,哪怕有點小風寒,都要親自來看,現在凝玉病成這樣,凌涵竟然敢讓她向羅氏行禮!

啪!

周姨娘的話還沒說完,她身邊的凌凝玉臉頰上陡地多出道五指紅印,凌涵看著自己打出去的巴掌,再度重復道,「給母親見禮。」

凌凝玉捂著發紅的臉頰,一把推開周姨娘,轉頭撲跪到羅氏腳下,不停地磕頭,「凝玉見過母親!凝玉見過母親!母親饒命,母親饒命!」

周姨娘見此,驚得合不攏嘴,呆呆地看著自己女兒嚇得倉皇失措給羅氏磕頭,反應過來時,已經厲聲大罵起來,指著凌涵和羅氏,尖叫著,「凌涵,你敢欺負凝玉,我饒不了你!來人啊,把這逆子惡婦,給我抓起來!」

她話音一落,四下頓時傳來騷動聲,周姨娘尋聲看去,卻見國公府門外,看熱鬧的百姓漸漸雲集,而她的命令,卻一個字都沒奏效。

凌涵與羅氏依然穩如泰山而立,四下兩排的家丁,更如磐石一般,一動不動,沒一個聽她命令的。

羅氏不安道,「這凝玉怎么……」

「娘親,二姐本來便是這樣子的。」凌涵露出天真的微笑。

自從上次凌凝玉吃了葯之後,她就開始有點不正常了,凌涵覺得可能是自己葯下猛了。不過凌翰輔做下那種事情之後,老夫人對凌凝玉也寒了心,凌涵趁這幾天有空,於是隨便折騰了折騰,沒想到效果還不錯。

「凌涵你……你很好,等老爺回來,看他怎么治你!」

周姨娘氣得小臉通白,俯身抱起凌凝玉就要進門。

凌涵上前,一腳踹到周姨娘心口,憤然大斥,「你不過是個被驅逐到宗祠反醒滿身晦氣的小妾,竟然敢碰我金貴的二姐,真是恬不知恥!」

「來人,把二姐帶到一邊,莫讓這賤妾弄臟了她!」

周姨娘作夢都沒想到,凌涵竟然敢打她!她一角摔在地上,一時起不得身,心中念頭亂竄,最終是意識到不了對。她抬頭,猛地朝府門後盯去。

只見大管家沈松,憔悴瘦弱了很多,沒了從前的張牙舞爪,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縮在一旁,見她望過來的眼神,只是苦著臉,悄悄地搖了搖頭。

瞬間,周姨娘大驚。

「周姨娘身上晦氣太重,過了火盆,再入府。」前面的家丁擋在起身的周姨娘面前,將她推到火盆之外,大聲說道。

「涵兒這……」羅氏提醒道。凌齊入宮,也許很快就回來,凌涵在這里擺下陣,最後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何況還有這么多百姓,若是落了凌涵的顏面,以後在國公府可如何做人?

羅氏想到剛才凌齊看周姨娘的眼神,她只覺得一陣頭疼,身子有些撐不住。

「娘親,放心吧,這里交給孩兒。」

凌涵說著,將羅氏交到身後的嬤嬤手中,輕聲吩咐道,「帶夫人回去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擾她。」

嬤子應聲,扶著羅氏離開。

凌涵背負著雙手,小小的身子立在火盆的後面,似笑非笑地望著一動不動的周姨娘。

周姨娘一定是在等凌齊回來,幫她出一口惡氣吧。也罷,他也正想等凌齊回來,把話好好說開了,畢竟是一家人,心里藏著掖著的,對大家都不好。

凌齊果然很快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他的護衛隊,披著鎧甲,正氣凜然地朝國公府而來,撥開一眾看熱鬧歡騰的老百姓,一眼便望見地上,滿面絕望哀戚的周姨娘。

「你怎么了!」

凌齊趕忙來到近前,俯身將周姨娘扶起,親自護在懷中,小心呵護地尋問著,而周姨娘,則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只搖頭不說話,眼睛里面嘩嘩地流淚,仿佛受到了滅頂的委屈。

高大俊美的凌齊,溫婉賢惠的周姨娘,這兩個人在一起,看著是如此的天作之合。

凌涵透過火盆,遠遠地瞧著這副畫面,隨即他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確實是絕配。

凌齊一眼看到火盆,再看到被架著的,無比柔弱又可憐的凝玉,抬眼望見凌涵,像一個小霸王般,堵在門口,旋即便明白了。

他輕輕地將周姨娘交給身後的護衛,抬步來到跟著,滿身凜然氣勢,鳳眸微眯,暗藏鋒芒,「凌涵,把這火盆,拿掉!」

「爹爹歸來,孩兒未曾親自迎接,還望爹爹恕罪。」凌涵答非所問,邁步上前,月白的長衫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出一絲燎紅的鮮色。

凌齊額頭青筋隱隱彈跳,大掌一指地上的火盆,一字一句道,「我令你,親手拿開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