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一百七十三章(2 / 2)

到得翰林院,各自辦差。唐賓如今跟著韓老翰林修書,聽著是很清貴,可每天與那些古書打交道,殘破不全的書籍還要找尋資料來填滿,瑣碎不說,但只說真就修好了書,周時禮儀的書籍,有什么分量?唐賓不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恪王府大皇子,如今還能呆在翰林院已然是好運,只是到底意難平,本不是他挑起的是非,可最後,卻是他最倒霉。

這就是沒有力量的結果,誰都能來踩一腳!

暗自這般冷嘲著,該做什么,唐賓還是把事情做好,對著各位同僚前輩,唐賓依舊彬彬有禮,絕不有半點失儀之處,只是背後,本是心高氣傲的人,心底又如何能好過?不過是人前強作歡顏罷了。這還得虧是唐賓自己想得開,胸襟也還寬廣,要擱著想不開的,就此灰心喪氣一蹶不振的,歷朝歷代,還少見了?唐賓但凡自暴自棄一點,一蹶不振也是有的。

唐賓心里知道,這一次風波,雖說上諭下來平息了,恪王府看著也消停了,可兩方的仇怨卻更加深了。尤其此次上諭對恪王府明顯帶著失望,以唐賓了解的恪王府和唐家嫡支人的性子,不把這一切算在他頭上才怪。自己雖說不怕,可短期時間內,無論父兄還是岳父恩師,都不好幫他操持的,最少,不能礙了大皇子的眼。恪王府、如今是大皇子船上的人了。

可這樣縮頭縮腦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唐賓看著滿屋子堆積的書籍,這是翰林院里存放各處搜羅來的珍本孤本各色書籍的地方,這兩三個月來,他呆的最多的,就是這里。唐賓苦笑著,也好,與書籍為伴,總好過出去看旁人那異樣、同情的眼神。不管是哪一樣,善意惡意,這樣為他可憐的模樣,都叫唐賓每每見了,心里就像火燒一樣難受。

可又有什么辦法呢?!

唐賓苦澀的想著,搖搖頭叫自己振作起來,他可不能就這么被打倒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還就不信,自己一輩子出不了頭了。

大皇子又怎么樣?皇後又怎么樣?淑貴妃和二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恪王府現在早早站了隊,日後還不知道怎么的呢?唐賓有時想想,干脆投了二皇子算了,別人怕大皇子,難道二皇子還怕了?只是想到父親的叮囑,岳父的政見,這才罷了。孔家和他父親都是中立派,他自小也被教導,這從龍之功可不是那么好掙的,站隊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為了爭一口氣把全家人性命都賭進去,太不值!

等著,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忍著,百忍可成金……

唐賓這么神思恍惚得告誡自己,手下不停翻閱各色書籍,查找資料,為自己要修撰的書做准備,等到差不多了,拿好東西回自己桌子,走過一道回廊,隱隱卻聽有人在說笑,他不甚在意,卻聽那人贊嘆道:「王兄你可算是出頭了,外放六年,政績斐然,這回調回京城,雖說是平級,可有這么一番歷練,日後前程必然坦途,小弟這里,先恭喜你了。」

那王兄呵呵一笑,說道:「這也是運氣,我也沒想到,我兩任就能回京,皇恩浩盪,吾不甚感激。

前頭那人便又稱贊道:「王兄太過謙遜,你在任上為百姓做了什么,旁人誰能不知?要不,能巴巴把你調回京來?……」

非禮勿聽,唐賓沒有逗留,匆匆走了,並沒把這事放在心里。回到自己辦差的房間,一進門,卻見屋內同僚齊刷刷把眼神都投注在了他身上,看見他跟見了什么似的,弄得唐賓渾身不自在,正要問怎么回事,眾人忙又跟沒事人兒似的埋頭做自己的事或撇開頭跟人說話——橫豎是不敢看他了。

唐賓皺著眉自眾人間穿過,哪怕不刻意觀察,都能感覺到眾人對他那種欲言又止的奇怪態度,竊竊私語的時候,眼神不住往他身上瞟,唐賓又不是白痴,還能不知道他們八成就是在議論自己呢。

問題是,自己最近一直循規蹈矩,根本沒做什么啊。唐賓強忍著對眾人異樣眼神的怒火,一路到得自己桌子,才把東西放下,就聽與他關系還不錯的鄭憲喊他:「韓大人交代,你要回來就去找他。」

唐賓答應了一聲,抬腳正要走,又聽得鄭憲猶猶豫豫地低聲道:「有些事,你也看開些,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一時之氣,算不得什么。」

唐賓滿頭霧水,卻也領情,笑了笑,道:「你放心,不論什么事,我總不會想不開去。」

韓大人的屋子在另一處,因是老人了,他的辦公之處,可不比唐賓還跟眾同僚擠在一起,卻是和另外兩個翰林院占了一個大間,唐賓進去時,三人都在忙,唐賓不敢打攪,輕手輕腳到了韓大人跟前,小聲見過:「大人,您找下官?」

韓大人抬起頭來,見到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筆,道:「你來了。」看看屋子里的另兩人,對著唐賓使個眼色,讓他跟著他出去走走。

唐賓心頭壓著的石頭越發重了,沉甸甸的,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韓大人與他到了翰林院僻處的一個小院里,正中有桌椅,韓大人喊著他坐了,笑著誇他:「怪道孔大人避嫌的天天誇你這個女婿,這些日子你辦事,我都看在眼里,果然是再能干不過,辦事利索勤快,才學又好,端的是好人才,以你的能力,出頭不過是早晚的事,到時候,這朝堂,還得靠你們年輕人。」

唐賓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謙虛的低著頭笑:「大人謬贊了,下官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韓大人搖著頭贊:「瞧瞧、瞧瞧,這么會說話,你要出不了頭,誰還能出得了頭?」說得唐賓都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好。一會兒,只見他微微凝了臉,也不笑了,只語重心長和他說:「立均,你是孔大人的女婿,跟在我身邊也幾個月了,我也不拿你當外人,有些話,我少不得和你說說。」唐賓端坐了洗耳恭聽,韓大人嘆息了一聲,道:「以你的才學,狀元的起點,如今這樣讓你修書,實在是委屈了你,這些我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局勢如此,實在由不得人,不說你心里難受,我們看著你這么大好人才被閑置,心里也不好受……」

唐賓只是端坐著聽著韓大人說,腦子里卻一直記掛著眾人奇怪的反應,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在他身邊一定發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卻還自在迷霧里,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這些日子的蟄伏,都是為了以後的一鳴驚人。立均啊,你是聰明人,這些道理,你該知道。」韓大人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有些人有些事,由著他去,且看他,十年之後,又是如何!」

唐賓扯著嘴角,對著韓大人笑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的。」

到了下午,唐賓終於知道,為什么同僚都拿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就是上午,皇帝下旨,恪郡王府世子入戶部當差,唐寧辦事得力,授從六品吏部員外郎官職……

聽罷消息,唐賓對著眾人若無其事的笑笑,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原本還打算看笑話的人都嫌沒意思得扭過了頭,唐賓獨自來到茶水間,捏著茶杯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卻是生生掰斷了杯子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