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一百七十三章(1 / 2)

唐賓早起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他的新婚妻子孔氏已經起來了,正在床邊穿衣服,見他醒來,忙歉然道:「是我把你吵醒了?還早呢,爺再眯會兒吧。」

唐賓腦子里還有些眩暈,卻搖頭拒絕道:「也差不了多少,眯也眯不過一刻,不睡了。」抬頭看著孔氏,憐惜道,「都說了多少次,我上朝早,你不必跟我一道起來,當心累著身子。」

丈夫關心的話語總是格外叫人甜蜜的,孔氏臉上便綻出了笑容,滿心滿眼的都是歡喜,柔聲道:「妾身不辛苦,晚上睡得早,早上哪還睡得著?正好起來。妾身平日中午還有小憩,不比爺在衙門里每日紛忙,累不著的。」

因為開始怕燈光會吵醒了唐賓,屋子里只在窗邊的幾上點了一支蠟燭,這會兒唐賓既然起來了,孔氏便讓下人多點幾盞燭火,又讓人去廚房看早飯如何了,自己則是親自去給唐賓拿了衣服,等著唐賓從床上起來,親自動手給唐賓穿戴了起來。

如此賢妻,自然是惹人憐愛的。等到一切妥當,唐賓握住孔氏的手,雙眼直視了她的,鄭重謝道:「辛苦娘子了。」

孔氏臉上倏然就紅了,驀然抽回手,掃了一遍四周伺候的丫頭婆子,忙忙道:「辛苦什么,都是妾身該做的。」

唐賓便輕笑起來。他的這個妻子,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生來又是溫婉美貌自己娶妻如此,當真夫復何求?就是一點,忒過羞澀了,這般閨中情趣,連最小的一個玩笑,都能惹得她臉上飛紅!

不過,他喜歡。

等到在下人伺候下洗漱完畢,早膳也端了過來,其實真正朝食不會這么早,只是今日大朝,唐賓雖說只是六品修撰,也得去上朝,孔氏怕他到時餓著肚子,這才特地叫廚房准備的膳食和他一起用。

唐賓瞧過桌上,養人的銀耳粥,一碟包子,一碟燒餅,還有幾樣小菜,不多卻都是他愛吃的,孔氏嫁進門來不久,卻是真心努力要做個好妻子,對他的喜好不說了然於胸,也是極為熟悉。這般用心,唐賓怎會毫無所覺。見孔氏還要幫他布菜,唐賓拉了人按在凳子上,說道:「快別忙了,知道你不習慣這么早用膳,只當是陪我,我們一起用碗粥。」

如此溫柔體貼,孔氏心頭狂跳,只覺臉上溫度燙人,低著頭喃喃了兩句:「這不好,我該給你布菜……」可在唐賓堅持的眼神下,瞬間便消弭了去。唐賓親自給孔氏盛了碗粥,這才又給自己添了碗。兩人靜默著用早膳,誰都沒說話,可房間里,脈脈流轉的,都是溫情。

孔氏的陪嫁嬤嬤周嬤嬤見此,嘴角不住往上勾,讓下人先伺候著,自己轉身出去,到了二門邊上,廊下站著兩個穿著較一般丫頭更加亮眼的丫頭,周嬤嬤只當沒看見她們瞬間亮起來的眼神,冷淡撇下一句:「屋里有奶奶伺候,不用你們,自去做自己的事吧。」說完也不理這兩丫頭的驚呼,轉身就走。心底不屑想著,一群個狐媚子,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們的心思,費心巴拉的不就是想攀上姑爺?呸,做夢!

周嬤嬤又想起唐賓對孔氏,那也真真沒話說了,溫柔體貼,細意關切,成婚前,就把以往的通房都清了出去,婚後那些個別有用心的丫頭,也不多瞧一眼。自家姑娘有丈夫疼愛,在京里又無公婆小姑伺候,日子過得可不是舒坦。就是可惜,自家姑爺明明是狀元郎,可最近仕途上卻好像不怎么順利,累得姑娘也跟著私下犯愁。

周嬤嬤進的屋子,就見唐賓站起身要走,孔氏要送,唐賓止住她:「外面黑,看不清路,你就別動了,一會兒消了食,回去再躺會。」

不說孔氏心中受用,周嬤嬤見著自家姑爺這般,也是在心底直贊自家老爺看女婿有眼光,自家姑娘,這可是掉進福窩里來了。

這要是姑爺仕途再順暢些,那就真真再沒什么可愁的了。

唐賓一路趕著到了宮門口,時間還算早,如他一般的低階官員已然各自就位等著一會兒進去,說是上朝,以他們如今的品階,其實也就是站在隊伍末尾,聽個模模糊糊的聲音罷了,規矩禮儀不得出半點錯,可卻是見不得天顏的。

唐賓趕忙到了翰林院一列,和相熟的同僚打個招呼,那頭好些個轎子過來,停下後走出穿著紅紫色官袍玉帶的人來,這些人下得轎來,彼此打個招呼,說笑聊天,輕松寫意,可不比唐賓這一塊人,小心謹慎,靜默不言。

這些,都是正四品上官員,可上小朝,日日陛見聖言,所說所言,直達天聽,如此人物,自然不是他們能比擬的。

唐賓掃眼周圍同僚,果然看著那一方向的眼神都帶著奇異的神采。唐賓知道,那是想要成為其中一員的野心,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渴望。因為,他自己,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自從上次得罪了恪王府,自己在翰林院,卻隱隱被打入了冷宮,若不是有岳父幫襯……唐賓閉上眼睛,掩飾住眼底的憤恨與不甘。現在的他,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

時間到,一眾人按著官級品階次序進入正門,到得正殿前寬闊漢白玉鋪就的天井,那里早有十位林立,眾人都不敢說話,只聽得行動間帶起的衣袂摩擦之聲。站在唐賓這個位置,只看得人頭涌動,至於高處龍椅放置處,不過隱隱憧憧看見個輪廓罷了。

若是站在前面,不說看聖駕清楚些,聖駕也能清楚瞧見你,站的這么遠,誰又知道這里站的是誰呢?

唐賓模模糊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腦子里一片混沌,索性這里也沒人打攪他,他倒不怕失禮了去。一路隨大流的跪下行禮山呼萬歲,站起身,又是一個看客。

前頭有官員向皇帝奏報山西有處山洪肆虐山體崩塌,造成百姓死傷,良田被淹無數,今年收成怕是艱難。龍顏大慟,下令免其賦稅一年。又有官員奏報蘇州有官員貪墨,合該重懲,上大怒,責令刑部徹查此事……

滿堂喧囂,自己站在這里,卻只是個看客!

自來大朝都叫低品階官員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好歹能與重臣同朝,聽其奏報,從中學習。恨的是自己不過一低品階小官,只能看著別人在朝堂上揮斥方遒,心中的憋悶,別提多難受了。

官場上,幾個是不想往上爬的?真淡泊名利,又何苦來做這個官?

等到下朝,紫袍紅袍的重臣自然先走,低級官員在後,重臣有自己品階規格的轎子車架,低品級的都是自家准備的普通規格車馬,走在路上,誰為顯貴,誰為低層,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