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馬匹的嘶鳴聲響起,被嚇得不輕的車夫才慌手慌腳地讓馬車停了下來。他手足並用地一從車轅上滾下,就趕緊爬起來扭頭去查看漪喬的情況。
「姑娘小心!」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眼睛不由瞬間睜大,連眼珠子都險些掉出來,一張爬滿皺紋的干黃瘦臉登時變成了菜色。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正以閃電般的速度俯身沖向漪喬。
他的周身充滿了凜然的肅殺之氣,手里寒光隱現,分明是一把鋒利的唐刀。
漪喬驚懼地張大眼睛,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凝固了一樣,腦海里無數念頭電閃而過。
剛才暗地里的那只冷箭應該就是他放的,而現在又來這么一手,分明就是暗的不行來明的,一擊不中便不顧一切地再次攻之。
而她面前的當務之急自是馬上逃走,但這人明顯是個練家子,她一個沒有練過武功的人,又怎么能逃過他的全力一擊?
可最最關鍵的是,剛剛救了她一命的那個人呢,去哪里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這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便聽到「當」地一聲巨響,接著眼前銀光乍起,另一個不知何時從斜刺里閃出的蒙面人已經與之前的黑衣人纏斗在了一起。
他身著暗銀色勁裝,身法迅疾,招式凌厲,手中一把雪亮的雙刃短劍舞得游刃有余。只是,並不出殺招,似乎是專門為了留活口。
漪喬見有人出來搭救,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她穩了穩心神,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剛剛因為神經過於緊綳,早已屏住了呼吸。
不過她這口氣尚未緩過來,突然之間又有道黑色的身影一個鷂子翻身從小道旁凄冷的樹林里竄了出來。
同樣,目標直指向她。
不得不說,今天真是見了鬼了。難道說,她長得特別「欠殺」嗎?怎么一個個那么執著地都非要她死不可?自己倒是招誰惹誰了?今日出門之前真應該看看黃歷才對。
漪喬緊蹙著眉頭,目光逐漸冷沉。
不過她雖然心里既驚又怒,但是並未喪失理智。就算注定逃不過,也要盡力一拼才是。坐以待斃,消極等死,那不是她的性格。
漪喬咬咬牙,正准備掉頭飛奔,卻在轉身之際眼前一花,猛然間落入了一個盈溢著清雅麝香味的懷抱。
她心中一驚,一時間搞不清楚這都是些什么狀況。只聽得耳畔勁風呼呼作響,只見得眼前景物電閃而過,天旋地轉之間,似乎只是一個呼吸,她便早已被人抱起,凌空飛掠至百丈開外。
「姑娘,得罪了,」那人動作溫柔地放下她,輕輕舒了一口氣,「不過現下已然安全了。」
他的聲音優雅悅耳,帶著玉的潤澤和冰的清冷,似乎有一股直達人心的力量。
正在混亂之極的漪喬心頭陡然一震,呆呆地愣在當場——這聲音,她是認得的。
雖然只聽過一次,但如今再遇,卻是覺得分外得熟悉。好像早在千百世的沉浮前,於無數個輪回里,就已經刻進了骨髓,嵌入了靈魂,不泯不滅。
此時,也不知為什么,她異常分明地感覺到,有一份莫名的喜悅在心底漸漸雀躍起來。
「姑娘,既是安全了,可否不要如此緊張,」他低低一笑,聲線甘冽清越,令人不禁想起秀美山林中的清泉擊石之音,「先放開在下可好?」
他的再次出聲,令得漪喬如夢方醒,從自己的思緒中跳出來。
之後她尷尬地發現,可能是出於本能,自己居然不知何時就無意識地抓住了對方的前襟,而且還抓得頗為用力,似乎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
她見此不由瞬間雙頰飛紅,一時間窘得無地自容。
「對不起,對不起,」她慌忙松開了手,「剛剛我太……」她一句話沒說完,便在抬頭之際生生頓住了。
漪喬看到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剛剛由於被他熟悉的聲音震撼到,又加之對方本身也比自己高出一頭,所以倉促之下就沒有特別去看他的面容。可是現在看到了,卻全不是記憶里的那副容顏。
倏忽之間,她的心里涌起一陣難言的失落,澄澈的眼眸里剛剛點亮的眸光又瞬間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