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一章 小克的賀禮(1 / 2)

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3748 字 2023-03-14

「臣妾參見陛下。」進來的人朝著祐樘行了一禮,動作顯得有幾分生疏和遲滯。

祐樘神色如常地笑著抬了抬手道:「梓童快起——你們都退下吧。」他說著便掃了一眼在一旁侍候的宮人。

待到眾人盡皆退下後,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她似乎覺得有些不自在,低著頭不停地絞著手里的絲帕,欲言又止。

祐樘瞧著她那樣子倒也不著急,反而打量她一番後詢問道:「如今兩日過去了,可習慣了些?」

「尚……尚可,」她咬著嘴唇吞吐道,「就……就是轉改太大了點,一時間有些……」

「那就盡快,」祐樘淡聲打斷她的話,「朕不求你十分像,但起碼要有五分,不出什么岔子就成。」

她懦懦地輕應了一聲,隨即猶豫著半抬起頭看向他:「陛下,民……臣妾思量好了,臣妾願意和陛下做那筆交易。」

「你真的願意?」祐樘挑了挑眉。

「願意,」她咬了咬牙,「臣妾原本便是已死之人,如今在世的這些日子都是陛下賜予的,陛下到時再收了去也無妨,況且又能一了心願,臣妾意已足矣。」

「你看清楚最好。你也莫以為是喬兒奪了你什么。你原就陽壽已盡,更何況你如今的地位、你一家子的榮華富貴,都是她贏來的。」

「臣妾曉得,曉得,」她陪著小心,隨後又怯怯地瞧著他的臉色道,「只是臣妾有個不情之請,望陛下能成全……」

見祐樘示意她說下去,她才繼續道:「臣妾一人去了不打緊,只是放心不下家里人,求陛下日後善待臣妾的親眷。」

祐樘眸光閃了閃,暗道都這個時候了這張家女兒竟還不忘先護著自家人,她琢磨了這兩日,居然又提了這么個附加條件。

他嗤笑一聲道:「難道朕還會苛待你的親眷不成?看在喬兒用了你身體的份兒上,朕也絕不會虧待他們的。過幾日朕就同吏部和內閣商議一下,升令尊做從一品的都督同知。」

她聞言大喜,正要拜謝,卻又聽得祐樘繼續道:「他畢竟是國丈,堂堂一國皇後的父親若是只做個正四品的鴻臚寺卿,就太說不過去了,尤其還是如喬兒這樣的寵後——你懂朕的意思么?」

她怔了片刻,回過味兒來後才趕忙跪下來叩首道:「臣妾明白,臣妾明白。」

他這是在告訴她,給她父親張巒加官只是登基之後的慣例,而升遷幅度比較大則是因為他口中的喬兒在眾人眼里極為得寵,他總是要把外面的文章做足了的,免得惹人疑惑。

千言萬語凝結成一句話——無論是出於掩人耳目的打算還是出於替人彌補的初衷,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口中的那個女子,和她這個身體的原主沒什么關系。

「起來吧,」祐樘目光掃向她,「你身上的傷該是還未痊愈吧?回去好生養著,約莫再過一個月就是封後大典了。」

「是,臣妾記下了。」她小心翼翼地行了個禮,之後便低著頭退出了御書房。

朝著她的背影望了一眼,祐樘不禁搖頭輕嘆。

果然不是頂著同樣的一張皮就能成為另外一個人的。這張家女兒性子怯懦唯諾遇事慌亂乏智,就是一般書香門第里的小家碧玉稟性,和漪喬的大方沉穩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若當初救下自己的人是她的話,他斷然不會動將她扶上東宮妃位子的念頭。

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又有何用?就算做棋子,也不能要個徒有其表的。如果不是中間陰差陽錯出了這么一段,他當初就另尋人選了,現在也就會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漪喬的到來,連帶著改變了他們一家的命途。不過既然是她讓漪喬能在這里有所依存,那么由他替她來彌補一下,也沒什么不可以的。更何況……

祐樘垂眸撫了撫手中剔透光潤的玉佩,目光逐漸變得悠遠。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先皇在位時,這朝廷內外可是積下了不少毒瘡。如今新皇登基,清理奸佞自然就成了眾人的共同心聲。事實證明,大明朝臣們下手是很快的。

九月十一,禮科等科給事中韓重等人上奏炮轟李孜省、梁芳、韋興等奸佞,以及萬喜、萬達、萬祥等外戚,要求嚴辦,拉開了大清洗的序幕。

這前面列出來的一撥兒確實都是臭名遠揚的垃圾,不管是裝神弄鬼、為先皇煉丹修道的李孜省,還是中飽私囊、以春|葯討好諂媚的太監梁芳,都是言官們早就看不慣的奸邪之輩,只是之前先皇對這些人寵信有加,縱是恨得牙癢癢也不能把他們怎樣。如今新皇登基,自然要狠狠參他們一本。

而後面列出來的,則都是萬貴妃的族人。他們依仗著萬貴妃這棵大樹占據了朝中諸多要職,跟李孜省、梁芳之流互相勾結,在朝廷內外形成盤根錯節的關系網,整日作威作福,幫著萬貴妃做了不少缺德事,把大明朝廷里外弄得愈加烏煙瘴氣。這樣的外戚自然是要懲治的,但他們成為眾矢之的的原因絕不僅限於此。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萬貴妃之前做了那么多孽,最後居然死在了先帝的前面,好好地被葬在了天壽山不說,還破天荒地給上了個六字謚號,朝臣們心里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可她死了,她的族人和勢力還在,不拿萬氏一族開刀簡直不足以平眾怒。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和萬貴妃的恩怨。自己從尚未降生時就開始不斷受到迫害,生母最後還死在了她手上,這樣的仇恨,說不共戴天都是輕的。

大臣們相信,此時向萬氏一族發難,必然是一打一個准兒,到時候陛下給他們定個滿門抄斬都是極有可能的。這么好的在新領導面前表現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

於是之後,此類彈劾的奏疏便如紛紛雪片一樣落到了祐樘的案頭。而他則像是早就在等著一樣,反應極快,當日便即刻便做出了批復。

李孜省被判充軍,梁芳之流下獄,萬氏那一窩外戚則通通降職,下獄查辦,不久還被抄了家。

李孜省和梁芳因為不堪忍受監獄和勞改的折磨,先後去見先帝去了。

皇帝陛下此次出手可謂是雷霆之速,大臣們都很興奮,紛紛額手稱慶。可是就在眾人都等著痛打萬氏那幫落水狗的時候,卻是突然沒了下文。

如此一來反而更惹人猜想,大臣們暗中揣測著聖意,琢磨著陛下是不是在醞釀什么更大的報復。

不過有些人卻沒心情在一旁看戲,他們更關心自己的腦袋和腦袋上的官帽。

九月十七,吏戶禮兵刑工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國子監、太常寺和鴻臚寺的一二把手們充分發揚同僚之間的共同進退精神,極為默契地選擇在同一日紛紛上奏請辭。

然而,這還不算完。

五日之後,內閣閣臣萬安、劉吉、尹直也紛紛提出辭官歸家。

前前後後請辭的人竟達幾十之多,諸多朝廷要員名列其中,且囊括了久負盛名的紙糊閣老和泥塑尚書,此間的意圖就很耐人尋味了。

如今剛剛登基,朝局不穩,正是用人之際,然而這么多朝廷要員在此時同時提出撂挑子,說不是說好的都沒人信。

這無疑是即位之後的第一場君臣博弈。

祐樘瞧著這些堆在御案上的請辭奏疏,面對這集體罷工一樣的兆頭,面上也不見慌亂苦惱之色,依舊不改從容淡定。他很清楚這些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們的用心——他們這是怕他跟他們秋後算賬,想以退為進,向他施壓,以求保住自己的官位。

他輕笑一下,提起筆,對所有奏疏的批復都只有一個意思——不允。

當萬安等人看到聖上不僅拒了請辭,還甚為親切地高度贊揚了他們一番之後,心里頓時安穩不少,覺得自己又可以像以前一樣幸福快樂地繼續混日子了。

轉眼進入了十月,禮部擇當月初十舉行封後大典,前一日給太皇太後、皇太後上尊號。

此時已經立冬,天氣完全轉寒,北方尤其干冷得厲害,朔風嗚咽,陰氣厲清。

乾清宮里早早地就燃起了熏爐,七八個百斤重的大熏爐分置在闊大的宮殿里,上等的紅羅炭燒得正旺。

「勞煩公公去跟陛下通傳一聲,說皇後娘娘求見。」乾清宮外,待到眾人向皇後行完禮,綠綺上前幾步,笑著與一個太監道。

那太監剛從地上爬起來,見是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和他說話,也和氣地笑笑:「綠綺姑娘客氣,為皇後娘娘傳話兒是咱家分內的事。只是萬歲爺眼下不在乾清宮,所以……怕是要讓皇後娘娘失望了。」

「陛下不在此處?那……」

那太監將笑臉轉向方才出聲的人,弓著身子:「娘娘請稍安勿躁,萬歲爺吩咐過,若是娘娘來見,可暫且去暖閣等著,他過會兒就回來。」

綠綺回頭看看皇後的意思,隨即轉過頭笑道;「那就煩請公公引路了。」

坐在東暖閣的軟榻上,身著百褶挑金絲如意襖裙的人拘謹地將手放在膝上,渾身緊綳,無意識地揪著身上上好的宮緞,小心地打量著周圍的陳設。

她到現在都還是不能完全適應下來,這一個月來跟活在夢里一樣。她之前的記憶猶定格在自己慘死荒野那里,一直混混沌沌地在怨恨里浸了那么久,她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醒來的一日,而且剛醒來就發現自己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著實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不過是個出身普通書香門第的,父親只是個小小的國子監監生,一直寂寂無名,屢試不中,為掙得功名愁白了頭。於是,父母後來就有意無意地將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正巧那時得知雲氏的當家主母要在壽宴上為自家孫兒遴選孫媳,就攜家帶口地從興濟老家趕來了京城。父母想借著她出眾的容貌好歹得一個側室的位子,如此也可為父親的仕途鋪鋪路,家里人也能沾點富貴。

其實她之前還有一個未婚夫,過陣子她就要過門兒了,只是不知為何那人忽然就身染惡疾,導致那門親事直接告吹,她也就在父母的安排下順利地來到京城,等待參加雲老夫人的壽宴。

可是隨後,因緣際會之下,她認識了巴圖蒙克。或許是她以前的生活太過沉悶乏味,她突然就對他身上那股異域的氣息產生了向往之情,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迷戀。

她自小就是逆來順受的怯懦性子,沒什么主見,況且婚姻大事原本便該由著父母之命,父母讓她嫁誰她就順從地聽著。但這次她卻想豁出去一次,雖然她明知這有違綱常禮教。如今想來,那時果真是鬼迷心竅了。

她當時咽氣的時候簡直悔恨交加,一心想著自己這輩子都完了。但是沒想到,她的人生後來竟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逆轉。如今,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她的家族是最炙手可熱的外戚,這一切,都是從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面對這些,她驚慌得不知所措。她以前連官老爺也沒見過,更莫說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交代她不要出什么岔子,她越發覺得自己這位子坐得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