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三章(1 / 2)

時間匆匆彈指過,十年時光,足以叫流年換了,物事皆非。

賈瑚如今早不是當年那個精致伶俐的孩子,他秀美的五官長開來,眉毛較淡,眼睫卻長,眼睛比一般人略大些,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韻味來,鼻梁高挺,唇色因為習武而殷紅一片,膚色白皙若女子,偏還帶著一身斯文儒雅的味道,男人見了嫉妒的暗中罵著「小白臉」,卻也不得承認,賈瑚這個「雅君子」的名號,著實不虛。至於女眷,這般靈秀的人物,便是看著也是歡喜的,更不要說那有禮有節的態度,出眾的家世,更是眾位夫人心目中最佳的乘龍快婿。

賈瑚從徐家一路打馬回榮國府,路上還在想著先頭師傅的建議,門口小廝何斯看見他,早早迎了上來:「哎呦我的大少爺,您怎么就去了那么久?夫人找了您好幾回了,都沒見到您。」

賈瑚把韁繩交給下人,一路往里走著,一路說道:「你沒和母親說我去了師傅那里?」

何斯苦著臉:「小的當然說了,可小的是您的貼身小廝啊,您出門,小的沒跟在您身邊?夫人那里倒沒說什么,可小的心里實在虛的慌。少爺,您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小的也想跟著您出門啊。」

賈瑚瞥了他一眼:「我倒是要帶著你出門去,可你不是不會騎馬?」

何斯說起這個,更是五官都擠到了一起,嘴里發苦:「你說少爺你,那么斯文又學問的公子,怎么就會那么喜歡武事呢?我看別家公子出門都是坐馬車的,就您,喜歡騎馬。小的哪是不會騎馬啊,那是跟不上您。您說你鬧市里放慢了腳步還行,那偏僻處,您這一路過去,我根本跟上不您啊。不止我,李茂不也跟不上您?京里那些個公子啊,打馬球的時候,也鮮少有能及得上您的,更不要說我們這些下人了。少爺,您還是坐馬車出門吧,小的們也好伺候您,誰家公子出門跟您似的,身邊一個人不帶?小的知道你武藝好,可一般人不知道不是?要像去年一樣有那不開眼的圍上來,公子教訓他們也要費力氣呢……」

何斯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賈瑚也不惱,不緊不慢地在前頭走著,琢磨著張氏找他,不外乎也就是那么些事,他幾天前才參加了此次春闈,若得中便是舉人,此後殿試再看成績,張氏怕是既擔心他的成績,又在想他的婚事。

說來,他今年實歲十七,虛歲已經十八了,再不成親,確實也晚了,等此次科舉過後便是選秀,是要讓張氏幫著看看,有沒有合適他妻子的人選。順便也幫徒宥昊挑挑,上屆選秀也不知道今上怎么想的,一直沒提到他,後面三年也沒什么動靜,三皇子那里眼看已經都要和督察員左都御史家的嫡女定下來,不過是差道選秀的過場就板上釘釘了,徒宥昊這里,還連個人選都沒定下來。

不求和三皇子一樣,未來妻族是正二品御史嫡女,背靠清流,只求人品出眾,賢淑能干,能幫著四皇子好好掌管後院也就好了,千萬別叫內院起火才好。四皇子今年也要滿十七了,成親了就是大人,也就能領差事了……

何斯叫回了他發散的思維,賈瑚頓足一看,已經到了二門口了,何斯給他回稟道:「今兒上午,太太來找過您,二爺也來過,像是找您來問些事兒,您不在就走了,小的問過了,後面去了演武場,跟東府的蓉哥兒一塊兒玩呢,蓉哥兒年紀小,二爺就沒動刀劍,在那兒練習射箭,順帶著教蓉哥兒。二老爺那里,二太太又來給老夫人請安了,車架現在還在馬廄里,下人給喂好了草料,不過一直沒走。」

賈瑚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讓他先回去:「過兩日就要放榜了,如今我也清閑,你不必在這里守著了,回去歇著吧,今兒我不出門。」

打發了何斯,賈瑚抬腳進了內院。這里很顯然與前院有些不同,比之之前路上景色的大氣富麗,這里顯然更多了些花草妖嬈之色,女子多喜鮮妍,張氏也不能免俗,自掌了府中中饋,便將府里的布置按著自己的心意改了一遍,兩道花草去了那些珍惜難打理的,只留下那好養活的菊花海棠丁香,不是一小點一小點的栽種,而是一種一大片,用蘇州園林慣用的隔景法,一步一景,從此處透過小窗看去,紫色丁香明媚鮮妍,走過回廊近處一看,芭蕉林下,成片菊花正自綻放。花草也多是不帶香味或只是淡香的,湊在一起,也不會覺得香味刺鼻。

再看四周廊柱,早些年賈母當家時喜歡金粉銀飾,富麗堂皇,張氏卻不喜這般炫富一般的做派,十年間幾次修繕房屋,乘機就去了那些晃花人眼的裝飾,只叫人刻了吉祥的蝠紋,雕了好運的瑞獸在上面點綴也就是了。

再走進榮禧堂,與當年賈母住時也大變了模樣,匾額正廳大處尚且還好,左右偏廳耳房,張氏叫人把那金玉器具收了大半,換上賈政喜歡的古董青銅器,怕男子氣太重,又放了汝窯美人瓶,插上淡香的新鮮花卉擺設。熏籠因為去了,只桌上擺了時鮮蔬果,並不吃,單用來熏屋子。炕上桌上用的墊子毯子一律是針織紡做出來的暗綉雲錦,看著簡單,細細一摸一瞧,不說紋理質地,單只那分心思,足以叫人驚嘆。張氏用這屋招待了幾回清流夫人,盡皆贊嘆不絕。

賈瑚如今年紀大了,就算是親生母子,也不好再往張氏屋子里跑,問左右張氏在做什么,知道張氏在用午膳,不由皺眉,時辰不早了,怎么弄到現在才吃?又一想今兒王氏來,怕是賈母又叫張氏過去了,當然她不會為難張氏,不過她規矩大,用膳都得張氏王氏在一邊伺候,單只她一人就算了,還有二房的元春在賈母跟前養著,張氏吃過虧,在賈母那里吃飯只挑著吃幾口意思意思,回房來再另叫小廚房做一份,今兒想來也一樣。

賈瑚便不叫人跟張氏說他來了,等她用完飯再說,免得張氏為了見他,飯都沒用好。一邊又讓人把張氏身邊伺候的淡雲叫來,問她:「今兒在老太太那里,太太可還好?」

淡雲是五年前就在張氏跟前伺候的,聞言笑道:「太太好著呢,就是心里多少不舒服,二房的太太今兒過來了,說是診出了有身孕,老太太高興,拉著她在跟前說了好些話,太太坐在下首,我瞧著一上午老太太都沒和咱們太太說幾句,凈顧著二太太那邊了。不過太太並不在意,回來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吃飯的時候,因為體恤二太太有孕,老太太沒讓她布菜,咱們太太跟著沒布菜,都一起坐著的,太太看著沒什么胃口,幾乎沒動筷子,回來了直說餓。」

有些話,下人不好說,淡雲是個伶俐的,只說是張氏沒胃口,從不提其他,賈瑚便也滿意地點頭道:「祖母喜歡那些大油的,母親素喜清淡,怪道會沒胃口。那回來後飯量可好?」

淡雲說起這個,更是歡笑:「太太今兒飯量好呢,紅御米飯足足用了一碗,還吃了一小碟雞皮筍絲,小的已經記下了,明兒還讓廚房做。」

賈瑚也高興:「這么些年調養,母親的身子總算是慢慢養回來了,想起早些年,母親哪有這樣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