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1 / 2)

要不是有求於人,賈瑚何至於如此拉下臉面倆求徒宥昊。不僅徒宥昊看不慣賈瑚,賈瑚於心里,對徒宥昊這個名義上的「主子」,可同樣沒有半點好感。

話說到這份上了,賈瑚干脆也收起了虛偽的笑臉,對著徒宥昊那洋洋得意仿佛吃定了他一般的模樣,冷笑道:「四皇子,皇上下令讓我與韓昹一起陪同您共度難關,可現實卻是我與韓昹一直呆在另一側廂房,根本沒有半點陪伴之實。先頭我與韓昹本身病症也不好,現如今已經好了許多,自請到四皇子跟前伺候,為您端茶遞水,服侍湯葯,還請四皇子一定不要推辭!」

話一出口,徒宥昊瞬時怔住了,連後面趕來的韓昹也怔在了那里,等及回過神,不禁驚叫道:「賈瑚,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徒宥昊也懷疑地上下打量了賈瑚,賈瑚臉色不變,好像沒有看到兩人驚疑不定的臉色似的,只道:「皇命不可違,前頭無能為力也就罷了,現在我與韓昹好些了,自然不敢怠慢皇命。我與韓昹到您跟前伺候,是應該的。」

韓昹就跟吞了個黃連似的,臉上五官全擠到了一處,又是不敢置信又是驚疑抗拒,那模樣,別提多怪異了。徒宥昊直直盯了賈瑚好久,凝神思索了好一會兒,突然冷笑道:「任你說得如何冠冕堂皇,其實說白了,是你們想要來我這邊,無非是想要那我做旗子,好叫那些宮人不敢怠慢你們吧?賈瑚,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精,你那我當傻子呢,怎么就肯定,我會如了你的願?」仿佛發現了賈瑚的把柄似的,他斜睨著賈瑚的眼神里,滿是挑釁和惡意。

這些日子徒宥昊一個人呆在這屋子里,病痛折磨,每天能做的,也就是透過窗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對於賈瑚那屋里,他不看也知道,宮里這群跟紅頂白的奴才,絕不可能盡心盡力的伺候,更不要說他幾次看見,那拎著食盒的太監都是晚了時間去給他們送飯。徒宥昊每次看到這樣的畫面,心里都是一陣說不出的痛快,雖然自己一個人躺在這里,病痛纏身,可還有人比他更倒霉不是?

他本就看賈瑚不順眼,現在,賈瑚憑什么來這里求他?還不肯說實話,拐彎抹角的。他這病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憑什么快死了還要違背心意了地去幫他?!

韓昹頗有些意動。這些日子,他們可是備受冷落,雖然瞧著徒宥昊這邊也不怎么樣,不過好歹他也是正經主子,自己要跟他一處,那些奴才總不敢太過了吧?別的不說,好歹飯菜湯葯,總該暗示送來才對?與自家的姓名一比,這矮□段伺候徒宥昊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了。總歸,活著,就什么都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沒了。親眼看到過自家侯府幾個兄姐堂兄堂妹去世的韓昹年紀雖小,這點,卻看得很明白。

當即他便笑了笑,道:「四皇子誤會了,賈瑚可不是那意思,我們是真想過來陪伴四皇子的。不說皇命難違,我們自己也發著燒呢,身上水泡那骨子癢的勁兒,我們也一清二楚。四皇子一個人呆在屋里,瞬身不舒服,病哪里好得快?有我們陪著,不說別的,陪您說說話,解解悶也好啊。」

徒宥昊卻嘲諷地看了韓昹,譏笑道:「跟你相處這么久了,韓昹,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嘴皮子也這么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我就奇怪,韓昹,當初你被我踹到坑里哭得哭爹喊娘的,是不是也是裝的啊?」

打人還不打臉呢,徒宥昊專揀著這些韓昹永不想再提的糗事來踩。韓昹的臉瞬間漲紅了。

徒宥昊冷笑一聲,靠在床頭,眼神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嗤笑了一聲,又收了回來,帶著吃定了他們一般的悠閑,滿面笑容地打量起了床頂的幔帳。

賈瑚就知道,想要軟言讓徒宥昊答應讓他們住進來,是不可能了。

但是他們是一定要跟徒宥昊住一起的。就像徒宥昊說的,他們的病症久久不愈,宮人里已經有好些人得了病被拖出去了,宮人的情緒越發低迷,對徒宥昊都怠慢了許多,他們那邊的日子就越發不好過。要是他和韓昹能住到徒宥昊這里來,三個主子一起伺候,宮人省了分力,他們也能依仗著徒宥昊,好歹能按時吃上飯菜喝上葯。

更不要說,他最近,隱隱地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既然哄騙不過徒宥昊,賈瑚干脆就把厲害直陳說了出來:「四皇子這些日子一個人呆著,未必就好過了吧?」見徒宥昊張嘴要反駁,賈瑚打斷接著道,「天花這病症,自來得此病者九死一生,高燒,全身長痘,每天昏昏沉沉,渾身瘙癢,這苦楚,非一般人能受。總是四皇子天潢貴胄,有最好的醫葯,可誰敢保證,就一定能好?四皇子就沒想到,自己可能會死?」

徒宥昊臉色劇變,瞪大了眼喝道:「賈瑚,你好大的膽子,你敢咒我死?」

賈瑚並不畏懼,只說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並不是咒四皇子。我這里也見喜了,誰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遭?指不定,我就比四皇子還先死了呢?!」韓昹眨巴眨巴眼睛,沒吭聲。先頭他們私下里,賈瑚可是信誓旦旦說一定沒事的,這會兒,就指不定就先死了。

徒宥昊無話可說,只聽賈瑚又道:「說句不好聽的,四皇子,我們的以後,那是生死未卜,前途難料,誰就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去?敢問四皇子,當真就半點不曾擔心過?不曾為以為心焦?一個人呆著,四皇子心里真就好受?」

徒宥昊的臉色已經是極致難看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人呆著,面對著可能會死的恐懼,怎么可能好受?

這些天,偌大的一個西廂房里,就只有他一個人,冷冰冰的屋子,腐朽的氣味,死氣沉沉,呆著股不詳的氣息,徒宥昊開始還會不舒服沖著宮人發脾氣,可等他病重了,燒的迷迷糊糊的,卻發現,就是喊痛,身邊,也沒一個人陪著他說話。

他熟悉的貼身小太監早就發病被拖走了,他的母妃,自他被送到這里,就從來沒來看過,甚至都沒派人傳句話,捎個口信。奶嬤嬤也沒有說要過來伺候他。徒宥昊明白,別看奶嬤嬤何嬤嬤平時怎么怎么對他好,骨子里,也就是個怕死的人而已。徒宥昊能理解明白人性的弱點,情感上卻不能包容。平日對他那般好,他對何嬤嬤的感情甚至比對陳妃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真出了事,誰都沒來陪他。

好幾次,他癢的很受不了要去抓那水泡,好幾次,他燒的迷迷糊糊全身冒汗不舒服,好幾次,他都感覺全身徐軟無力快要死了一樣……可最後,他也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抓,以後會留疤的。沒事,發燒了,流汗是好事。沒力氣不要緊,總能撐過去的。他年紀才這么點,怎么可以就這么死了?!

沒有人安慰他,他就只能安慰自己。沒有人陪他說話,他就只能自己跟自己說。徒宥昊就不信,自己撐不過去!

可再怎么安慰自己,徒宥昊心底,依舊是惶恐不安的。他,怎么不想找個人陪著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知道有人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也足以叫他心里好受許多,讓他有個安慰……

心思百轉千回,徒宥昊好像被人發現了弱點一般,整個人都炸毛了,怒道:「你當我跟你們一樣,膽都沒長齊,區區一個小病症,就能把我嚇到了?一個人正好清靜,有什么不好的!」

這幅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叫人是又好氣又好笑。韓昹還真沒見過徒宥昊這幅模樣,好險沒笑出來。當然,還好他沒笑出來,否則,徒宥昊可不見得就能放過他。

賈瑚眼底也沾染上了笑意,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徒宥昊身上,看到孩子該有的模樣。不過很快,徒宥昊就反應過來,又是冷冰冰不屑的模樣,賈瑚收斂了心神,溫聲道:「縱使四皇子不怕,我和韓昹卻是要盡心盡責,做自己該做的事的。我們本就是四皇子您的伴讀,也是皇上金口玉言讓我們進來陪伴您的,哪能一直讓您一個人在屋里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