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新安舊事(2 / 2)

晉地一家人 莫洛者 1917 字 2023-03-13

那日張梅花從六嬸手里摳走半袋米糧後,又聽說鄭家辦了學堂,還供粥飯,便起了心思,想要把自家小兒也送到鄭家,也免得跟著自己挨餓受苦。

其實也帶著小兒這么辦了,只是六嬸冷了心腸,也不願給鄭家惹事,強硬的拒絕繼女,張梅花大鬧鄭家,撒潑哭鬧,尋死上吊俱都用上了也沒能將兒子們塞給鄭家養活,只從六嬸手里摳走了二十來斤的米糧,從此徹底斷了與六嬸的母女情分,一並的恨上了鄭家。

這才有了衙役帶著畫像來新安村鎖拿瑤光,新安村里跟瑤光熟識的婦人里只有幾個,還俱是受過鄭家恩惠的人家,自然不肯能因著一張有些像的畫像和百兩銀子錢就昧著良心賣了瑤光,那些不熟的,哪里能知道他們找的便是瑤光,衙役問到頭上,只是磕頭搖頭,三四個衙役在鄭家翻騰了一陣,帶著搜尋出來的幾十個銅板和廚房里的兩袋子糧食離了新安村。

鄉人多自閉,不大出門,是以新安村民才不知道,整個潞州的各個村鎮里,但凡長得周正些的民女民婦俱都遭線人舉報了,被衙役鎖拿至府城讓欽差大人查看,有那絕色的,便不是畫上之人也被欽差大人並一眾大人留下享用,其余之人,運氣好些的,在府衙小吏手里受過一番侮辱之後還得回家或者被小吏們收了回家做個任人打罵的小妾通房,在大婦手下辛苦過活,運氣差些的直接被衙役小吏們從中劫持了賣往外地,性格烈些的女子當場邊有自戕的,性格軟些的除了回鄉苟活的便是在他鄉的青樓妓院里苟延殘喘。

賑災的糧食還未發到新安鎮便被突如其來的『搶美女』風波蓋住,要下發的糧食也被府衙小吏們貪污挪用私賣一空,欽差大人忙著辨認美女和享用美女,自然顧不到這些小事,整個新安鎮幾千戶人家,糧缸空了九成,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便是啃樹皮也活不到麥收去,唯有一半存著些許蝗蟲粉,養著幾只雞的人家,湊合著咸菜缸里的幾塊不多的咸肉勉強度日。

整個潞州民怨滔天,天子一怒,斬盡了作惡官員,整個安國公府受牽連,抄家流放,朝廷府庫收入珠寶古董價值百萬兩銀錢。

新安村里,鄭家的學堂一天兩頓的粥飯養活了幾乎整個新安村民,好些的人家小兒們在學堂喝粥只省下些許口糧勻給父母,窮些的,整個一家子就靠著小兒每日領回來的兩半碗稠粥添了水沖開填肚子,雖不得溫飽,卻能勉強度日,不至餓死,也算得幸事一樁。

眼紅新安村的人家不在少數,可也只得在一邊看著眼紅嘴饞而已,少數的能跟新安村勾連得上的人家就少不得動動心思了,像停妻再娶,氣死發妻的李秀才就悄悄的回了新安村,住進祖上留下來的已經塌了屋頂的老宅里,帶著小兒去鄭家自薦,要做教書的先生,小兒也進學堂念書;張梅花因著鄭家主事的鄭氏夫婦皆不在家,她的繼母可就是一方獨大,想來養活她幾個小兒也是不在話下,甚至她也能在鄭家謀份活計,做些打掃,不為別的,能吃個飽飯便好,……一時間,整個新安村里,群魔亂舞,都朝著鄭家的粥飯而來。

張梅花:娘啊,你可得幫襯幫襯閨女,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嗚嗚~(抹眼淚中。真的眼淚,餓的!)

六嬸:梅花呀,娘想問你一個事兒。

張梅花:娘啊,咱娘兩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您有話只管問,閨女保准不藏私!

六嬸:我就想知道,那次官老爺拿著畫像來鄭家抓人是誰誣告的?(對誣告,老大夫可說了,對誰都得說是誣告,畫上的女子和阿瑤一點都不像!別說是同一個人,便是遠房親戚都挨不上邊,丁點關系沒有。十個阿瑤也沒人家長得好看啊!就是這話!)

張梅花:那個,娘啊,這個事我還真不知道,要不把你外孫給你留下,也好做個伴,我回去好好的給你打聽打聽,不是我吹牛,在咱這新安鎮,還沒有我張梅花打聽不出來的事兒呢,娘啊,你就放心吧,那個我這就回了啊!(把三個木呆呆的小兒一把推向繼母,扭頭一路小跑的出了鄭家,在大門口吁了口氣,趕緊的,回鎮上,不到夏收,決不來新安村,她就不信,繼母能把她的三個外孫活活餓死!)

六嬸下意識的抱住三個被推過來的外孫,眼看著張梅花逃命似得跑了出去,就這么著了?可她還沒有質問呢,人怎么就給跑了呢?

不能不說,很多時候臉皮勝過一切,這次張梅花又勝利了!

新安村的實況轉播三:

說起清歌也算得個伶俐之人,先前在知府公子身邊帶呆了幾日,被富貴迷了心竅,在鄭家做了些丑事,被鄭鈞嚴詞喝止之後,也還算規規矩矩的找了個老實男人,踏踏實實的過期日子來。

給鄭家報了信息也算回報了鄭家當年贈銀和罵醒她的恩義,別的不講,家里的十三畝好地便是用鄭鈞給的銀錢買的,有這么些田地。一家子一年的口糧足足的,便是鬧蝗災那年,因著家里種了七畝地的麥子,而未挨餓,再加上她一手的好針線,每年家里都能置辦兩畝田地,相公又是招贅回來,無父無母的孤兒,正派老實,她當家得做得主,日子過得安心自在,便拿是縣令家小妾的位置來換她都不要,每每想起在鄭家的沒臉,就又是氣悶又是感激,是以才看見那張圖形,她就一門心思的前去報信,多少能報答了鄭家的恩義,她就不用總是感激鄭家夫婦而為難自己的氣性了。

自那日里她去鄭家報了信兒之後,便時時的有些忐忑難安,日常起居總是有些心神不定,一天夜里起夜時候腳下不留神摔了一跤,打破了茶盅,臉頰著地按在了破碎的茶盅渣子上,從眼角到嘴角扯了個口子,傷的雖不深,卻要好些天頂著傷葯見人了,也不知會不會留疤,哪里知道因著這道疤卻躲過一場大劫,後兩年又得了瑤光托人捎回來的謝禮,很置了幾畝田地,更因著鄭家的關系,讓長子進了鄭家書院,最後得了個舉人功名,安心在家做了個老封君,雖每每想起鄭家夫婦的對自家的幫襯,總要在嘴上說兩句感恩的話,可當天被眼里責罵的氣還沒消呢,是以嘴上誇人,心里罵人的事兒,清歌咬牙切齒的做到了她八十歲的生辰宴席上,一頭栽倒,再未醒過來,想來她的魂魄也會松了一口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