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四章 動口不動手(1 / 2)

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6977 字 2023-03-14

坐在玉輦里,漪喬不斷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她眼下氣色不好看,心緒更是煩亂不寧。而他如今八成還惱著她,萬一到時候再一言不合和他起了爭執可就不好了。

嘆息一聲,她看著四面似乎永無盡頭的亭台軒榭,心道他跑得可是夠遠的,這么半天居然還沒到。

祐樘不常來西苑,她來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這里的宮殿水榭涼亭數不勝數,碼頭和船屋也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小島和山巒,一路走來,移步換景,處處入畫,雍容典雅,卻又不失江南水鄉一般的秀麗古朴,宛然就是一個獨立於紫禁城之外的世外仙境。

漪喬之前並未來過太素殿,然而如今瞧見了太素殿的樣貌,卻是不得不感嘆他會挑地方。

太素殿以茅草覆蓋殿頂,以白土粉刷牆壁,殿後有繪著松竹梅的歲寒亭,殿門左側有軒臨水曰遠趣,軒前有一草亭名喚會景。

整個太素殿依水而建,古朴至極,鉛華盡洗,在這一望無際的奢華苑囿里顯得分外雅致素凈。全然不像是皇家手筆,倒有些靈山秀水間遁世隱士居所的味道。

漪喬下了玉輦,深吸一口氣,頓感上清下明,忽覺自己如今似乎正置身於遠離塵喧的郊野之中。

她朝著太素殿的方向眺望一番,命眾人在原地候著不要跟來,自己則提步沿岸而行。

落日熔金,玫瑰色的霞光將太液池的粼粼清波都染成了一汪流動的絢麗金紅。

漪喬一路走到太素殿門前,發現四下里一個侍應的內官都沒有。她又將目光投向前面的遠趣軒,踟躕了一下,才提步上前。

遠趣軒旁水聲淙淙,觸耳聽來溫柔清潤,仿若輕舒高妙的琴音,雅韻悠綿。晚謝的芙蕖在絢爛的霞光中微微飄盪,清姿染醉,幽幽荷香絲絲縷縷地暈開。披著瑰麗夕照的碧波閃耀的光點輝映出軒中那個頎長的身影,仿似為之鍍上了一層輕薄的光暈,恍人心神。

遠處傳來幾聲水鳥的鳴叫,混含著草木氣息的清新暗香繚繞鼻端。

漪喬突然有些恍惚,覺得自己眼下就好似那個誤入桃花源的武陵捕魚人。

她緩步邁入遠趣軒。

面前秀拔若修竹的身影仍舊俯身懸腕,一直凝神對著石桌上鋪陳的宣紙迅速走筆,仿佛自始至終都未曾有半點的分神。

漪喬凝望著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原來帝王氣度和雅士風流可以在一個人身上糅合得這般完美。

那樣的風姿氣韻,連身後的長空落日和浩波遠山,都統統成了陪襯。

四周靜極,只聞水聲鳥鳴。

漪喬愣神片刻,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她心里微有懊惱尷尬,暗罵自己沒出息,居然看呆了,隨即又腹誹當初自己真是沒說錯,他果然是個禍害。

禍害也好,禍害遺千年,但願他能一直禍害下去。

當然了,只能禍害她一個人。

漪喬撇撇嘴,斜了他一眼。

然而回神之後,她卻又不知道要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他這擺明了是在裝聾作啞。

她抓耳撓腮半晌,見他依舊把她當空氣,不由沮喪地捂了捂臉。然而她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有傷,這么一觸碰又疼得忍不住抽氣。

不知所措,加之風寒未愈和昨晚的虛耗,她忽然覺得頭疼得很。

要不裝昏吧,不信他還不理她。反正她眼下也渾身不舒服……

不行不行,他可是個成了精的,萬一被識破了後果會不會更嚴重……那是下下策。

漪喬甩甩頭,天人交戰一番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抬頭看看,發現他並無反應之後,又朝他走近一步。如此這般,幾步之後她便挪到了他的近旁。

此處沒有外人在,她也不必行什么虛禮,只好奇地探頭去看他在寫些什么。然而這一看之下,她卻郁悶地發現宣紙上滿是飛揚恣肆的狂草,實在沒幾個字能看懂的。

她雖然學過一陣子的書法,但並沒怎么接觸過草書,尤其他似乎故意把筆畫寫得甚為牽連放宕,以至於她很難辨認。

看不懂就不看了。

漪喬復又偏頭看他,發現他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垂眸疾書。

雖說沒搭理她,但……也沒跑不是?

漪喬給自己找了點心理安慰,然後繞到他身後,突然伸手環住了他。

她方才決定今日就算是涎著臉哄他,她也認了。畢竟她幾番食言,連中秋都沒能回來,若易位而處,她大概也會心中不快。

她明顯感覺到他的動作滯了滯,隨即又繼續運筆。

漪喬有些尷尬,隨即輕咳一聲,斟酌著道:「我……未時正左右回的宮,那時你已經去了左順門,我想著去了也是打攪你理政,就暫且沒去尋你,想等你忙完然後一起用晚膳……如今時辰不早了,咱們去用晚膳吧,好不好?」

她等了半晌不見他答話,側身偏頭,發現他仍舊是方才那樣子。

她忍著不適,哀嘆一聲,繼續沒話找話:「你在寫什么呢?近來在研習狂草?」

「我方才聽著這旁邊的水聲啊,就想起你的琴聲了。你有些日子沒撫琴給我聽了,回去奏一曲給我聽好不好?兩年前我要跟你學琴,你偏問我要束脩,」她撇撇嘴,繼而又笑盈盈側身看他,「你看,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咱們都是一家人,要什么束脩哇你說是不是,多見外……要不回去之後你授我琴技吧,好不?」

漪喬眨眼笑道:「我學東西很快的,過不多久就能對你彈琴了。」

她面上笑著,心里卻在暗誹:現在就是在對你彈琴!簡直白費口舌!她默默腹誹完,卻又不得不認慫地繼續搜腸刮肚。

「要不學作詩對對子也行,我底子很好的……況且,來到這里之後也看了不少詩集詩論了……對了,你那倆對子至今都沒人能對出來呢,我想知道下聯誒,要不你告訴我,我不說出去……」

「還有啊,長哥兒這會兒大約已經醒了,咱們回去看看長哥兒吧?」

……

漪喬幾度詞窮,說得口干舌燥都不見他給一點回應。

她身上的不適越來越甚,暗道上次她從現代回來他一開始也是這樣不理人,不過那回她完全可以體諒,但是這次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難道是因為有陰影?

漪喬懊喪地嘆口氣,正琢磨著接下來還能說些什么的時候,忽然見他直起了身子。

漪喬一下子來了精神,然而臉上的笑容還沒展開,就見他優雅地擱下筆,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掰開她的手。

她想到自己手上的傷,心下一驚,在他碰到她手背的一瞬間就趕忙松開對他的環繞,縮回了手。

他的動作似乎有片刻的凝滯,但由於是背對著漪喬的,她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

她見他終於停下了筆,當下繞到他身側,笑盈盈地道:「我們去用膳吧?」

她見他面色有些陰沉,稍作遲疑,然後伸出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軟聲道:「真生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氣了嘛,你這樣板著臉都不好看了,來,笑一個?」

她話音未落便見他忽然轉首看向她,她愣了一下,隨即又連忙笑道:「好看好看,你無論何時都好看……咱們走吧?」

祐樘打量著她的臉色,眉頭不由微微蹙起。

她見他仍舊不理會她,抿唇一笑:「或者,你要換風格了?改走冷傲帝王路線?邪肆狂狷冷面無情的霸道皇帝,噗……」她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噴笑出聲。

然而她看著他那樣子,笑幾聲就有些笑不出來了,訕訕地道:「我聽說你沒用午膳?眼下肯定餓了吧?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她踟躕一下,這回從前面抱住了他。他倒也並未動作,只任她擁著。

漪喬窩在他懷里,低聲道:「好了,我錯了嘛……我也想回來陪你們爺兒倆過中秋的,可我有更要緊的事……不是有句話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咱們今晚也可以賞月吃月餅啊。我知道你自從上次我死過一次之後心里就一直陰霾不散,患得患失,所以我事情一了就趕緊回來了,不然其實還要再拖上幾日的……哎你別動,聽我說完。」

她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抿了抿唇繼續道:「我也很想念你和長哥兒的……當時讓你的屬下傳話的時候,原本是要寫一張字條給你的,但擬了幾張都被我揉了。我覺著,不管如何寫都表不盡我想表之意,終歸是……紙短情長。我思量著你肯定會明白的……是吧?」

祐樘垂眸看著懷里的人,眸光微動。片刻之後,終於呢喃似的開口道:「紙短情長?」

漪喬見他終於肯和她說話,不禁心頭一喜,趕忙點頭道:「是啊是啊,紙短情長。」

她抬頭見他面色稍霽,心里松了口氣,暗道總算是好了。不然再這樣下去,她恐怕也要惱了。畢竟她原本便心緒煩亂,又忍著不適低三下四地好話說盡,他若還是生氣,她就要覺得他不可理喻了。

她正這么想著,忽覺有些不對勁,抬眼一看,發現他的目光正在她的臉上一陣梭巡。

她昨晚虛耗過甚,前晚又在夜風里站得太久染了風寒,今日醒來後雖然在墨意那里喝了些湯葯,但回宮之後臉色依舊不好看。不過宮人們大約以為她這是由於喪父過度悲慟所致,倒也不會有何不妥。她回來後雖然稍作休息,樣子可能看起來好一些,但始終有些病懨懨的。

也不知祐樘想到了什么,幽幽一嘆,卸掉了方才寡淡的神情,捧起她的臉仔細瞧著:「喬兒似乎氣色欠佳,怎么回事?」

漪喬見他辭色緩和,不質問她為何一再食言,反倒是先來關心這個,心頭一暖。但他的問話她又沒法子照實說,只得笑了笑,隨口編道:「沒事,熬夜熬的。」

她說完後見他又不做聲,隨即想到自己這兩日是在除非居住的……熬夜干嘛去了?

她即刻反應過來,噙笑望著他,補充道:「熬夜想你啊,想你想的……你昨晚有沒有對著月亮想我,嗯?」

「我承認想了喬兒就能對我說實話?」

漪喬尷尬道:「好了,其實是染了風寒……昨晚光顧著賞月了,忘記多加些衣物了……就、就這樣了。」

祐樘探了探她的額頭,又略略瞧了瞧她的臉色,發覺倒似乎也沒什么異樣,確實像是染了輕微的風寒。

他尚在凝眸思慮,漪喬已經拉著他往遠趣軒外走了。

「喬兒。」他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停下來。

見她回頭看他,他面露凝重:「可兒沒了。」

「你說什么?」漪喬一愣。

「可兒忽染惡疾,昨日在喈鳳宮薨了。」

漪喬驚愣道:「怎么會這樣?」

「前日便已有染疾之兆,但靜太妃沒當回事,昨日驟然加重,靜太妃才想起去宣太醫,卻已是回天乏術了。」

漪喬正欲說什么,卻被他打斷:「可兒臨終前想見見你,她一直惦念著你這個皇嫂。」

漪喬僵僵地站著,憶起那個安靜懂事的小姑娘,默然半晌,斂容道:「可兒尚未下葬吧,我去喈鳳宮看看。」

「我已追封她為仙游公主,傳令喪葬禮儀照五妹長泰公主例。按制,凡公主喪聞,輟朝一日。可兒去得倉促,我定為明日輟朝一日。」

雖然該有的確實要有,但漪喬從不覺得追封這種事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她將來大概也是要有這一日的,祐樘同樣不例外。但她想要的只是人好好活著,再是給他上廟號上謚號,於她而言都是虛的。

她隱約記得武宗時候是有皇太後的,那么她就不用擔心自己先走一步。只要歷史上的張皇後比明孝宗活得長,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地把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不然她若先死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便全然無意義了。

「喬兒?」

漪喬驀然回神:「怎么了?」

「喬兒祭月拜月了么?我特意准備了一些……」

漪喬搖搖頭:「不用了,我昨晚祭拜過了。墨意幫我備了些南方的時令瓜果,我便順道祭拜了。」她想著心事走出遠趣軒,並未注意到祐樘神色有異。

「對了,」漪喬忽然回頭,「你方才在寫什么?」

祐樘頓了頓,看她一眼:「給可兒的祭文。」

漪喬點頭應了一聲,隨即又道:「我要先去喈鳳宮,你呢?」

「我暫且不想去那里,」祐樘眸光微沉,繼而又去牽她的手,「先結伴回宮吧。」

漪喬身體一側躲開他的觸碰,旋即又覺得這動作太突兀,笑了一下,又伸出右手去牽他:「好啊。」

祐樘目光一盪看向她,倒是未曾多言,任她拉著往前走。

「你跑得真夠遠的,讓我一番好找。」

「喬兒不覺得此處景致甚好么?」

「是甚好,可你是有意為之吧?」故意跑到西苑讓她來找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祐樘望著她的側影,沉了口氣,「我先宣太醫給喬兒瞧瞧吧。」

若早知她還病著,他便不來西苑折騰她了。

所以是吃定她了……漪喬無奈地看著他,隨即搖頭道:「太醫診脈又要診半天,況且我來之前已經喝了些湯葯,不礙事。我晌午時吃得挺飽的,倒是你,午膳都未用,快去吃些東西。」

祐樘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雲公子可真是細心,思慮得好生周全。」

「你這話好酸……」

「昨晚的中秋團圓飯也是和他一起吃的吧?」

漪喬不想騙他,只得承認:「是……可那叫什么團圓……」

「喬兒可知我昨日是如何過的?」

「我不是說了我有苦衷……」

「我曉得,也相信喬兒,不然我當初不會准許喬兒出宮,」他挑眉看向她,「但一碼歸一碼。我要問喬兒一句,可是覺著我性子好,故而縱然一再食言也不會如何?」

「我……」漪喬張了張口,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她或許潛意識里真的存了這種念頭,但那也是為了穩妥起見。

漪喬抬眸望著他:「我若真的有慢待你的心思,就再在宮外養幾天病再回,斷不會今日就急火火地回宮。」

「病了為何不回家?喬兒可是覺著在他那里住著是理所當然的?」

「你明知道我沒這意思。」

「我如何得知?」

「你!」

頭部傳來陣陣刺痛,漪喬難受之下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挑事?」

祐樘一把將她帶到懷里,笑道:「我又不是太閑了,只是想問一些問題罷了——喬兒許久未見故人,沒有秉燭夜談一番?那湯葯也是他喂的吧?」

「還真是,你滿意了?」漪喬氣鼓鼓地道。

他垂眸托著她的下巴,輕聲吐息:「他比我好?」

漪喬感到腦袋一陣陣發懵,卻是強忍著,憤憤道:「對,他比你好!當初若非你跑來攪局,我早嫁給他了!你沒聽說過高山流水遇知音么?我們原本便般配!你放開我,放開……唔……」

他原本便離她極近,漪喬說著說著就驟然被他以唇封住了口,這下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本身就不是他的對手,眼下身子虛,更是毫無招架之力,一時間被占盡了便宜。

漪喬被他疾風驟雨似的吻迫得腿腳發軟,又賭氣不想伸手攀住他,只得睜大眼睛瞪他。她越來越站不住,幾番掙扎無果後,瞅准時機咬了他一口。

當然,她如今雖說有些混亂,但仍舊沒舍得下狠力。

祐樘倒也並未繼續,居然就這么順勢放了她。

「陛下也不怕被傳染。」也不知是憋得還是羞得,她眼下滿面通紅,一雙薄霧籠清波似的瀲灧妙目睜大了瞪他,不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還反倒好似羞赧之下的嗔怒嬌譴。

祐樘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一勾:「不礙事,和喬兒同甘共苦也是好的。」

漪喬偏過頭不去看他。

「再就是……喬兒,話可不能亂說,」他面上笑意加深,「聽喬兒方才那意思,倒好似我壞了你們的姻緣。」

漪喬綳著臉:「你不講理!」

「哪里不講理?」

漪喬斜他一眼,不想繼續爭執下去,轉頭就走。

祐樘眸光微沉,看著她虛浮的身影,提步跟了上去。

漪喬見他和她並肩而行,想想前面還有宮人內侍在候著,便收斂神色,與他略錯步而行。

在外人面前,他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漪喬在心里做著自我安慰。

遠處候著的眾人瞧見帝後並肩而來,各自面色淡淡,並不似往常談笑甚歡,都暗做揣測。隨即陛下要起駕回乾清宮,皇後卻想去喈鳳宮,眾人正犯難之際,皇後提議先去乾清宮,然後繼續往東北方去喈鳳宮,反正兩處這樣走下來還算是順路。陛下看了皇後一眼,倒是應允下來了。

到達喈鳳宮時已近定更了。

月漸東升,星河暗淡。

漪喬給可兒上了香之後,扶著靈柩在心里默語一番。她回身仔細安慰了靜太妃,又望著面前的凄凄燭火出神站立良久,才出了靈堂。

對於可兒,她心中自然是愧疚的,但同時也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

一路默然前行,她正想著心事,忽聞身後有人喚她。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請留步……」

她回頭,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疾步上前,朝著她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借著四周的燈火,她打量了一下來人,只覺些許面熟,卻想不起是誰。

「你是……」

那人討好地笑道:「奴婢喈鳳宮管事薛芸。」

漪喬面露了然之色,記起當初自己調查綠綺一事時,曾經傳喚這個宮人盤問過。她心中對上了號,問道:「你有何事?」

「啟稟娘娘,是這樣的,」薛芸陪著笑臉,「娘娘可還記得當初贈於長公主的那條狗?」

「自然記得。」

「長公主薨了之後,那狗的處置便是個難事。奴婢忖著這狗原本是娘娘的,故而特來問問娘娘的意思。」

薛芸早聽聞皇後娘娘十分喜愛那條卷毛狗,怕輕易處置了回頭娘娘知道會怪罪。如今當面問一問既是妥當起見,又能對皇後一番討好。

面前這位可是陛下的心頭肉,得盡聖寵的主兒,自然連養過的狗都要金貴一些,還是仔細著點好。薛芸在心里暗道。

漪喬望著她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

「回娘娘的話,靜太妃的意思是,那狗也不知有沒有染上長公主之疾,留著怕還會延禍旁人,不如宰了它讓它下去陪伴長公主。但靜太妃也說了,若皇後娘娘另有安頓,自當照著娘娘的意思處置。」

原本送出去的東西便就是人家的了,可兒去了那羞羞的處置就應該照靜太妃說的來。但漪喬想起羞羞之前陪伴她的點滴,心中又生出不舍。

羞羞終歸是她養了好幾年的,也算是陪著她一路走來了,當初她懷了照兒,祐樘原本是不打算留它的,但被她攔了下來,轉而送給了孤寂的可兒解悶兒。

漪喬猶豫片刻,問道:「狗呢?」

「稟娘娘,奴婢著人好生看著呢。」

「帶來。」漪喬簡單吩咐道。

薛芸暗道好險,皇後娘娘果然舍不得那狗,還好今晚來問了一問,若是草率處置,最後還不是她們這些宮人倒霉。

然而她正要轉身親自去將狗牽來,卻忽然被皇後叫住:「差人去便好,你且留下,本宮有話問你。」

薛芸一愣,隨即趕忙道:「是是……」她說完,對著身邊一個宮女交代一番,旋即又轉身垂首道:「娘娘請問,奴婢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漪喬方才腦海里突然回響起祐樘在遠趣軒質問她的話:「喬兒可知我昨日是如何過的?」

她突然冒出一個猜測——祐樘這次會如此,會不會是因為在喈鳳宮受了什么刺激?她昨日缺席,那便問問旁人好了。

她這么想著,便將薛芸帶到了僻靜處。看著幾乎要把頭低到地上的薛芸,漪喬有些好笑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那般害怕做什么?本宮昨日不在宮中,今日回宮了想知悉昨日之事罷了。把你叫來此處也是怕傳出什么碎語閑言。」畢竟她接下來的問題,似乎有監視皇帝之嫌。

薛芸是個心眼多的,如今聽皇後這般說,面上是舒展開了,可心里仍舊在犯嘀咕。

漪喬嘆口氣:「將陛下昨日來喈鳳宮之後的事仔細講一遍。」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後,漪喬才神情復雜地領著薛芸出來。

此時,羞羞已經被帶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