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五章 一物降一物(2 / 2)

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7006 字 2023-03-14

他悠悠一笑:「原該如此,但我只要你。」

漪喬心中一動,伏在他胸口不作聲。

「喬兒嘴上叫著『陛下』,就該想著我的身份,」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況且我還是屬虎的,喬兒也不怕我哪天發起威來把你拆吃入腹。」

漪喬朝他挑了挑眉:「你忘了?我們同歲,我也屬虎的。」

「嗯,看得出來。」

「你……你說我是母老虎!」

漪喬見他一臉「我可沒說是你自己承認了」的表情,一時語塞。

「喬兒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何一再食言?」他突然發問道。

漪喬見他又問起這個,有些頭疼地道:「因為中間出了點波折,我要辦的事情沒辦完。」

「事情沒辦完卻有工夫和雲公子秉燭夜談?我可是聽說,喬兒在除非居過得很是自在逍遙。」

「你不要逼我了,我能告訴你的就這些,」漪喬看他眼神幽暗,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輕輕蹙眉,「墨意也並不曉得我這辦的事是什么,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只是借他地方一用。當然了,我也很久沒見他了,確實也想敘敘舊。若非這次出宮碰巧遇到他,我都不知道原來他家里出了那樣的變故,沒想到雲老夫人都故去一年多了。」

祐樘鼻子里輕哼了一聲:「碰巧?我看一點也不巧。雲墨意就是趁著你出宮,特意去找你的,他就沒安什么好心。」

「什么叫沒安什么好心?他以為我喪父,趕來看看我也沒什么吧?」漪喬瞪他道、

「喬兒倒很是維護他。」

漪喬見他又開始不講理,又突然想起沈姑娘那檔子事,猛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你還說我,我只是偶爾出宮去見見朋友,你可是讓沈瓊蓮隨侍御前呢……」她說著說著便覺一陣陣頭暈,又趕上她情緒激動,一個不穩竟要軟倒下去。

祐樘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見她面色蒼白中透著一抹不正常的紅暈,又渾身綿軟無力,他瞬間臉色一沉,心道這風寒似乎也太厲害了些。

祐樘一把抱起她,快步走至偏殿將她小心地安置在軟榻上,隨即又喚來了內侍,沉著臉道:「去太醫院傳朕口諭,著院使施欽即刻來弘德殿給皇後診病,再多帶幾名御醫和醫士過來,要快。」

漪喬自來弘德殿便感到自己的症狀在加重,只是她一直強撐著,剛才大概是忍耐到了極限。她迷迷糊糊間聽到他的話,暗道他這真是大手筆,她方才不過是召了個醫士來,他這下直接把太醫院最大的頭頭都叫來了……

內侍領命出去後,祐樘回頭見漪喬已經神情懨懨地闔上了眼睛。他撈來了一旁的錦衾小心地為她蓋上,又垂眸凝視她半晌,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他欲出正殿時,正碰上那兩名被漪喬派去御葯房送葯方煎葯的宮女回來。他得知這二人是得了她的吩咐回來復命的,便讓她們將皇後來弘德殿後的事情大致講了一番。

他聽完後一言不發,末了讓那兩名宮人暫且退下,不要打擾皇後休息。隨即,他又差人召來了何鼎。

祐樘看著對他躬身行禮的何鼎,淡淡地道:「這長隨你不必做了。從今日起,你便去惜薪司吧。」

何鼎先是一愣,隨後便是一臉了然之色:「萬歲爺都知道了?」

祐樘的目光一銳:「你膽子也太大了點,你可知你這是在挑唆帝後不和?遣你去惜薪司都是輕的,若非看在你頗有苦勞的份上,朕定要治你的罪!」

「皇後若因得知了萬歲爺臨-幸沈尚儀便和萬歲爺不和,那就莫怪老奴說皇後娘娘善妒了。」

祐樘打量何鼎一番,目光中透出些寒意:「何鼎,你是真不怕死?」

「老奴是為萬歲好,為我大明好,雖死猶榮。」何鼎一臉正色道。

祐樘嗤笑一聲:「真是迂腐。」

「聖上貴為天子,廣選良家女充盈後宮原本便是理所當然,況如今萬歲爺膝下只一子,更應從速選納嬪御,為我大明皇室開枝散葉才是。沈尚儀品貌端庄,又甚得萬歲賞識,萬歲真納了她倒也未嘗不可。」何鼎繼續苦口婆心勸說道。

祐樘睥睨著他,面色漸冷:「朕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看來,你是認為被遣去惜薪司還不夠。」他說話間,朝著左右內侍使了個眼色:「賞何鼎五十大板,別打死就是了。」

內侍會意,正要架著何鼎下去行刑,卻見他揮開左右,朝著萬歲重重地跪了下去,一臉凜然道:「老奴今日縱死也無妨,只願皇爺能仔細思量一下老奴今日所言。萬歲乃是有為明君,萬望莫要英明一世糊塗一時!」

「你可以閉嘴了。你知道朕為何要打你板子么,」祐樘笑了一笑,目光閃爍間寒意畢現,「一來,自然和你挑唆帝後不和有干系;二來,你連朕要寵幸誰都要插手,管得未免太寬了些;三來,你對皇後不敬,這也是你最該打之錯處。你不把皇後放在眼里,便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如此目無尊卑,這還得了?」

何鼎氣得一臉豬肝色,縱然心有不甘,一時間卻被堵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憋得胸口劇烈起伏。

祐樘卻是不想再作耽擱,揮手示意內侍將何鼎帶下去。

「你們都瞧見了?」祐樘掃視眾人一眼,輕笑一聲。

眾人趕忙應是,紛紛把頭垂得更低。

「當年太皇太後宮里頭的宮人,對還是太子妃的皇後行刑,那些個動手的宮人,朕可是每人賞了她們二百大板,你們不曉得的可以去打聽打聽,」祐樘負手踱步,「這件事,以及何鼎今日的教訓,你們最好都牢牢記著。皇後平日里平易和善,那是她性子寬厚,不要成了你們輕疏慢待的由頭才好。朕方才的話你們也都仔細記著——對皇後不敬,便是對朕不敬,可聽清楚了?」

眾人連連應諾,身子都有些發抖,暗道今日的陛下似乎有些不同。

祐樘再回到弘德殿的偏殿時,漪喬已經沉沉睡去。

他為她掖被角時,見她的左手成握拳狀攥著,似乎是藏著什么東西。他目露疑惑,隨即想到她從昨日回宮起便總有些躲著他的意思,似乎每次都是不讓他觸碰她的左手。只是他原本便生著她的氣,並未深想。眼下觀之,事情似乎有些蹊蹺了。

他思及此,將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捧出錦被,然後動作輕柔地一根根分開她蜷著的手指。

他的目光逐漸凝固,時間仿佛有一瞬間的靜止。

大大小小的傷痕,滿眼的傷痕。

雖然已經明顯上了葯,但那一道道刀口子橫亘在纖長瑩白的青蔥玉指上,看起來仍然觸目驚心。他手指微顫地撫過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目光里滿滿的都是疼惜。

他能看出來那是鋒利的匕首劃出來的,並且看那傷的角度,極像是她自己下的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繞到另一側,去查看她的右手。

她一直都是用右手來拉他,若是有什么問題他也早發覺了,雖然心知這一點,但他還是要查看一番。

果然,她的右手是完好無損的。

她只傷了一只手,連上的葯味道都和熏香的氣味相近,這分明就是在弄傷自己時便想著要瞞住他,沒准兒那傷葯都是一早備好的。

祐樘苦笑一下。

他忽然想起中秋那晚他半夜猝然醒來,身體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他自己都驚奇不已。

難道,這和她的傷有關聯?

他又回想起她方才和他說的話,慢慢推斷出一種可能:喬兒要做的事應當是在特定的時刻和場地才能完成,並且需要她的血作輔助。或許,還需要那張家女兒的幫忙,不然她也不會大費周章地讓他將她從碧雲寺帶來了。

那她要做的事又是什么呢?

祐樘想起她看著他時眼神里透出的患得患失,心里慢慢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她原本便是異世之人,或許真的有法子預知未至之事。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事情已了,那么她已經知曉他的命數了?

她沒有特別低落,也沒有多么開心,那便說明境況不好不壞。

她這樣奔波勞碌,苦心掩藏,他還那樣誤會她。

祐樘默然良久,忽然揚唇一笑,手指在她臉上溫柔流連,眸光宛若蘊了融融暖陽的溫軟春水,繾綣溫柔到骨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額頭印上一吻,旋即又側首附在她耳旁,嘴唇無聲開合,用唇語道:「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無論將來發生什么,無論能否逆天改命,他們總有彼此,如此便足夠了。

三足的瑞獸香爐里無聲地焚著清新幽蘊的玉華香,清淡的香氣不斷盤旋逸散開來,熏染了一室的恬靜寧謐。

漪喬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夢里畫面紛雜,瞬息萬變,有殷虹刺目的血,有森寒砭骨的縞素,還有肝腸寸斷的哭喊。夢里的她是那樣絕望無助,那種足以徹底摧毀她的恐怖情緒壓迫得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仿佛靈魂都已經抽離,她被從里到外地整個掏空。

在她覺得自己就要墮入無邊的黑暗時,忽然隱約聽到有人連聲輕喚她。

那熟悉的聲音,仿若鐫刻入魂靈深處的烙印,化作她永生不滅的執念,永世不忘。

漪喬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是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眸,三月桃花般灼灼耀目,仿佛蘊藉了天地間所有的清華與柔煦。

她霎時神魂歸位,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她盯著眼前的人看了一瞬,然後一下子撲過去死死抱住了他。

「喬兒剛醒,哪來這么大的力氣。」祐樘被她抱得有些透不過氣,不由笑道。

漪喬趴在他肩頭,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她此刻的眼淚怎么止也止不住,洶洶然仿似決堤的洪水,不一會兒就把他肩頭織綉的團龍紋樣哭得洇濕了一大片。

祐樘眸光微動,伸臂回抱住她,輕輕地為她拍撫後背,哄孩子一樣柔聲安撫她。

感受到她害怕似的輕顫,他眸底涌起一抹復雜之色,手上的動作越加溫柔。

未幾,他含著些許笑意的聲音響起:「做噩夢了?嗯?」

漪喬這邊哭得下大雨一樣,根本說不了話,只嗚咽著點了點頭,隨即又收了收手臂。

她從昨晚開始便覺壓抑得很,想大哭一場而不得。眼下被這慘絕人寰的夢境一刺激,便再也止不住地想痛快哭一場。

祐樘見她此刻竟是一身的蠻力,狠狠抱著他半分不肯松,好笑地道:「喬兒是不是將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我又跑不了,況且……」他拖長了聲音,俯首在她耳旁低聲笑道:「一旁還有人呢,矜持點。」

漪喬睜開淚水漣漣的眼睛,轉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宮人內侍和太醫院的醫官們都在。眾人都把頭低得不能再低,木樁一樣杵在那里,一點聲都不敢發。

縱使她臉皮再厚,此時也不由窘迫了一下。

她羞窘之下又趕忙鴕鳥一樣趴回他肩頭,抽噎幾下之後,啞著嗓子低聲道:「怎么站了滿殿的人……」

「你未醒來,他們自然要侍應著。何況,我怎知喬兒一醒來就餓虎撲食一樣擁住我不放,」他順了順她的發絲,抿唇一笑,「喬兒果然是屬虎的。」

漪喬撅了撅嘴,作勢要打他,然而這一動之下才豁然發現她的左手已經被仔細包扎了一番。

她面露訝異之色,隨即想到可能是她昏睡期間被他看到了她手上的傷。

她正看著自己的手愣神,就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響在耳畔:「都說一孕傻三年,喬兒莫不是生了長哥兒後人也跟著變傻了,傷成那樣也不好好包扎一下。」他見她偏過頭不理他,於是笑著湊近她繼續道:「手是為我傷的?嗯?」

她垂著眼眸不看他,半晌才低聲道:「你少自戀……才不是。」

「唔,原本我還不確定,如今聽喬兒這般說,想來確實被我猜中了,」他微微一笑,捧起她的手默然良久,才重新開口,「喬兒方才夢見什么了?」

漪喬壓下紛亂的思緒,反手握住他的手,半真半假地道:「夢見你不理我了,頭也不回地拋下我和孩子去了很遠的地方。」

祐樘面上神情一滯,繼而含笑拍了拍她的臉頰:「夢都是反的,我怎么舍得拋下你們——來,先把淚擦干凈,瞧瞧你,都哭成花貓臉了……待會兒啊我就把長哥兒抱來,一起來看你的笑話……」他從一名宮女手中接過一條絲帕,仔細地為她拭掉臉上的淚跡。

漪喬看著他專注的神情,緘默不語,只認真凝望著他。少頃,她忽然想起她昏睡前他們好像還在鬧不愉快,不由試探著道:「你……不生氣了?」

他眸光流轉,笑道:「生什么氣?我生過氣?」

漪喬一愣,隨即意識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故而眼下才什么都沒有追問。

難道他都看出來了?

「不過呢,方才喬兒有一處說得可不好,」他伸手攬過她,耳語道,「怎會是『孩子』,不應當是『孩子們』么?」

漪喬怔忡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不由臉紅道:「你……」

「煎葯之外,我還命人去燉了一些補品,太醫說喬兒元氣耗損,身子虛,」他忽而湊近她,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咬耳朵道,「好好養,養好了才能……接著生。」

漪喬嘴角抽了抽,心道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又開始提起生孩子的事情了?合著反正受罪的不是他……

生孩子的事不著急,也急不來,她比較想知道弘治十八年的五月都發生了點什么。或許,她明年的八月十五再去試試,看能不能看到具體日期和緣由?

但那異世血卻是要供者心甘情願獻出才有用,下一次那張家女兒還會不會乖乖和她合作就不好說了……畢竟她永遠想不到張家人接下來會做出什么事來,她是真真切切從這一家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叫不知饜足。

張巒死後,金氏就總有事沒事往宮里跑,隔三差五地慫恿漪喬問陛下要賞賜,弄得漪喬不勝其煩。但她一顯露出不耐之色,金氏就開始和她哭,說什么張巒就這么去了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的原本便凄楚可憐,自然要她這個做皇後的多幫襯著點。

按說張家並非窮苦人家,起碼也是個鄉紳水平,還是書香門第,金氏卻這樣目光短淺貪得無厭,活脫脫一個粗鄙的鄉下婦人。張巒也是個急功近利、嫌貧愛富的,鶴齡和延齡這兩年又越發不成器,不學無術不說,還沾染了一身的紈絝習氣,也不知張巒之前是怎么管教他們的。

漪喬光是想想這一家子就倍感頭痛。

金氏每次來要東西時,她都撿著祐樘平日里送她的珠玉首飾給她一些,然後下次金氏再來時,必定戴著幾件她給的首飾招搖一番。張家如今是炙手可熱的外戚,根本不缺錢,金氏不過是想多蹭一些東西,順便拿著宮里的首飾出去顯擺一下,顯示一下她這個皇帝丈母娘多受待見。

對於金氏的這些行徑,漪喬感到很是哭笑不得,心道祐樘攤上這樣的丈母娘也是夠倒霉的。但是她轉念一想,他真正的丈母娘其實並不在這里。祐樘對金氏只是盡到做姑爺的禮數,如果他見到他真正的丈母娘,又會怎樣呢?漪喬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想想覺得甚是有趣、

她原本以為金氏只是貪點小財,卻不想她的手伸得越來越長。

弘治五年十二月,一如既往的多是多非。

月初就不消停,前面荊王朱見潚因為作惡多端剛犯了眾怒被一群皇親和文武大臣聯名彈劾,後面韃靼就來侵擾蘭州。漪喬不得不感慨,巴圖蒙克真是生命不息戰斗不止,為了篡國大業,也是夠拼的。不過這次和上回的陳兵大同相比,只是小打小鬧,八成是冬天到了沒了牧草,於是來大明這里打秋風了。

祐樘從初一開始就沒閑過,漪喬打趣他說都忙成這樣了還催著她繼續生,這次生不出來可怪不得她了。沒想到他從奏疏堆里抬起頭看她一眼,悠悠閑閑來了一句「今年太忙,明年再生,喬兒莫急」,雷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誰著急了,簡直顛倒黑白!

這日,祐樘上午朝後,金氏又來找她。

漪喬原本以為她又是來要珠寶首飾的,但是聽完了她的來意之後,卻是驚得一口茶險些噴出來。

「娘這次真是大手筆啊!」她涼涼一笑道。

金氏把眼睛一斜:「別總用那種腔調和為娘說話,我可是你娘!」

「我在想,若我當初嫁給了我那未婚夫孫伯堅,張家現如今是不是都要喝西北風去?」

「噓!小聲點,」金氏又瞧了瞧左右無人的東暖閣,「雖說此處只咱們娘倆,可你說話也仔細著點。」

漪喬挑眉道:「陛下知道我之前有個未婚夫。」

「那也不能提!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金氏臉色一陰,「都怨你爹!當初一時犯渾,跟孫家定的什么娃娃親,後來聽說了雲家老夫人要遴選孫媳的事,悔得腸子都青了,卻又好面子,不願上門退親,還好我給他出主意讓他塞銀子給孫伯堅勸他裝病,這下婚事才算是吹了。你爹當下便帶著咱們一家老小來了京城……」

漪喬勾唇一笑:「後悔了?覺得我能賣個更好的價錢?」

金氏瞪她一眼:「閨女這叫什么話,爹娘不過是想給你找個更好的夫家!你這樣的美人胚子,配那個窮書生不是糟蹋了?只是沒想到,你也沒能嫁入雲家。還好,老天保佑啊,咱們後來攀上了更高的……」

「所以就挖空心思地來陛下這里揩油水?」

「哎,誰不知道陛下寵你寵得跟什么似的。不過要幾個官而已,你……」

「要幾個官,而已?娘怎么不讓陛下連著府里養的狗也一起封了得了?」

金氏怒道:「閨女怎么說話呢!那些怎么說也和咱們家沾親帶故啊!你看,那張嶙是你爹的義兄,張岳是你爹從弟,張倫是你爹從侄,張純是你爹養子,張恪是你爹義侄,尤其是那張麒!他的發妻可是我嫡親的妹妹,你親姨母呢!我跟你說啊……」

漪喬只覺「嗡」地一聲耳鳴,瞬間頭大如斗。

喪心病狂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金氏了!……

她氣得都想發笑:「娘回頭是不是也打算幫孫伯堅要個官?」

「誒,你還別說,前陣子那孫家小子還真的來找上門來,想來和咱們家套近乎,謀個一官半職,還說讓你一定顧念舊情……」

漪喬眼角一抽。

前未婚夫來找自己的前未婚妻,想憑借著和前未婚妻的婚約交情,讓前未婚妻的夫君給自己媳婦的前未婚夫賞個官職……這群人是瘋了么?

「哎呀,孫伯堅那個不急,畢竟也不是咱家親戚。慢慢來,先封了這一批,然後再……」

「你以為封官賜職跟過家家似的?」

「陛下那可是天子,自然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啊……」

漪喬「嚯」地一下站起來,忍無可忍地憤然吼道:「愚不可及!」

金氏見她轉身就要走,當下就急了,一把拉住她道:「哎哎!閨女閨女,我可是在這些人面前誇了海口了,事情若不成,你讓我這老臉往哪擱啊!你可不能不管娘啊……」

漪喬冷著臉甩開她,但也不知是她力氣確實過大了還是金氏故意的,她這一下居然將她直接推到了地上。

金氏就勢坐到地上就開始嗚嗚地哭,竟頗有撒潑之勢。

真是極品啊……

漪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瘋了么!這里可是乾清宮,你當是市井大街?先起來說話。」她壓了壓火氣,伸手去攙金氏。

誰知金氏竟然賴著不起,一邊哭一邊道:「你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就不想搭理咱們一家老小了……你爹又走了,剩下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哎喲,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漪喬竭力克制著叫人把她拖出去的沖動,壓著脾氣道:「娘為何如此不知饜足?陛下對張家還不夠好么!爹病故之後,陛下即刻給他加贈太保且追封昌國公,又賜葬翠微山,劃出塋地三千畝!一位親王的塋地也不過五十畝的規制啊,爹一人便堪比六十位親王!陛下可謂是給足了張家臉面,娘難道都不感念在心么!」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的,當時就驚呆了,暗道這是要把整個山頭都包下來啊!

張巒墳塋的選址事宜也是由禮部右侍郎倪岳和欽天監監正李華等人負責的,這可是當年給朱見深擇茂陵的那幫人。老丈人和親爹一個待遇,規格不可謂不高。

金氏止了哭泣,扭頭看向漪喬:「那娘說的事,你到底辦是不辦?」

漪喬感到自己的好脾氣要被磨光了,她正要強行將金氏拽起來,卻突然聽到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這是怎么了,這么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