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一章 小克的賀禮(2 / 2)

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3748 字 2023-03-14

不過,眼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借著陛下向巴圖蒙克報仇,一泄她心頭之恨。

想到這里,她不由恨恨地咬牙,手指一點點揪緊。

「汪汪汪!」一陣犬吠聲忽地響起,嚇得她猛地跳起來,循著聲音,驚慌地看著從暖閣門口沖進來的一只白毛狗。

那狗身上居然穿了一件紅色暗紋的妝花緞面棉質小褂子,露出來的卷毛雪白蓬松,被養得圓滾滾的,遠看就像是一個裹了一圈紅緞帶的大雪球。那狗膽大得很,一路肆無忌憚地沖過來,嘴里還「汪汪」直叫。

「綠綺,焦尾,還不快抓住它!」她連忙退到牆角,指著那白毛狗朝著身邊的宮女大喊道。

焦尾愣了愣,正要卷起袖子依言行事,旁邊的綠綺卻伸手攔了她一下,朝她使了個眼色。

焦尾正疑惑間,卻忽見一個身著盤龍紋窄袖常服的身影出現在了暖閣門口。

在場的眾人紛紛跪下來行禮,祐樘目光逡巡一圈,隨口吩咐完起身後,便淡笑著朝著那只卷毛狗親切地喚了一聲「羞羞」。

羞羞此時都已經跑到了剛才那個沖著它大喊大叫的人身邊,聽見祐樘的聲音,乖順地回頭望他一眼,又轉過頭拿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戀戀不舍地看看面前這個昔日的主人,仔細嗅了嗅,歪歪腦袋,嘴里咕嚕一聲,似乎是在疑惑什么。它抬起爪子踱步一樣地繞著她轉悠了一圈,之後便果斷地撒著歡兒奔到了祐樘那里,一下子竄進了他懷里,受了委屈似的「嗚嗚」叫著,扒拉著他的衣服拱個不停。

自從漪喬離開之後,羞羞整個跟個沒娘的孩子似的。沒有人為它精心准備狗食,沒有人幫它洗澡修毛,更沒有人陪伴它跟它說笑。它原本的主人如今全然換了一副態度,完全不照管它的生活不說,還特別厭惡懼怕它的靠近,甚至還讓人拿棍子將它趕走。那時候它臟兮兮的身上經常是新傷疊舊傷,只能舔著傷口隨處找一些殘羹剩飯填肚子。

羞羞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它的鼻子明明告訴它這個主人不是假的。後來還是這個以前一直和它不對盤的人收留了它。

當時他看見它撐著瘦得可憐的身子正在刨剩飯,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是目不忍視地偏了偏頭,然後就讓人將它抱了回去。

現在它又吃回了以前的體型,身上的傷差不多痊愈了,毛發也被打理得重新恢復了雪白蓬松。羞羞知道這一切都是它現在這主人給的,它也早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心懷敵意。相反的,它深知自己這兩任主人之前的感情有多好,如今它原來的主人變成這樣,它的境遇凄涼至此,它琢磨著眼前這位現任主人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它覺得他們一樣可憐,都是被拋棄沒人要的。

祐樘低頭看看正蜷起尾巴傷心地在他懷里咕嚕的羞羞,眼前又不由浮現出他那日去浴房尋她時見她在給羞羞洗澡的情形。

「喬兒是不是對這狗也太好了點,又是沐浴又是修剪毛發的,跟養了個兒子一樣上心——另外,合著這浴房是每日它用完了我才用的?」

「它用的是木桶,你用的是浴池,檔次明顯不一樣嘛,你和它計較什么?你這陣子每日都那么忙,我平時無聊的時候就只有羞羞陪著我……我能不對它好么?養兒子……那知道我對它好還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它,你這爹是怎么當的?」

「我可沒這么個兒子。」

「我們兒子將來肯定不如羞羞聽話……」

……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難言的酸澀,眼眸的焦距很散。或許她走之後,便只剩羞羞和他相依為命了。替她照顧羞羞,也是他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里的一件。

他倦聲命宮人們退下,但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太監蕭敬卻是滿臉憂色地看著他。

「萬歲您臉色有些差,是不是宣太醫來瞧瞧?」他小心地建議道。

祐樘的臉色的確不好,清癯瘦削的面容蒼白得嚇人,連說話的聲音都低弱很多,眉目之間那種虛浮的倦怠更是骨子里透出來的一樣,讓人直憂心他下一瞬就會不勝疲乏地倒下去。

蕭敬發現自家主子最近有些不對勁,隔段日子就會在夜幕降臨時獨自外出一趟,不允許任何人跟著。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當然也沒人敢過問。他每次外出的時間都不長,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就會回來。但是每次回來後必定異常虛弱倦乏,就如眼下一樣。

「朕無事,你們且退下,皇後留下。」他將羞羞交給身旁一個內侍,說話的聲音已經幾乎接近虛聲。

眾人互相看看,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只好依言退下。

「明日便是晉封皇後的日子,你再熟悉一下大致的流程,」祐樘扶著旁邊的桌案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轉頭看向站在身旁的人,輕聲開口,「莫緊張。」

她愣愣地睜著眼睛,看著他那副隨時都可能倒下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幾次開合都沒發出聲音。

祐樘的臉色越發蒼白,艱難地喘了幾口氣後,才重新出聲:「你……你來找朕做什么?」

她怔了一下,隨即搬出了早就准備好的說辭:「臣妾與家人闊別已久,心中不免掛念,眼下能有幸重回世間,便想再見見雙親和兩個胞弟,臣妾想問問陛下,臣妾能不能回家省視……陛下,陛下?」她驚慌地看到眼前的人漸漸不支,這才趕忙伸手扶住他。

祐樘不許她叫人來,告訴她不必慌亂,示意她將他扶到軟榻上。

「去那個亮格櫃下面的櫃子里找一個……找一個紫色的小葯瓶,」他抬手指給她看,緩口氣後,接著補充道,「在靠左的位置。」

她趕忙起身,慌手慌腳地奔過去,蹲身|下來呼呼啦啦地一通翻找。

「陛下,找到了。」過了片刻,她又急急地小跑回來,將他要的東西捧給他。

祐樘剛接過,抬眸不經意地一掃,發現櫃邊掉落了一個精致的小篋。他眸光轉了轉,讓她將那東西拿來給他瞧瞧。

此物通體鍍金,精工細制,倒也未上鎖。待到打開來,揭開上面仔細蒙著的一層絲帛,幾卷小薄冊子便赫然呈現在眼前。

祐樘從里面隨意抽出來一份,攤開來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番,待看到最後的時候,唇角竟然緩緩勾起了一個玩味的弧度。

旁邊一直低頭站著的人也有些好奇,怯怯地偷瞟了一眼。匆忙之間,她只看到了上面的一幅插圖,具體內容沒看清楚。不過她卻也並未看懂那圖的意思,所以仍舊是滿面的不解。

「省親的事情不急,如今先皇的後事尚未辦妥,你急什么,」他撐著愈加昏沉的頭部,「不過倒是可以讓張夫人來宮里探視。」

「多謝陛下……」

「好了,退下吧,朕乏了。」他無力地朝她擺了擺手。

她規矩地行了個禮,正要退出去,卻忽聽他的聲音再度響起:「明日謹慎應對。」

祐樘只聽得她低低應了一聲,也沒再去看她。他如今連嘴唇也是全無血色,只是強撐著不讓自己昏厥過去,手指微顫地抓住了一旁的那個紫色葯瓶。

他如今身體極度虛耗,需要盡快服葯調息。

數日之後,剛從鳳陽被召回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奉皇帝口諭,親自攜一簍奏疏並幾卷薄冊子來到內閣處,當著幾位閣老的面將那些冊子亮出來展示了一番,隨後又將奏疏一一念過。內閣首輔萬安當場就一個哆嗦,慘白著臉跪了下來。

萬安當日便被革職,摘了牙牌後灰溜溜地滾出了宮。

那些奏疏都是御史言官們彈劾萬安的,至於那些冊子……則是萬安為了討好先帝,親筆編寫的一批深入淺出、圖文並茂的房|事寶典,尾頁上還十分高調地署上了他的大名。

將這種大傷風化的東西亮出來是直接打他的臉,而之後當面宣讀彈劾他的奏疏,則充分說明聖上已經不再客氣了。

萬安倒台之後,內閣和六部里那些只拿俸祿不辦事的主兒也相繼被清理了出去。不過和萬安蛇鼠一窩的劉吉卻成了例外,不僅被留任,還升為內閣首輔,總領百官。

一個差點沒被眾人的口水淹死的小人,竟然不罷免反重用,眾皆嘩然。

不過這么一樁人事調動在這個忙得焦頭爛額的時節,也算不上多大的事。

緊接著,兩千多傳奉官被掃地出門,浩浩盪盪地從京城被發配出去。百姓們對此無不是拍手稱快,紛紛稱道聖上英明。

然而,事實上這些都是容易處理的小問題。此時大明自身的問題都沒來得及解決,各種各樣的麻煩就接踵而至——北部韃靼和西部瓦剌持續騷擾邊境,從河北到山西狼煙四起;黃河泛濫,中原百姓盡受塗炭;陝西發生大地震,牽連甚廣,數萬災民流離失所;國庫空虛,邊防廢弛,整頓恢復刻不容緩……

事情就這么湊巧地全都趕在一起,沉甸甸地擺在了祐樘面前。他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是架不住身體的拖累。然而饒是如此,他竟然又應吏部尚書王恕的奏請,在早朝之外開了午朝。

這簡直已經是不要命了。他每日寅時(早晨五點)就要上早朝,因此要提前將近一個時辰起身,下午在乾清宮召見臣子議事或者批覽成堆的奏疏,晚膳之後要一直忙到亥時(二十一點)甚至更晚。開了午朝之後,他就連那點僅有的午休時間也給貢獻出去了,

他現在是真正的每日連軸轉,似乎完全沒考慮過長此以往會給他本就羸弱的身體帶來怎樣的惡果。

周太後此時已經升為太皇太後,雖然之前因為漪喬的事情和自己孫兒鬧得很是不愉快,但祐樘畢竟是自小在她身邊長大的,以前一直對她孝敬有加,血脈親情在那里擺著,而且過了這么些時日她的氣也消了不少。現下眼見著他這一副不要命的態勢,心里也不免擔憂。可是如今的祐樘誰的勸都不聽,表面上笑著說知道了,轉回頭該怎樣忙活還怎樣忙活。就她知道的,他就昏過去好幾次。但都是宣了太醫服完幾貼葯後,稍稍見好就繼續投入政事里去。

旁人看著憂心不已,但祐樘自己卻覺得如此也沒什么不好的。起碼,這么忙起來,他就不用時刻浸泡在無邊的苦水里,能少想想她。

弘治元年五月,一直小打小鬧的蒙古小王子終於開始有所行動了。

祐樘下了早朝之後,便直接來了坤寧宮。

他屏退了左右之後,覷著面前對自己恭敬行禮的人,似笑非笑地道:「你等的機會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那個未婚夫神馬的不素我自個兒杜撰的,那是小喬入宮之前的一段八卦,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咳咳~就是不曉得陛下知道了是嘛反應……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