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1 / 2)

賈敏學廚,親自做了一道滋補水鴨湯,雖然味道不好,總是她一番心意,賈母正自開心,王氏卻突然抱著肚子直叫疼,登時所有好心情全敗了去,只是看著王氏疼得額頭直冒冷汗,不似作假,這才壓著火叫人去請太醫。回頭就聽賈敏低聲憤憤道:「二嫂這是什么意思,喝了我的湯就肚子疼,難道我做的是毒葯不成!」臉色便越發陰沉,只覺這二媳婦實在是掃興得慌。

因為王氏叫疼得厲害,所以就直接安排到了榮禧堂西側的暖閣里先歇著,賈母賈敏陰著臉站在那里,張氏倒有意上前幫忙,可周瑞家的哪敢讓她動手?一邊陪著笑臉,一邊心急火燎地又給王氏擦汗又問她肚子到底怎么個疼法。

王氏疼得話都說不清了,含糊著聲音直叫疼:「好痛,好痛……」抱著肚子,背都佝僂了。

看她這么個難受法,賈母心頭一緊,暗想難道是真不好了?「老二家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肚子疼?是怎么個疼法?你這一直叫喚,我心都揪得慌。」

王氏的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了,嘴唇蒼白如紙,冷汗沁出來,直打濕了她的鬢發,躺在床上,哀戚地哭著:「我、我不知道……我肚子、肚子好疼……」突然覺得□一熱,一股熱液突然流了出來,王氏心下一個咯噔,猛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瞬間什么都顧不得了,突然尖叫著喊道:「我的孩子、孩子~~」

孩子兩個字一出,滿屋的人俱皆大驚失色。賈母身子一顫,張氏疾步上前,焦急問道:「孩子?弟妹,你說清楚,什么孩子?你又有身子了嗎?怎么前頭都沒說?」

周瑞家的突然大喊起來:「血~血啊!」

眾人齊目望去,王氏身下的被褥上,沾上了點點血色……一時間,滿屋子雞飛狗跳。

太醫要過來還要好一會兒,事關子嗣,賈母也顧不得太醫高不高興再有旁的大夫來瞧病患,忙忙打發人去請最近的大夫過來給王氏診治。賈敏站在邊上,緊緊咬了雙唇,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看著躺在床上,虛弱蒼白的王氏,又急又氣。王氏可是喝了她的湯才說肚子痛的,要真是有了身子又掉了,那她……

大夫來的很快,被個丫頭領著,拎著個醫葯箱子,氣喘吁吁地進了屋,本來還要給賈母等人請安,被焦急的賈母一把攔住了:「現在哪還講究這個?大夫快給我兒媳婦看看,這是怎么了?」請來的大夫也是京里有些名氣的老大夫,看年歲,都五六十了,賈母便沒了那么多忌諱,直接讓人看診。

大夫可是知道榮國府的權勢富貴的,哪敢怠慢,聞言忙給王氏探脈查看。要說王氏這病症也簡單,老大夫行醫幾十年,一搭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忙叫人給他准備筆墨紙硯好讓他開方子:「奶奶這是坐胎未穩就進補太過,這才動了胎氣見紅,老夫如今開服葯趕緊去煎了來,或許還能保住孩子。」又從醫葯箱里拿出銀針,給王氏在手上頭上各扎了兩針,回頭對賈母道,「索性這位奶奶身子骨很是康健,若能撐過去,再好生調養。」

張氏眼神閃了閃,抿起了嘴唇。賈母卻直叫著阿彌陀佛:「可是老天保佑我賈家!」

大夫畢竟怕擔責任,瞧賈母仿佛完全放了心,不由後悔自己方才把話說得太慢,怕王氏萬一真有事自己得吃掛落,忙又說道:「老夫也是盡自身所能,一切還得看天意。」又問,「我查看奶奶的脈象,怕這胎有兩個多月了,本來還算康健,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大補,這才動了胎氣。只是我不明白,奶奶這是用了什么,怎么就會大補過頭了呢?」

賈母直覺瞄了一眼賈敏,見女兒神色慌亂無措,怒氣便消了大半,嘆口氣,無奈道:「前頭我們在用水鴨湯,里面用的上百年老參和靈芝。」

張氏驚呼一聲:「百年老參?」賈敏神色越發不自在,賈母卻恍若未覺,依舊鎮定自若。

大夫撫著自己的胡須點頭:「這便是了,人參大補,卻難免燥熱,本來入葯水鴨湯,倒很是適合孕婦進補,只是上百年老參,葯效畢竟太過。」又問,「奶奶怕是用得也不少吧?本就葯效太過,加上量又大,難怪好人也受不住了。」

「二嫂可用了兩碗呢。」賈敏跌足大恨:「好好地有了身孕,怎么都不說?!我不過初次下廚,竟招來這么個事兒……」說著,淚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轉,委屈地不行。

賈母不想叫大夫看了笑話,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嫂子都這樣了,你還敢辯解?站一邊去!」一邊又細細問大夫王氏的情況,「除了動了胎氣,可還有別的什么?可莫要傷了身子。」

大夫搖搖頭,讓賈母放心:「本來是大補的東西,只是奶奶有身孕受不得而已,除了動了胎氣,別的並沒有什么。」這動了胎氣最是麻煩,兩個多月的身子,正是不穩的時候,要一切平安大吉也就算了,萬一這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就流了,小產傷身,王氏的身子多少還是會有影響。老大夫以前從不曾出診榮國府這樣公爵之家,有些忌諱難免生疏,如今越想越覺得王氏情況不好,心里直懊惱不已,怎么他先頭就想要顯擺自己的醫術,把話說得那么滿!回頭王氏不好,榮國府把氣撒在他頭上……老大夫想想都不寒而栗。又補充道:「不過奶奶這次到底見了紅,後面幾個月,怕都得在床上躺著,仔細休養了。」

正巧太醫來了,賈母等圍著太醫又是一陣焦急,但凡醫者,就沒有高興病人請了自己又請別人的,顯得自家醫術及不上人似地,看見老大夫,王太醫臉上就不好看,只是賈母滿面焦急,又是事關賈家子嗣,王太醫多年與賈家相交,也有些交情,這才壓下了不快,細細給王氏診治。

結果自然與老大夫的差不離,聽說老大夫扎過針了也沒說什么,只是拿過他開的方子增減了幾味葯。老大夫正求之不得,太醫改了他的方子,王氏要好了,先頭他扎針自然還是有功勞的,要不好,這還有太醫頂著。便安靜站在一邊做隱形人。

賈代善帶著賈政賈赦也匆匆過來了,瞧見太醫,忙問是怎么回事?「我和老二正在講書呢,怎么聽說老二媳婦就動了胎氣了?」

賈敏心里發虛,忙道:「這都是我的錯,今日我學廚,給做了道進補的水鴨湯,用得上等好材料,結果葯效太強,不妨二嫂竟然懷了孕,一下進補太過,就給動了胎氣。」捏著帕子直哭道,「二嫂先頭一直喊疼,可把我嚇壞了。我本是興致起來學廚想給父親母親親自做湯進補,沒想到卻是這結果。父親,您罰我吧。」

賈敏哭得可憐,姿態擺的又低,賈代善一時倒不好全怪她,回頭對著賈政便是一通呵斥:「你媳婦有了身孕?咱們前頭我們都沒聽說過?」

賈政自己還糊里糊塗呢,哪能回答得了賈代善,低著頭心情復雜:「回父親,我也不甚清楚,王氏並不曾告知我這事。」

張氏奇怪道:「二弟也不知道?這可是奇了怪了,難道弟妹也不知道自己有身子?也是,這樣的喜事,哪有隱瞞的道理,怪道那般濃的參味,弟妹都喝了,原來是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知道才怪了,只怕是以為不過是普通的水鴨湯才喝了的,要知道這里面的人參是百年野山參,王氏哪怕是連沾都不會沾的。張氏搖頭嘆息一陣,「弟妹也是大意了,又不是第一次有喜,竟愣是沒察覺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周瑞家的想說點什么,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敢說話。

扎過針後疼痛已經好了很多,王氏此時全身乏力地躺在床上,懨懨地沒力氣,聽張氏這般說,恨得是咬牙切齒,卻只能咬牙認了,哭道:「是我大意了。這幾年都沒動靜,還以為沒有福氣再給珠哥兒添個弟弟妹妹,便是這段時間身子不大爽利,也一直沒往這上頭想,沒想到、沒想到……」掩面嗚嗚哭起來。她現在動了胎氣,要再承認先頭她就知道自己懷孕了,換來的,只能是賈母等人「都有過一次孩子了,竟還這般不知事」的斥責,而堅持她一無所知,闖禍的畢竟是賈敏,就沖著這個,賈母也得對她愧疚三分。只是心底,王氏直把賈敏恨進了骨子里。

往日仗著賈母賈代善疼愛,賈敏就沒把她這二嫂放在心里。裝傻扮痴,不知道從賈母那里老了多少好處。平日里用度更是奢華,花費巨大,相比起她的待遇,簡直一個天一個地。王氏早就看著眼熱心疼,她是嫂子都沒這般奢靡,她倒好,壓到兄長嫂子的頭上去了,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如今她一碗湯更差點害了她的孩子。王氏咬牙,若孩子沒事也就罷了,要真有事,她跟賈敏誓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