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放棄(2 / 2)

[綜]在男神邊上 董嫦 2226 字 2023-03-14

「將軍有令,除卻園中仆役外,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入內!」霍去病的親兵沉冷地說,不用抬高聲音也煞氣凜然。

侍女委屈得直跺腳,指望夜茴給她們出氣。可夜茴只是笑笑,轉身返回。背過人的時候她扶住一顆樺樹,突然覺得全身無力。她當然知道閬苑的含義,霍去病從十八歲時就期盼皇後成為它的女主人。

不知道為什么,覺得無力再堅持。沒辦法再堅持下去,霍去病,我真的再也不能了,我已盡全力。我放棄前途,背離家族,被祖父責怪,忍受昔日同僚異樣目光……

我既忍著羞怯,又忍著嫉妒的折磨。最最難堪是毫無指望。

她用額頭抵著干枯粗糙的樺樹皮,無聲流淚。

就在這時,突然閬苑門口一陣喧嘩,夜茴擦干淚去看,兩名青衣童子打著燈籠,大步走來的竟然是英姿颯爽的去病!他吩咐士兵:「把門關好,你們回去休息。」

事後夜茴想,霍去病是真的孤獨太過了。他畢竟才二十一歲,這么長時間內他孤軍奮戰,冒天下之大不韙,連親舅舅都不支持他,連親姨母都敵視他。而夜茴是唯一一個對去病、對阿嬌都有深刻了解的人,她能陪他說說話兒。

霍去病把她當朋友看,可惜得很,這世上本就沒有什么完全純潔的男女之情。

要走到他旁邊,夜茴才現霍去病真的喝高了,他連衣角都染著濃烈酒氣。

「你怎么喝這么多?」

「別人勸酒,沒辦法。」

「少來。自己不想醉的話,怎么都有辦法不多喝。」

從書房的窗口向外望,一痕彎月勾在天際,月下是明亮無匹的長庚星。這夜空如水,可人心也如水,又沉又涼。屋里兩個人都不說話,霍去病原本在燈下看一本書,可他的眼神是毫無焦點的,半天書還在最開始那一頁。

夜茴覺得難過。霍去病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他英氣、外向、張揚、驕傲,他喜歡打獵,擅長騎射,喜歡劍法,擅長蹴鞠……是個最活力四射的青年。她還記得看見跟著皇後去看霍去病蹴鞠,他身姿如雲,在場上屬最亮新星。

可惜皇後不是冰山,是冰川。驕陽一樣的霍去病不能烤化她,反而也被她凍得蒼白憔悴了。

「還要不要喝酒?」夜茴突然問。

「嗯?」

「喝醉了之後又清醒過來,那時候最難受,我曉得。」夜茴自問自答,「還不如多喝一點,索性醉死,到第二天再世為人。」

霍去病新奇地看她一眼:「這話倒是聞所未聞,好,去拿酒來!」

夜茴叫人抱了十幾壇子花雕,霍去病拍開一壇,夜茴自己也撬開一壇,他卻搖了搖頭:「女孩子何必喝酒。」

夜茴氣苦。

霍去病這個人,簡直稱得上「獨」。他和衛家人不親近,和霍家人也隔著點,沒有知己,沒有看重到不行的下屬,換句話說,他誰也不倚賴,誰也不交心。像其他將軍,總愛弄些「愛兵如子」「同甘共苦」的架勢,霍去病連這個都不屑,明目張膽地自個兒享受特殊待遇。他有他的天才,他不在乎什么人心向背。

然而,恰恰相反的是,太多人都指望他。

他是個英雄。少女最愛英雄。

霍去病抱著酒壇慢慢喝,他湛湛有神的眼睛越喝越亮,然而神氣是淡薄無謂的,驕傲地抿著唇。夜茴一直在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後來他話匣子也漸漸打開了,終於肯說起阿嬌——

「我這輩子,大概就是和她耗到死的命。」那一瞬間他的眼睛看向長樂宮的方向,又很快轉回來了。依稀朦朧如春霧的眼神,和鐵血的少年將軍十分違和。「這事兒,怪她,當然主要還是怪我。」

「怪你怪你。」夜茴點頭,「你怎么偏偏就瞧上皇後?選個合適的,孩子都有了。」

「你年紀還小,不明白。」霍去病微笑,待夜茴的態度如同妹妹,讓她氣得想打人。「你以為這是打仗?一切都准備好了再來?恰恰相反,時間、地點、對象、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完全不由當事人選擇。」

他想片刻才說:「就和瘟疫一樣。」

他仰頭笑,夜茴呆,心里不是滋味。她問:「繼續說呀,怎么怪你?」

「我太挑。」霍去病大言不慚地說,「不是我誇口,陛下只怕都要嫉妒我——要是單純的只是和阿嬌過一輩子,我完全可以做到。」

「你少來。你敢碰她一指頭?」夜茴真不知身為大家閨秀的自己怎么問得出這種話。

「你小覷我。」霍去病張揚地笑,他真喝多了,滿臉通紅,「我告訴你,若我要求,她不會堅拒。」

夜茴嗤一聲笑出來,都喝成這樣滿懷豪情了,居然還只是「不會堅拒」,霍去病你真有出息。

「但我要這個做什么呢。」霍去病不理會夜茴的嘲笑,「有句很老土的話,叫得到人得不到心……何必。要是她和我在一起,我要她全心全意,完全自真心。要有一點半點勉強,那還有什么意思。比如說是為了感動,或者愧疚,或者不忍心,那簡直就是雙方都委屈。」

我要的是你絕對的全部,因為我獻給你的也是絕對的全部——這才當得一個愛字。

「哥們兒,您高尚。」夜茴舉杯敬霍去病,「既然你這么有骨氣,干嘛還成天喝悶酒?」

霍去病被她點中死穴,他長長嘆息一聲:「我就是……快熬不下去了。」

夜茴愕然。

「你說『那個人』到底還活沒活著?」霍去病喃喃自語,「要他還活著,本將軍都想去和他決斗——他媽的,老子的女人成天惦記他一個小白臉,像什么話!」

「別人是小白臉,你就不是啦?」夜茴吐槽,「而且,真不是我說,你打得過人家么。」

「打不過就死在他手里,也不冤枉!」霍去病脫口。

夜茴哈哈大笑。

那時候夜茴幾乎怨皇後。可是後來一切過去,夜茴想,那時候皇後在做什么。她一個人在天下最尊貴的殿堂里,會不會是加倍的孤獨冷清。像霍去病,至少還可以和夜茴說說話,而皇後,她從頭到尾都完全沉默。夜茴覺得,她其實有過掙扎和痛苦。

夜茴隱約知道,「那個人」對皇後的重要性,他是她師長,是她全部夢想,她諸多言行、諸多思想、諸多價值觀均得自於他。她劍道的一半是那個人。她仰慕他、尊崇他、希冀變成他,他是她理想。

而現在,霍去病要皇後放棄前半生的理想。